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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兰陵王:公子倾国-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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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想将我和崔洛晚聊得很开心之事分享给他,让他在外不用担心妯娌不和的问题,没想到他比我回来的还晚。
  
  绣了一会儿香囊,光线越来越暗。
  纠结是点灯继续绣,还是偃旗息鼓明日继续,有人过来跟我禀告,厨院已将晚饭准备好了。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我收拾好未完成的绣品,拎着裙子到门口等高长恭回来。
  我不知道外出忙碌一日回到家,看到自己的妻子等在门口的感觉怎样,可仅仅是这么想着,都觉得一定很不错。
  
  伸着脖子想东面了望片刻,有车,不是高长恭的,有人,亦不是他。
  瑟瑟秋风穿透裙边灌了进来,凉意袭上脊背,我哆嗦了一下,挽了裙角在大门前上上下下跳石阶。
  一边跳一边数,打算见到长恭时同他炫耀一番,我今日的运动量很大不用担心变胖等等,但奈何总过不了记性这一关,跳着跳着就不知道是第几圈了。
  没办法,打小以来就是这样子,我习惯得连数落自己下次注意都懒得了。
  
  不知道被他知道会不会看着我似笑非笑道:“小昀,你恐怕是无药可救了。”
  实话说,有药无药其实都无关紧要,我很清楚,只要有他一切都不是问题。
  
  再次伸脖子看了看,依旧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夕阳残红似血,触目惊心,这几天都没下雨,搞不懂哪里冒出来的火烧云。目光再次飘到东面时,我只觉得心脏都随着跳了几跳。
  
  翘首以盼的那个人穿着藏蓝的长袍,一手垂在身侧,另一手负在身后,独自迈着步子,慢慢朝家的方向走。
  暗淡的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又蒙上一层傍晚冷凝。我看着他,吸了一口气,踢开脚边的石子,飞快向他奔去。
  
  脚下踩了什么,我不知道,身侧都有什么,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奔跑而去的前方,有那么一个他,无声无息的攫住呼吸,悄无声息地攥住胸膛里的那颗心。
  我想,在没有遇到他之前,我的心是我的,为自己而跳动;可遇到他,动心了,喜欢上他之后,这颗心便开始为他跳动,只为他一个人跳动。
  
  高长恭显然没料到我在门口等他,蓦地顿住脚步,脸上隐隐的伤逝情绪倏然隐没,立刻换上零星的错愕。
  我在大好的时光里等他,他怎么其他不好的情绪呢,我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于是亲昵地抱住他胳膊,凑过去露出大大的笑脸:“天快黑了,怕你迷路,我出来接你回去!”
  
  零碎在眸中的光晕闪了闪,他拉过我的手牵住,无奈道:“你倒是说说,是你比较容易迷路还是我比较容易迷路?”
  我疑惑的反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还用我说吗?当然是你了!”
  他牵着我往家里走,步履不大,速度很慢,似乎贴心地配合我的速度:“知道了,放心吧,我会当做反语来听的……”
  我:“……”
  
  …… ^ ^ ……
  
  吃过饭,高长恭并没有去书房,而是一个人坐在寝居外走廊侧的石头护栏上。
  月光穿透云层和树枝疏淡地在他肩头投出一片影印,映着那袭白色的长袍越发显得清泠。
  我总觉得今日的他有些奇怪,合胃口的饭菜只吃了一丁点,放下碗筷就说想出去待一待。看着他单薄的衣服建议他多穿一些,免得受凉,可他却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自顾自地出去了。
  
  枝头树梢的残叶与秋风做垂死前的挣扎,一个守,一个攻,厮杀片刻,最后败下阵来,凌乱地落到尘土。仔细地瞅了瞅,院前所有树木彻底变得光秃秃了。
  亲力亲为地在青瓷壶中泡了几撮沈易命人送来的新茶,滚烫的开水浇在壶里,卷曲的叶子旋转几圈,慢慢舒展了脉络。
  
  清茶缓慢地流进细长的竹筒里,我又在瓷瓶中舀了一点糖放进去。竹节凹凸有致地蹭着指尖,茶香和竹香缠绕在一起,彼此不分。
  我吸了口气,终是抱着竹筒走向他。
  
  大概听闻到脚步声,他回头,双眸慢慢对上我投过去的目光,怔愣之余,心里顿时就空了一大片。
  这双漂亮而好看的黑色眼瞳中正蔓延着浓重的哀痛。
  
  顿住步子看着他,我拉起他的手,指头相触,恰如预想中那样一片冰凉。
  大悲则哀,大伤则痛,人世间最基本的情绪莫过于喜怒哀乐,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将他变成这样,我只知道他痛,我也会跟着一起痛。
  
