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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勺勺客-第6章

小说: 勺勺客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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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粉嫩嫩的小脸,仰望着他那张潮红的大脸,还伸手捧住他的脸,光洁的额靠上了他。
  “不论我说什么,你都愿意照做吗?”她又问,垂下眼儿,直觉的避开那双太过真诚的眸子。
  或许,离开之后,她会怀念这个男人的笨、这个男人的老实、这个男人大大的手、这个男人身上干爽好闻的气息——
  “是。”
  她暗自咬牙,下定决心。“那么,我现在要吃饼。”
  石敢当微微一愣。
  “什么饼?”
  “水晶饼。”
  这样的要求,在洞房花烛夜里提起,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但是,他是一诺千金的汉子,说出口的话绝不反悔。既然已经亲口允诺,那么,就算她说想要在大雪天里吃清蒸鲤鱼,他也愿意脱光衣服,冒着刮骨裂肤的寒风,跑去河上卧冰求鲤。
  “好,那我这就去一趟厨房。”
  “去厨房作什么?”
  “做饼给你吃。”
  石敢当挽起袖子,跨步往外走去,还真的要去厨房做饼。
  茵茵连忙拉住他,用尽力气的摇头,头上珠环翠绕的凤冠也跟着叮当作响。“不要不要!我要吃的,是城东那间德恭铺子里头的水晶饼。”
  德恭铺子的水晶饼,在京城里远近驰名,是高官女眷们的最爱,往往尚未开炉,就被预订一空,有银两都未必买得着。
  他拧眉想了一会儿,望望窗外冷寂的夜色。
  “那——那——我明天就去帮你买。”
  “不行,我今晚就要吃。”
  “可是——”
  这两个字才刚说出口,粉脸上的笑容就消失无踪,她眨着水汪汪的眼儿,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像是随时都要哭出来。
  “你才刚刚答应过的,不到一眨眼的功夫,立刻就要变卦了吗?”她转身趴到鸳鸯枕上,开始嘤嘤啜泣,哭得肝肠寸断。“我就知道,你跟其他男人一样,说的话都不老实,只是想哄我——”
  听见她的哭声,石敢当马上就慌了手脚。
  “我去、我去!我这就去!”他像是被火烫伤似的,猛地跳下床,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出卧房,急如风火的冲出去替她买饼了。
  直到脚步声远去,趴卧在鸳鸯枕上的茵茵,才慢吞吞的撑起身子。她望向窗外,清澈的眼里没有半滴的泪,先前的啜泣,只是为了骗他出门。
  她俐落的起身,拿下藏在床架上的包袱,转身往花厅走去,准备尽速离开这儿。
  经过木雕桌旁时,那对大红的龙凤烛火光跃然,让她看见那件搁在角落的破旧皮氅。原本急着赶路的脚步,突然间停了下来。
  石敢当急着去替她买饼,甚至连御寒的皮氅都忘了穿。
  她拾起那件皮氅,搁在桌上摊开,软嫩的小手抚过毛皮上的绉摺,一股微乎其微的惆怅,悄悄从心里冒出芽。她的心有一小部分,好像在那一瞬间变得柔软了。
  锵锵!
  远处,传来更锣的响声,茵茵惊醒过来。
  二更了,再不走就太迟了!
  她咬咬唇,把皮氅摺叠整齐,再拿下凤冠,搁在皮氅上头。“石敢当,咱们后会有期了。”她喃喃低语,声音很轻很轻。
  接着,茵茵抓起包袱,推开木门,飞身纵跃,潜入浓浓的夜色之中。
  第四章
  长亭外,古道边。
  夜色深浓,几个时辰前的一场大雪,把四周都染上一片淡淡银妆。
  茵茵踏过厚厚的积雪,咚咚咚的跑上十里亭的阶梯,把包袱搁在石桌后,这才坐下来休息。
  原本以为,龙无双既然猜出她要开溜,就会严加防范,派人在外头看守。哪里晓得,她从新房溜出来后,一路通行无阻,没有受到任何阻碍,顺顺利利就溜出龙门客栈。
  那个龙无双,莫非以为,只是扔下两句意味深长的警告,就能吓得她不敢逃走,乖乖作石敢当的老婆?
  哼,想都别想!
  茵茵面向京城的方向,得意的哼笑几声,庆贺即使不靠长空的援助,也能开溜成功,甩掉那些客栈里的邪门家伙,以及那个被她要得团团转,却仍视她为珍宝的石敢当——
  想到他,成功的滋味,突然变得不再那么甜美。
  那个笨男人捧着饼回来后,发现屋内空荡荡的,新娘再度逃得不见踪影,会不会暴跳如雷?不,照他的性子,只怕是会杵在那儿,好伤心、好伤心的看着她留下的凤冠发呆——
  该死,他伤不伤心,又关她什么事?!
