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代-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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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聚会京城 第三十三章
贺叔雄本有内伤在身，被这琵琶声激荡之下，一时把持不住，心魂俱失，竟在那里挥刀狂舞起来，只见刀光暴涨，贺叔雄运使内力越来越吃力，龙战心想：“这样下去，贺将军非力竭而死不可！”他心念一动，对方用琵琶扰人心智，我何不扰乱他的琵琶声？于是深深吸气，纵声长啸，啸声饱含内力，声韵激荡，直入行云，混在幽咽嘶哑的琵琶声中，顿时乱作一团。
琵琶稍落下风，贺叔雄舞刀的速度也慢了下来。琵琶丁不甘心功亏一篑，强运内力，换了一曲，乃是自己的生平绝学《活死人谱》，顾名思义，这曲子自是叫人生不如死，求死不能。此曲一出，音律多变，难以捉摸，龙战不懂音律，难以与之对抗，只能勉强运内力跟他抗衡，但要想破坏节奏，救贺叔雄逃离深渊却无能为力。
眼看着贺叔雄渐渐由疯入癫，由癫转狂，右手舞刀，左手已经将上身衣衫撕裂，在胸前抓了数条血痕。龙战见势不妙，忽然想起在琪州苏家那一晚，苏黛曾经教自己弹琴，其中有一首她自己做的曲子，叫做怨恨痴嗔咒，最是安静平和，能够抚平内心焦虑不安。龙战想起这曲子，便运内力哼了出来。
怨恨痴嗔咒一出，果然效力非凡，贺叔雄一下子竟像是安定了下来，环顾四周，又看了琵琶丁一眼，提刀向他走去。琵琶丁心中大惊，琵琶倒转，将音调又提高一度，呕哑嘲哳，极是难听，龙战心中也是一紧，想不到世间还有这般音律。
见贺叔雄转眼间又变得难以自持，耳听琵琶声稳占上风，曲调多变，难以匹敌，而龙战心神一乱，怨恨痴嗔咒也难以为继，他本不擅长此道，当时也不过听苏黛弹了两遍，此时危难之际，实在是难以仓促间唱得流畅起来。
陡地琵琶丁口中默念几句，竟然跟着琵琶唱了起来，如此一来，直如鬼哭狼嚎，不但贺叔雄将上身抓得鲜血淋漓，连龙战也坚持不住，只想紧紧抱着脑袋，痛哭一场。眼前忽然浮现出自己决然离开后，苏黛神情凄然，凤目含泪的样子，龙战再也支持不住，仆倒在地。
琵琶丁见自己大获全胜，沾沾自喜，洋洋得意，正要擒了贺叔雄，忽然间天昏地暗，远方山峰倒下两道石柱，朝自己这边压了过来，那石柱遮天蔽日，方圆不知几多，一时间，琵琶丁丢了琵琶便走，鬼影子轻功卓绝，刹那间如鬼影般闪了开去，无尘不见屈膝，轻飘飘地荡开数丈，像是被风吹过去的，黄袍客一卷黄袍，便如一阵旋风，跃上了旁边的一株大树上，那大树被石柱一砸，倒了下去，黄袍客借着势头跃得老远，铁脚吴西自仗着武功高强，想要将贺叔雄一起拉出来，好回去复命。
不料贺叔雄反手一掌，打在自己胸口上，吴西万没想到他神智能这么快清醒过来，中了这一掌，只觉浑身如同裂了一般，轻飘飘地，无处着力，忽然左臂一紧，自己被无尘的右袖拉着，堪堪蹭着石柱的边缘躲了开去。
吴西拍拍胸口道：“只可惜那厮被压成了肉酱，没能活捉！”无尘冷笑一声，道：“贺叔雄没死，他逃走了。”吴西大惊道：“怎么可能？我明明看见他被压在了石柱下面。”
吴西指着石柱，道：“你瞧！”吴西转眼看去，心中顿时凉了一截，原来石柱并没有完全倒在地上，一端架在山壁上，留下一道缝隙，而贺叔雄的影子已经不见了。
吴西忙带人去追，却被黑血潭四周射出来的乱箭挡住，无尘道：“禁制已经启动，咱们硬闯是闯不进去的。里面是传闻中的幽冥地府，他们活不成。倒是贫道觉得，公主未必是他们两人劫走的。”
却说龙战心智大失，摔倒之时，正好将黑血潭潭心小岛上的那团火焰扑灭，触动了机关，从两边石壁上降下了巨大石柱，在千钧一发之际，贺叔雄逃得性命，飞身上了潭心小岛，和龙战沿着骤然出现的一条小径奔了出去。两人不知奔了多久，忽然停了下来，贺叔雄道：“停罢停罢，他们都没追上来！”龙战问道：“此去迷途客栈还有多远？”
