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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满城春-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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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雁的模样艳绝英气,是女子中少见的,可英姿飒爽,也可软玉温香,可如今却憔悴无神,是她未曾见过的。桉郡主顿了顿,等她坐下,才随之坐身。见她伸手便来拿酒,抬手拦住,“先吃点菜垫垫底,暖酒空饮也伤胃。”
柳雁也不抗拒,拿筷吃菜,可吃了两口,就觉要吐了。她摇摇头,放下筷子,又去拿酒。桉郡主迟疑稍许,这才给她。
等她喝了两杯,桉郡主说道,“要我帮什么忙,直说吧。”想了千句万句,到底还是免去了那些柳雁已听过千次万次的安慰话,直白问了。
柳雁放下酒杯,神色漠然,说道,“宋宋当日本可以活的,可易太师和易夫人让她服用了两粒催生丹,导致宋宋血崩……而死……”
桉郡主这才知晓宋安怡的死因,已觉脊背寒凉,“唉……”
“我要让对不起宋宋的人,都得到报应。”
“你要我帮你对付易家。”
柳雁摇头,“不必,我自有法子。”她的嗓子那日哭哑,这几日也少说话,如今自己听来,也显得憔悴沧桑,“你帮我去跟鲁氏传个话。”她又道,“我不愿欠你什么,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桉郡主看了看她,“难不成我要你断一只手给我,你也愿意么?”
柳雁连想也没想,俯身抽出随身带着的短刃,“你要哪只?”
桉郡主惊诧,咬了咬唇道,“左手。”话落,就见短刃扬起,吓得她双手拦住,用力将那锐器夺过,丢到一旁,怒声,“你疯了?!”
柳雁默然。
桉郡主也默然。
良久,桉郡主才道,“我不要你的手,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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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酒楼回来,已是申时过半。她还未进家门,就见另一辆马车也停下,见是四房的车,便停下脚步,不一会就见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俯身下车,“四叔。”
柳定泽见她今日竟出门了,颇为意外,见她神色不佳,面色白如飞雪,顿了顿才道,“去了四夷馆么?”
柳雁摇头,“去了酒楼,约见了桉郡主。”
柳定泽微有停顿,柳家之中,他一直觉得雁雁最像自己,而在痛失好友后还会去酒楼见别人,换做自己的立场来想,只怕是另外有事了。
两人一起进了柳家大宅,两旁草木已枯,将入冬季,万籁俱静。
“四叔。”柳雁开口问道,“对那恨不得夺了对方性命的人,你会让他们活么?”
柳定泽点头,“会,一次死去于他们而言是解脱,让他们生不如死,反倒更让人快活。”
柳雁心底像是有了什么支撑,“侄女也这么觉得。”
柳定泽这回觉得自己没有猜错,也知晓她要做什么,默了片刻,缓声,“雁雁,做任何事,都不要留下破绽和把柄。”
“嗯,雁雁明白。”
两人快走至大厅,才见那坐着有人。李墨荷正在那绣花,听见脚步声,她抬头看去,见是柳雁,才站起来,将刺绣放在篮中,上前迎她,“回来了?可用过了饭?”
声音轻缓,柳雁听得鼻子微酸,强笑道,“吃过了。”
回家最好的感觉,便是有人一直在等着自己。
李墨荷说道,“那就回屋歇歇吧,睡一觉,等用晚饭的时候,再起来。”
柳雁应了声,又道,“娘……我若要接宋宋的孩子过来,你能帮我说服爹爹留下她么?”
李墨荷皱眉,那女婴是易家唯一血脉,哪怕是个姑娘,也是易太师的曾孙,怎会那样轻易放手。更何况,即便没了易家,还有女婴的外祖宋家,哪怕女儿是宋安怡的结拜姐妹,也不合情合理。虽不知她为何这么一提,李墨荷还是说道,“你爹爹定会同意的,他若不肯,娘也会尽力说服。”
有母亲这话柳雁颇觉安心。
等她将一切安排妥当,就将宋宋的孩子接到身边。她不想宋宋唯一的孩子被易家教成第二个易天扬,而易家……也不要再留了。
翌日,柳雁早早起身去四夷馆,出门是看看时辰,她和桉郡主约好了,等她放衙时,便去酒楼。桉郡主约见鲁氏,她约见宋保康。
到了四夷馆,刚进门就有人同她道贺,恭贺她在考核中夺得头筹,升官在即,言语中有意外的,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柳雁都没有放在心上。
进了共事的屋子,去同赵通事问早,赵通事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恭喜晋升,往后也继续这般努力,为朝廷效力吧。”
这还是她在四夷馆第一次听见赵通事不冷言对待,作揖道谢,就出去了。
宋晴已在那,她坐到一旁,宋晴便笑道,“雁雁你果真聪慧,技压群雄。”
柳雁问道,“宋姐姐考得如何?”