  茵茵用力摇摇头,把那双太过真诚清澈的眸子甩出脑海,刻意漠视心中浮现的一丝丝罪恶感,强迫自个儿把心思搁回正事上。
  夜半时分,亭内空荡荡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但是她还是谨慎的左顾右盼,确定四下无人,才一拍石桌,飞身跳上亭子的石梁。
  宝贝啊,她的宝贝啊,她这就来让它们重回她的怀抱了!
  小手在石梁间东摸摸西摸摸,找了一会儿,总算摸出一个用牛皮包裹的东西。
  她面露喜色,翻身跳下来,伸出颤抖的小手,掀开软韧的牛皮。当那叠菜谱映入眼帘时,她幸福的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捧起菜谱,紧压在自个儿的心口。
  噢,她的宝贝啊!
  龙无双猜得没错,这些年来,她所偷来的菜谱,的确都还在她的手上,她非但没有放火烧了,反倒小心翼翼的保护着,每本菜谱都簇新完整,书页上连道摺痕都没有。
  嘿嘿,这些菜谱可都是无价之宝呢!她是个贪吃之人,怎会不晓得这些菜谱有多么贵重?只要先搁在身边,藏个十年八年,往后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先前会扯谎,骗那些厨子们,说菜谱已经烧了,只是为了让那些人死心!
  确定宝贝菜谱没有损伤,她又掀起牛皮,仔细找了找,却发现里头除了菜谱,就什么东西也没剩下。
  咦,怪了,没有大哥的口信?
  茵茵蹙着柳眉,重新把牛皮包上,再搁进包袱里,一边纳闷着,长空究竟是躲到哪里去了。
  难道,他还待在绮春园里享福?不对啊,他们赚的银子,不是老早被他花光了吗?
  青楼里最是现实,有银两的时候奉若大爷,没银两的时候就弃如敞屣。一旦床头金尽,就算他模样生得再俊俏、嘴巴说得再好听,也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被老鸨轰出来——
  还没能想出长空可能的下落,雪地里就传来动静。
  茵茵全身紧绷,迅速摸出弹弓,扯紧牛筋,对着亭外喝问。
  “是谁?!”
  十里亭外,走来一个高壮得像大熊般的男人,大大的脚在雪地上踩出一个又一个窟窿。听见那声娇喝,他停下脚步,沉声答了一个字。
  “我。”
  是石敢当。
  她讶异得唇儿微张,万万没想到,两人的“后会有期”,竟会来得这么快!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她问。
  “龙姑娘说的。”他还没回客栈,就遇见了掌柜,传来龙无双的口信,说他的新娘子在洞房花烛夜里就不安分,半夜里跑来城外十里亭溜达。
  可恶!
  她低咒了一声,这才知道龙无双不是全无防范。
  石敢当踏入十里亭,掏出怀里的纸袋,送到她眼前。“你要的饼。”他轻声说道,呵出口的气都化为暖暖的白烟。
  “谢了。”茵茵顺手拿过纸包,手心就蓦地一暖。
  即使冬夜冷寒,他又揣着饼追了一段时间,纸包里的水晶饼却仍有余温。这个男人,只因为她说要吃饼,就冒着刮骨裂肤的寒风,跑过大半座京城,把饼铺的人挖起来,特地开炉做饼给她吃吗?
  “天气冷,我们快点回去吧!”石敢当开口,还挪动庞大的身子挡在亭口,替她阻去刺骨的寒风。
  茵茵看了他半晌,非要用尽全力,才没让手心的那股暖流,弥漫进她的心口。她转开小脑袋,不去看他的表情,先把水晶饼塞进包袱里,接着转身就走出十里亭。
  石敢当闪身挡在她面前。
  “娘子,你走错方向了,城门在另一边。”
  “要回去,你就自个儿回去吧!我不奉陪了。”
  黝黑的脸上闪过困惑。
  “你不回家吗?”
  “回家?那里又不是我的家,我根本就没有家!”她是个骗子,怎么能够在一个地方久待?
  “可我们已经成亲了,我的家就是你的家啊,龙姑娘说了,夫妻就该住在一块。我现在住龙门客栈,你当然也该住那儿。”
  “你想把那邪门客栈当家,我可不想!”她看了他一眼,一股奇怪的感觉,咕噜噜的从心底涌出来,让她愈来愈不舒服,她骗人骗了这么多年,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那是什么?是罪恶感吗?