贺叔雄沉吟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没有岔路，咱们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便是了。”龙战见他满身是血，担心道：“贺将军，你又受伤了。”贺叔雄哈哈笑道：“皮肉之伤，算得什么！倒是你老弟精通音律，唱的那小曲着实不错啊。”贺叔雄见龙战神色顿时黯淡下来，不知想起了什么事，打了个哈哈，道：“大好男儿，哪有那么多烦心事，快跟我走罢。”
龙战想到苏黛，顿时叹了口气，只听贺叔雄道：“俗话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兄弟你年纪轻轻，何必为情所困？”龙战一时大惊，看贺叔雄认识他没多几天，竟然能够看明白自己的心思，知道自己是为情所困，看来此人貌似粗憨，实际上鉴貌辨色，深能体察人心，也难怪是侯府不可多得的人才。一想到薛侯爷，想到他手下一文一武两员大将，便想到了萧清远，萧清远家世非凡，更兼人品相貌武功，无一不是冠绝京华，不知苏黛和他怎么样了。那天晚上苏伯伯特地来找他，显是对她极为看重，不知苏伯伯最近还好吗。
龙战只管浮想联翩，贺叔雄却不住讲着笑话，道：“有一对夫妻啊，每天夜里做那事都是黑灯瞎火的，妻子便问，为什么非要黑漆漆地干呢？丈夫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有一天夜里，两个人正巫山云雨呢，忽然妻子一个猛子扎起来，点亮了蜡烛，却看见丈夫手里拿着一根黄瓜，那妻子好生恼怒，大骂道，好啊，原来你一直拿着这个东西骗老娘呢！不料那丈夫理直气壮地反驳道，我确实是一直用根黄瓜来骗你。不过，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也不问问自己咱们的孩子是怎么来的？”
贺叔雄讲完笑话，见龙战仍是心不在焉，便道：“兄弟，你见过我的两个哥哥吗？”贺叔雄兄弟三人，父母早亡，都被薛侯爷收养，长兄叫贺伯渠，次子叫贺仲彬，贺叔雄是老三，龙战也曾听人说过，但贺伯渠、贺仲彬二并不住在侯府，因此并没见过。龙战如实以答。
贺叔雄道：“以后有机会，倒是要叫你们认识一下，我大哥、二哥性子倒是和你有几分相似呢！”龙战心中疑惑，贺叔雄性格如火，自己却是水一般温吞吞的性子，而且年岁越长，经事越多，越发不苟言笑了，想不到他的两位大哥却和自己有几分相像。
龙战道：“他们都是朝廷大臣，我只是一介草民，怎么能够相比呢？”贺叔雄哈哈笑道：“便是这么一股自怨自艾的气概，颇为相似，我两个哥哥都是文臣。其实我们和兄弟你差不多，都是无父无母，你还好，听你说父亲大人陪了你十多年。我老贺生下来便不知道父母是谁，问我两个哥哥，他们也不知道，都说咱兄弟三人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说着便看到了一处阴森的大宅子前面，龙战跃上树梢，看这宅院构造，左阴右阳，中间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溪隔开，整座宅院成了圆形，左右两半恰好是阴阳鱼的形状，看来构建之人精通易理之学。
贺叔雄道：“这鬼窟建了怕有不少年了罢。”却见龙战时而低头沉思，时而仔细观看，忽然抬头道：“这宅子至少六百年了。”贺叔雄疑惑地道：“六百年了？当真？”
第四部 聚会京城 第三十四章
龙战指着屋檐上的飞角，道：“贺将军，你看那上面的图形。”贺叔雄抬头一看，只见上面画着一只苍鹰，威严神骏，嘴里叼着一团火焰，整个图案显得霸气逼人，使人望而生畏，贺叔雄扩大了视线，只见宅院的墙上到处都是此类图形，密密麻麻，彼此相连起来，更添了几分阴森诡异。
龙战接着道：“这图形是六百年前戾帝的标志，叫做秃鹰衔火，六百年前曾流传天下，后来戾帝伏诛之后，这种图形便被禁止了，这院落上面出现了这么多秃鹰衔火的图案，说不定是从那时传下来的。”贺叔雄看了龙战一眼，笑道：“想不到龙兄弟见识如此广博啊！”龙战微微一笑，他少年时跟着唐爷爷在明月谷读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书，因此知道这些不为人知的事。