宋晴稍有停顿,才笑道,“得了第三。”
柳雁心头咯噔,第三……十三人中只取两人,那便意味着落榜了。
宋晴笑笑,“不碍事,我们两人中,你能考上也好。只是不能并肩同行,可惜了。”
这语调在她方才进来时,在一片恭贺声中,也听见了……
柳雁想着,不像是全心恭贺,也不像是羡慕,隐约透着……一丝嫉妒?

☆、第91章 祭奠(二)
第九十一章祭奠(二)

傍晚的皇城被晚霞笼罩,桉郡主下车时只看了一眼,便觉天穹像有大火烧灼。霞光映在她俏丽脸上,更显得红如桃花。
鲁氏已经在包厢恭候多时,虽然不知她突然约见自己所为何事,可对方是郡主,信上特地强调要私下见面,不可让旁人知道,否则将惹来杀身之祸。瞧见语句凶煞,还是乖乖来了。
见她进来,忙起身问安,桉郡主淡声,“免礼吧。”
鲁氏见她神色不佳,蓦地想到她同宋安怡是朋友,该不会是来寻自己晦气吧?
桉郡主坐下身,鲁氏敬了茶水,等她说可坐下,才坐回位置上,小心问道,“郡主今日寻我来,可是为了什么事?”
桉郡主双唇微抿,一会才道,“我本不该和你说这些,只是安怡是我的朋友,她尸骨未寒,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娘家人遭此劫难。”
鲁氏心头咯噔,“郡主可否详说?”
“我从我父王那里听说,圣上要清剿在天祐年间勾结的党羽势力,为首的就是右丞相。”
鲁氏自然知道,先皇在世时,许多朝廷命官结党营私,圣上登基后,便陆续清剿,右相为恶过多,首当其冲的就是他,顿了顿说道,“右相不是已除么?”
“他是没了,但是他的羽翼还在,夫人觉得圣上能安心?你又能安心?”
鲁氏抬了抬眉,“这跟妾身有何关系?”
桉郡主轻笑,“没关系?你可知道,在天祐七年时,宋大人曾暗中帮右丞相篡改滨州水灾时所发放的米粮,又将那多出的米粮私自贩卖,将钱中饱私囊?你又可知,天祐十二年,宋大人私下送了右丞相一尊金佛,而后宋大人便官升两级?诸如此类的事,本郡主也不多说了。”
鲁氏脸色急变,“郡主是从何知晓这些事的?这是有人诬赖我夫君吧?”
桉郡主冷笑,“我父王此次暗中调查出许多朝廷命官的龌蹉事,宋大人的事算不上重,可是牢狱之灾,连坐之罪是免不了的了。”
鲁氏面如死灰,“连、连坐?”
“对,连坐。”桉郡主慢慢喝了一口茶,“安怡是我的朋友,她刚过头七,我不愿见宋家又遭此难,所以前来告知宋夫人。”
鲁氏微微一顿,倒有个地方想不通,眉眼微挑,“却不知郡主为何要告诉妾身,而非直接告诉我家老爷。”
桉郡主缓缓放下茶杯,暗叹柳雁连鲁氏这样狡猾的一问都想到了,这隐隐的自愧不如让她十分不舒服,淡声,“宋夫人是傻子么?”
鲁氏忍气,“什么?”
桉郡主语气尽是嘲讽,“本郡主问你,你是傻子么?这件事外露本就是死罪,我再明目张胆去找宋大人说,是自己找死么?我告诉你,是因为你是他的妻子,难不成要我找那些妾侍?本郡主说与你听,你要告诉宋大人也好,不说也罢,我对安怡的情义,也止于此。既然宋夫人怀疑本郡主,那也不必再说了。”
说罢起身要走,鲁氏慌了,拦住她,“桉郡主方才说的连坐罪名可是真的?”
桉郡主冷笑,“是假的。”
鲁氏急了,“刚才是妾身的不对,还请桉郡主指条明路。”
桉郡主稍稍迟疑,低声,“就看圣上怎么个意思,若是大怒,宋家全剿。要逃,今夜就同宋大人一起逃吧。”
见鲁氏面有犹豫,桉郡主也不急。父王确实奉命暗查朝廷可还有余孽勾结,只是宋保康不过是渔网里的小鱼,犯不上什么大错,是可以放过的。
“只是宋大人哪怕是逃了,也是戴罪之身,朝廷一旦让官兵追赶,怕也难逃。只是宋夫人和宋大人伉俪情深,定是愿意和他共患难的。若是走水路,倒还有一线生机,而且夜间逃离,更是易事。”
“夜里有船夫?”