  老天,她是听过这三个字,却从来不曾体会过!为什么这个笨男人,竟有能耐让她的心里这么不舒服?她甚至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你别再跟着我,我说了不回去,就是不回去!”她扭开脸儿,用怒气遮盖那阵令她不知所措的罪恶感,还伸出双手,用尽力气去推他,想逼他让路。“你走啦走啦!走开——我叫你走开啊!”
  黑眸里的光芒转为幽深,任凭她乱推乱骂,他却仍然注视着她,杵在原地不动如山。
  茵茵推得手儿酸疼,却还是推不开他。
  好,山不转路转!这家伙不想让路也行,顶多她多走几步路就是了!
  她转了个方向,离开小径,踩进阴暗的雪地里,执意要离开,远远的避开石敢当。虽然还不知道大哥的行踪,她却急着要走,就怕心里那阵不舒服的感觉,会因为他的口气、他的眼神、他的表情,变得愈来愈浓烈——
  石敢当亦步亦趋,也跟着踩进雪地里。
  “但是,你不是说了,只要救了你,你就是我的人了。”
  “那是骗你的。”
  “可是,你已经嫁给我了。”他固执的提醒。“两次。”
  “你——一她忍无可忍的回头,气得猛跺脚,鞋儿在雪地上乱踏。”你到现在还不懂吗?眼我拜堂成亲的男人,没有一百个,也有八十个,那对我来说,根本是家常便饭。我从头到尾都是在骗你啊!“她重重踩进雪地,听到树枝被踏断的声音,腿窝处还隐约的一疼,像是被树枝扫着。
  还来不及察看,寂静的旷野却轰出一声巨吼。
  “不要动!”石敢当然拧眉暴喊。
  这句话可是茵茵的罩门。
  长年的诈骗经验,让她一听见这句话,本能的就开始拔足狂奔。
  沉重的脚步声轰隆隆的逼近,她回眸一望,却被他的表情吓得魂飞魄散。
  也不知道是她说的哪句话,终于把石敢当刺激得凶性大发,那张黝黑的面容上,再也不见半分温和,反倒变得狞猛吓人,扑向她时的模样,简直像是要吃人的恶鬼。
  “站住!”
  他吼道,探手要抓她。
  “想都别想!”茵茵跑得更快。
  对!生气吧生气吧,愈生气愈好!这才是她熟悉的反应,这么一来,她心上那股不舒服的感觉,也能冲淡不少,她可以说服自己,石敢当跟其他男人没什么两样。
  前方有处梅花林,她想也不想,矮身就窜了进去,在梅树之间灵巧的闪动。
  她的轻功虽然胜不了他,但是娇小的身形,在这狭窄的树林里多少占了些上风,接连几次都差点被他抓住,却还能惊险的避开,像是在饿虎扑击下窜逃的小狐狸。
  两人在梅花林间,你追我躲的绕绕绕,没一会儿,就让内力不足的茵茵累得气喘吁吁。
  见她气力渐弱,石敢当没有面露喜色,表情反倒更难看。
  “停下来!”
  她绕过一株梅树,拒绝听话。
  “别妄想了,你要是有本事,就来——啊!”咦,他何时绕到她前头来了?!
  庞然大物迎面扑过来,她本能的伸手去挡,软嫩的小手却撑不住他那伟岸的身躯,他的重量直接把她压进雪堆里。
  包袱从她怀里飞出去,滚了几圈后,停在一棵红梅树下。
  茵茵喘个不停,吸进几口冷冽的空气,张嘴正想骂人,下半身却突然觉得冷飕飕的,她直觉的垂眼察看——
  老天,他在作什么?!
  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里头写满不敢置信,直盯着那只掀开自个儿袄裙的大手。
  那个被她瞧着就会脸红、连她的手都不敢碰一下的石敢当,现在居然在掀她的裙子!
  “啊,你、你——放手!”惊吓之余,茵茵也不知哪来的力量,扭身挣脱他的箝制,翻身挣扎,娇喘吁吁的爬向包袱,急着要逃开。
  这个男人竟然说变就变,先前的逆来顺受、温柔憨直,跟这会儿的粗鲁急色相比,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是因为她的欺骗,刺激了他潜藏的火气,让他理智全失,才让他有如火山爆发般,突然间兽性大发吗?
  情况危急,她手脚并用,爬得更快。只是,指尖还没碰着包袱,她的脚踝就一紧,厉声咆哮在耳边响起,轰得她胸口一窒,耳朵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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