  缓缓将竹筒放到他掌心,我斟酌许久,挑了比较轻松的言语,想让他心情变得好一点:“独家创新,捂手用的,怎么样,不错吧?”
  “很好。”高长恭只说了两个字便没了下文。
  
  他捏着我的指头始终没松开,竹筒也安静地置于他掌心,外壁的热度一点点沁到指尖,我知道这温度同样也沁到他的指尖上。
  十指连心,终究是能暖一暖他的心罢……
  
  大大方方的把整只手都缩进他的手心里,我笑了笑:“快些表扬我呀,没看到我在等着你的表扬吗?”
  他静静地看着我,眨了眨眼,大抵是想把那浓重的哀痛隐去,最终没成功。我猜到可能有件事让他很伤心,连我的嬉笑都不能让他从中解脱出来。
  我忍了忍也没想着要继续忍住,于是张口问他:“长恭……能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吗?”
  
  高长恭扯了扯唇角,最终没笑出来,轻声道:“果然是瞒不过你……”
  他的声音太轻了,话毕之后,仿佛被秋风吹得支离破碎找不到痕迹。
  
  我叹了口气,开口,是与一样的轻言轻语:“其实,绝大部分事情都能瞒得过我,一来我不怎么关心,二来与我没什么关系,没必要关心……可你不一样,我每天没事做的时候都在想你,想你什么样子代表高兴,什么样子代表生气,任我胡作非为是什么表情,我需要乖乖的不打扰你又是什么表情……”
  停顿了一下,我朝他凑近几分,边贴着他坐下便说:“看吧,我每天都在做这些事情,你自然——”
  
  “瞒不住”三个字就在嘴边,可我很清楚,恐怕我再也没心情说出来了。因为长恭的双臂就这么毫无声息地圈住了我的腰,顷刻收紧。
  竹筒不知何时被丢在一边,他的脸埋在我怀中,呼吸就贴在胸口。
  
  我保持站的姿势没有动,伸出双手轻缓地揽住他后背,抱紧他。
  月影已被房檐遮住,我听到他闷声闷气道:“……高殷去了,是六叔的意思……”
  
  风起,云动,我屏着呼吸,这大概只是个开端。
  我不知道重情义的他,要怎么面对失去一个又一个亲人的凌迟之痛……这件事,当真当我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提示:六叔是高演;高殷是高洋的太子,也就是高演前面一个皇帝。高演杀了高殷,两个月后自己也挂了。高演之后的皇帝是高湛(九叔)。
  ——另一句话分享给大家:我不想写悲剧,你们相信我!




☆、第十一章  定数

  
  高长恭二叔高洋的嫡长子高殷死于晋阳,他得知时尚早,不日之后,这个消息在晋阳和邺城已是人尽皆知。
  寒风凛冽,拍打着门窗从门缝灌进来,树头的枯枝应声折断,室外冷得呵气成冰,室内铜盆的炭火啪啦一下炸开。
  精神萎靡了好几日,长恭终于睡下了,虽然睡得极不安稳,可总算是合上了那双眼睛。
  
  我挨着他侧躺着,一手搭在他的腰间,一手被他紧紧扣在掌中。床帏飘飘晃晃着,好像晕开的一片飘渺。
  那个文质彬彬,比长恭还了小三岁的儒雅娃娃去世了,死在父亲的一母胞弟,自己的亲叔叔手里。叹了口气,却不知该用怎样的心情感慨:人命果真如草芥,顷刻间便灰飞烟灭、荡然无存。
  
  其实我对高殷的印象一点也不深,甚至未见过几次面,唯一记得的也仅是他抬着祖母名号过来找长恭逼婚时的声音。我心里说不上多么伤心或是悲恸,只不过觉得年纪轻轻的少年这样去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然而长恭是真的伤心,在得知高殷死讯的那日晚上,他紧紧地抱着我,身体连带着攥着我的手都在颤抖,除去在回廊里那几句刻意转移情绪的话,他什么都没说,从傍晚一直睁眼到天明。
  