“别的船埠没有,我倒知晓东郊船埠有的。”
鲁氏脸色泛白,“若、若是……与我夫君兵分两路呢?”
“官兵必定是往他那追,追到了宋大人,其他宋家人抓不抓都无妨了。”
鲁氏下意识点头,桉郡主又道,“不知夫人可记得那连大人,还有郭大人?白日里上了早朝,夜里回到家安睡一晚,第二日却被官兵堵住了大门,全家送入大牢。男的为奴,女的为婢。”她已是起身,“言尽于此,我也不便多留,宋夫人自个想吧。”
听她说了这些,鲁氏才真的心惊胆战起来,半晌腿上才有气力,往外走去,同楼下等候的下人一起回了宋宅。
隔壁厢房窗户旁站了一人,待看见窗下的人上了马车,这才从窗户背阴处走出来。转而走过去将那被绑在椅子上中年男子嘴里的布团拿掉,给他解了绳子。
宋保康前来应约,进门就被人敲晕了脑袋,等醒来就发现被人绑了,嘴里还塞了布团,眼也被罩住。稍稍挣扎,脖子上便有冰凉利器顶住,再不敢多言。听得隔壁厢房的对话,很明显这是污蔑,他跟右相确实走得稍近,可那清剿风波早就过去了,只是让他听这话的用意,却也明了。可是在试探鲁氏对他的忠诚?
那自是不必说的,他们夫妻二人鹣鲽情深,哪里用得着试探。
正想着,眼罩终于扯开,晚霞红光刺眼,当即抬手拦住,半会从指缝隐隐看向前面,见了立在前头的妙龄少女,已是诧异,“是你?”
柳雁面色淡淡,“宋大人好歹是翰林出身,脑子不至于愚钝到不知方才郡主同你夫人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我打赌,她定会卷走家财,弃你而去。那你也可以看看她的真面目。”
宋保康冷笑,“挟持朝廷命官,好大的胆子,哪怕你是柳将军的女儿,本官也定不会放过你。”
柳雁看了他一眼,只觉生厌,“随你便。”
她不怕不惊,宋保康反而不好呵斥。柳雁又道,“若非她,宋宋不会吃那么多苦。若非她不愿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易天扬,宋宋也不必做了替死鬼。若非她蛇蝎心肠要将宋宋送回易家,宋宋也不会死……”说到死字,嗓中已是哽咽,强压心头痛楚,才继续说道,“你也是个糊涂爹,可你到底是宋宋的父亲,我不愿你下手。可这个女人待你真心与否,今晚便能知晓。”
宋保康神色颇有嘲讽,“不必了。”
柳雁唇角微带讥笑,“宋大人不想想为何她要问郡主兵分两路可安全的事?”
宋保康顿了顿。
“宋大人也不想想为何她要问若你被擒,宋家其他人可能脱罪的事?宋大人想知晓结果,可以晚些再回去,好给尊夫人收拾钱财逃走的时间。”
宋保康脸色已十分难看,可不愿点头,“不必你操心!”他几乎恼羞成怒,“明日早朝定要参你一本!”
柳雁看他气愤离开,眸光颇冷,等到明早,他若还有心思参她,那就奇怪了。
宋保康愤然离开,坐上马车后,车夫问道,“老爷可是直接回去?”
他正要开口,却鬼使神差道,“去林大人家中喝酒。”
他紧握拳头,颇有不甘,定不会像柳雁说的那样。
等同林大人小饮几杯,心思游离地聊了半日,见月色已亮,这才回去。回到家中,不见鲁氏在房,当即问婢女,“夫人呢?”
婢女答道,“夫人方才说不舒服,躺下歇着了,说奴婢们会吵着夫人休息,就让我们在院子外候着。”
宋保康一听,“这哪里有夫人的影子!”
婢女哆嗦了下,“奴婢也不知。”
他忽然想起事来,当即去她的妆奁盒子,里头空空如也,半点首饰也不见。他气恼不已,已知柳雁说的并没错,更是怒气满腹。想到方才前门进来不见她,那定是走了后门。立刻领着家丁往后门去,出了巷子也不见人,循着车轮轨迹而追。
追到城外已无迹可寻,正懊恼,突然想起桉郡主曾提醒走水路逃的快,转而直奔东郊船埠。因下人多步行,他生怕那贱丨人跑了,自己骑马怒追。
鲁氏到了船埠,见湖边有船,船上悬挂有灯,还能瞧见个人影,果真有船夫。船夫身形清瘦,脸上盖了个斗笠,瞧不见脸。她踢了踢船,“我给你银子,快开船。”
船夫缓缓坐起身,勾勾手指示意她上来。鲁氏对他这态度分外不痛快,想瞧他的脸,那斗笠太低并瞧不清。她一心要逃,无暇多想。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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