忽然大门“吱呀”打开，里面走出一个头戴黑纱的妇人，行动矫捷，身怀武功，看不出多大年纪，她朝这边一转头，尖声道：“何人大胆，在此喧哗？”贺叔雄唱个大喏，道：“老夫人好，在下贺叔雄，是鄂尔多国师方一山的仇人，被他追杀至此，穷途末路，无处投奔，想起孟老夫人的高义，故来投奔，望夫人收留。”
那妇人一弯腰，贺叔雄只觉身上一阵凉意，一道黑影从自己身边掠过，又回到了原地，那妇人冷冷地道：“你这一身伤是自己挠的罢，中了琵琶丁的铁琵琶？”听她猜得分毫不差，龙、贺二人不由对这老妇肃然起敬，贺叔雄更是道：“孟老夫人真是一步不出门，尽知天下事，正是如此。”
那老妇“呸”地一声，道：“别老夫人长老夫人短的，叫我孟婆婆罢！”
贺叔雄喜道：“孟婆婆好，那你是同意收留我们了？”孟婆婆啐道：“我为什么要收留你们？你连琵琶丁也打不过，那更加不是鬼影子、无尘和吴西的对手了，顶多能和黄袍怪物拼个你死我活，我要你何用？”
眼见孟婆婆瞧不上自己的武功，贺叔雄嘿嘿一笑，指着龙战道：“我的武功虽然三脚猫，可我这位兄弟武功高强啊！我敢说，当世能在剑招上胜过他的，不超过十个人！”
孟婆婆转向龙战，虽然戴着黑纱，可龙战还是能感觉到黑纱背后那双眼睛似乎精光一闪，孟婆婆道：“请问少侠出身何门何派？”龙战抱拳道：“回孟婆婆，在下自创了先天一派！”孟婆婆哑然失笑，呸道：“好狂妄的小子！让婆婆来试试你的剑法！”说着身形一错，宛如鬼魅一般，向龙战欺近，这正是她的拿手绝学“幽魂残影掌法”，出手前绝无征兆，形如鬼魅，快速无伦。
孟婆婆见龙战一动不动，暗笑道：“原来是个傻小子，糊弄老娘来着！”没想到手掌将要贴到龙战身上，忽然手掌前横了一把长剑，再往前去，非自己撞上去不可，孟婆婆心念一转，立即换了一招，左手一翻，右掌跟着上前，她这次留有余地，右掌可虚可实，若是对方不加防御，自己一掌打上去，必叫对手灰飞烟灭，若是对方严阵以待，则左肋处必然露出破绽，到时候右脚跟上，立时能够踢断对方肋骨。
孟婆婆布置严密，没想到龙战既没有理会她能虚能实的掌法，也没理会她蓄势待发的脚力，而是长剑斜指，指向自己的胸口，长剑自然比拳头手掌要够得远，因此孟婆婆还没打到龙战，便会被一剑刺个透明窟窿。
好一个孟婆婆，危急之时，使动了轻功绝学，似乎毫无借力，被风吹着向后退了三尺，避开龙战的剑尖，全力运转内劲，身上隐隐笼罩了一层黑气，身子随风飘动，犹如无数个影子在空中游荡，根本看不清人在哪里，龙战只觉处处劲风扑面，随时可能飞来一掌，委实避无可避。
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幽魂残影，贺叔雄不禁叹道：“不愧是幽冥地府，这武功竟是一丝儿正气都没有！”不禁为龙战捏了一把冷汗，看龙战武功和自己差相仿佛，可自己却蛮不讲理，赶鸭子上架，非要龙战去和这个疯婆娘打斗。
孟婆婆逼得龙战连连后退，叫道：“跟老娘吹什么大气，不过如此嘛！”眼见龙战左支右绌，孟婆婆双掌一错，笼罩住龙战全身要穴，便要痛下杀手，贺叔雄大叫不妙，要扑上去相救，却已经来不及了。忽然孟婆婆眼前金光一闪，只觉四周都是白晃晃的剑光，龙战的长剑急急转动，恍然间错成了无数幻影，正好挡住了自己的掌势，孟婆婆形势急转直下，空中一扭，往后退去，龙战却不依不饶，刷刷两剑，封住孟婆婆后路，孟婆婆避无可避，可凭她的肉掌，却不足以挡住龙战的剑法，仓促之中，她冷笑一声，挥出了腰间的软鞭，缠住了龙战的长剑，用上了内劲，想要将龙战的长剑甩脱其手。
两人内力相交，都是一震，忽然一股阳刚内力从两人中间灌入，分开二人，原来是贺叔雄动手了，贺叔雄笑道：“前辈承让了，咱们只比剑法，若论内力，我们晚辈怎么敢和前辈比较？”
却见孟婆婆一动也不动，半晌忽然厉声对龙战道：“阁下到底是谁？”龙战道：“在下陆州龙战。”孟婆婆疑道：“你是陆州人？”龙战答是，孟婆婆道：“听口音倒不错，好罢，你们和方一山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躲到幽冥地府来？”一边问，一边带着他二人到了迷途客栈里面。
贺叔雄看了龙战一眼，嘿嘿一笑，道：“我这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