  我猜得到,他和高殷的关系很好,因为记得他说过自己曾特意送高殷一本诗经选注》,虽然被小妹撕烂了,但修订之后还是送给他了。他想着给他带书册,他不计较东西破损。虽非亲手足,但血脉的联系永远浓于水。
  人固有一死,不同的也只是时间的问题。既然早晚都要面对生死,生者神伤心痛大概是对亡者的祭奠和追忆。连我的都清楚的道理,长恭他不可能不知道,他悲恸时间有些长的原因,我心里其实很清楚。
  高殷的死对他来说并不仅仅是痛失亲人的哀伤,更是一种从未意识到的沉重打击,是剥开人性后不愿意面对却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活生生的一个人,他不是死在与敌军厮杀的战场,不是死在波云诡谲的险境,亦不是死于江山社稷,却死在自家人手中。亲人相互残杀的这个现实比任何东西都要来得触目惊心,才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也无法接受的。
  可惜这一切让人无可奈何,毕竟历朝历代的上位者,脚下踩着的一定是骨肉至亲的尸骨。
  大概……一个人若不背负这样的一种罪恶,是无法稳稳当当的坐在那个位置上的。
  
  飘渺的琴音从王府一隅传来,声声绕梁之后转为呜咽,如泣如诉的曲调慢慢化作一湾散不去的悲戚,笼在心头更显阴霾。
  帮长恭掖了掖被子,我俯下身碰一碰他的额头,体温正常,一切如故,暂且松了口气。小心翼翼下榻穿鞋,折腾了好几日,我觉得有必要吃些东西补充能量。
  
  琴音依旧在飘,从西院一直连绵到东院,又从东面直入云霄,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想了一圈也不知是谁弹的琴,因为向来不清楚王府中哪个人的琴技可以如此高超。这是王府,女眷除了我还是我,别人就算真的会弹,也不可能有任意妄为的时候,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没什么机会知道。
  院中的枯叶积了一堆又一堆,琴音越弹越伤感,虚虚实实。原本心情就不霁,现在被这琴音给搅得更加不霁,压了压想冲去把琴给砸了,把人给踹了的冲动,便看到管家三步并作两步朝我走来。
  
  管家在看到我后紧锁的眉头终于松上一松,万般无奈的跟我求救:“二殿下这琴都弹一个上午了,下人们说不得也赶不得,王妃您给拿个主意吧。”
  我愣了愣,原来弹琴的人是高孝珩。
  想到他不在自己家里弹,反而大早上跑来王府弹琴挺不容易的,我便打消了要去砸琴踹人的冲动。
  
  吩咐完管家给高孝珩备好吃食热茶浆酪送去,并由着他一个人弹着莫要打扰,我提了提衣服,飞快冲到落叶上踩起来。
  有些情绪若不发泄出来,憋在心里会很难过。高长恭通过折磨自己消化发泄它,高孝珩则是将情绪化作为弹琴的动力来发泄,而我则是用虐待其他的物件来中和一下这几日被感染得低迷的心情。
  
  踩着踩着,越踩越欢,倏然想到,其实那些所谓的积而不可,丢而为难的事情,除了找那些感同身受的人说一说,好像还真没有其他更好解决的办法。
  大抵正是如此,高孝珩才会起了个大早来府上找长恭吧。
  
  …… ^ ^ ……
  
  天气越来越冷,连着阴了几日的天终于放了晴。天是晴了,但人心好像没那么容易晴朗。自九月于高殷在晋阳城中无端枉死以后,一切的变数如雷霆之势般接踵而来。
  十月初,有日食。虽然日食是一个很普通的自然现象,但世人一直将其作为天意的某种暗示,占卜之事越来越频繁。
  十一月,皇帝高演外出打猎亲入深林,正勒马张弓射杀猎物时,树后突然蹿出一只兔子,兔子跑得昏天黑地一头撞到御马的后腿。马惊失控,抬蹄猛跑,高演未妨整个人倒头就从马背摔到地上。
  
  其实平日这样摔一下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屁股开花,疼上几天,休养一段时间依旧生龙活虎。可这次仿佛老天都不愿意放过他,高演因断了几根肋骨一病不起,久养不好,最后竟然变得药石无医。
  我不清楚高演的厄运是不是老天实在看不下去他抢了侄子的皇位,最终不遵守对高洋许的诺言又杀了他,可人生在世,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做,也不可做。
  
  世事本无常,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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