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外-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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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有？明明是你给我的衣服不好，把我绊倒了，摔得那么惨！”
“哦？原来是我给的衣服不好？我倒是到今儿才知道。那为夫是不是该给夫人你赔个礼道个歉？”
“不用了，我大人大量，原谅你了！”
兰兰笑了，结果咳嗽起来，一声紧似一声。我赶忙扶着他去一边的大石头上坐了，一边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听他咳嗽的声音，我急得直想哭。
“我们回去吧？”我试着问。
他摇头，握紧捂着嘴的手帕：“我没事。”
“再陪我坐会儿？”他略带祈求地说，把手帕塞到袖子里。我只好点点头，依偎进他怀里。
直到日渐西沉，他轻轻摇了摇我：“依凡？醒醒，我们该回去了。”
“再等一会儿。”我闭着眼睛说。
他叹了口气：“回吧，别难为四阿哥。”
我睁开眼睛坐起来：“哪里就难为他了？他心眼儿那么多，哪儿不找个理由帮我们——”
“依凡！”
“好啦听到啦！”
快到家门口我才想起来，兰兰的药快没了，反正也快到家了，索性先把兰兰送回去，再找人陪着我去买药。
“公主？”
我一个激灵转过身，看见薛太医正站在我身边。
“你——认错人了！老板，快点！”
“臣怎么会认错？”薛太医说，“京里只道公主已遭遇不幸，皇上都扼腕叹息，没想到臣告假探亲，竟然……只是公主，您怎么会在这儿？”
“说了你认错人啦！”
“公主要这几味药，可是纳兰大人要用？”
“你怎么知道？”
薛太医笑了：“公主难道还不承认？”
“好了我承认。”我警惕地看了看四下，跟我出来的人站在药店门口，不经意地瞅了我一眼，“这个确实是纳兰大人的药方，只是已经吃了好几帖了，为什么一直不见好？”
看着那张单子，薛太医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张药方，怕是不管用了！”
“什么意思？”
薛太医叹了口气：“不瞒公主说，早在去蒙古的时候，臣就发现纳兰大人有旧疾复发的征兆，曾给了他个方子，也建议过他好好调养，只是连日旅途颠簸，蒙古又并非绝好的调养之所，大人的身体就一日好一日坏，总有些咳嗽。”
“你刚才说‘旧疾复发’，什么旧疾？他以前得过什么病？”
“公主或许听说过，大概是去年这个时候，”薛太医思索着说，“也是在这苏州，大人带人剿灭天地会乱党之时，被一乱党女子用匕首在胸口刺了一刀。当时恰好臣负责救治，唉，刀深至柄，伤及内脏，臣当时就曾劝过大人，此伤务必好生调养，尤其不能受风寒。是以当日在蒙古，臣就千叮万嘱让大人一定要当心，只不过，若已然用了这个方子，情况又确如公主所言……”
薛太医摇摇头，叹息一声。
“公主？公主？”薛太医才发现我的不正常，“臣也只是臆断，并无根据，既然大人人在苏州，臣愿前往，相信会有转圜的余地。公主？”
“啊？好，我们快走！”可是走了两步，事实像大锤一样敲醒了我，“不，不行你不能去……”
“公主……此话怎讲？纳兰大人他——”
“你不能去！”我在原地转圈，想一头装在柱子上，“你还要忘了今天见过我，兰兰，兰兰他……都怪我……我……”
“公主，咱们该回了！”跟我出来的人说。
我慌乱地点点头，薛太医疑惑地看着我们：“可是纳兰大人……”
“这样，”我拼命让自己镇静下来，但是眼泪还是流了出来，“谢谢你告诉我，但是你今天没见过我，没跟我说过话，我——我——对不起我先走了！”
“公主！”
“客官，您的药！”药店老板在后面喊道。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兰兰站在窗前，把一碗什么东西泼在了外面的石砖地上。我停在甬道上。
“你在干什么？”
兰兰一惊抬起头，放下碗走了出来。
“怎么了？”他捧着我挂满泪珠的脸问，“怎么哭成这样，谁欺负你了？”
我把他推开跑到窗前，地上微微冒着热气，散发出中药特有的香味儿。
“依凡，我——”
但是我看见了放在碗旁边的东西：一方白色的手帕，上面模模糊糊红色的是——
“血……”我颤抖着握着那方手帕，感觉自己一直在向深渊坠落，坠落。
“不用担心，”兰兰抽出手帕扔了，“这是很久以前的，现在我已经好很多了，真的。”
我想给他一巴掌，但是手扬到半空却没打下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没事，”他笑着帮我擦眼泪，“小傻瓜，别哭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冲他吼道，“受伤是为我，病重是为我，一切都是为了我全都是我害的，为什么你不说！”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把我拥进怀里柔声说，“不是的，不是的……”
“你为什么不说……”我大哭道，一面使劲捶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他抱着我：“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为什么兰兰……我舍不得……我好舍不得你……”
他的眼泪落在我后背，好烫。
“不行……”我擦擦眼泪，“我要去跟康熙说，我要救你，康熙呢，我——”
“宛——依凡你干什么？”
“我不是什么大明公主，那只镯子不是我的，他们不能——你不用死的——我要去告诉康熙，我要去——”
“你说什么？”
“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着，我要你活着！”
“宛儿，你说那只镯子不是你的？”兰兰拉着我，很严肃地问。
我使劲点头：“是锦娘的，是她送的，不是我的。”
兰兰拼命克制着咳嗽：“锦娘？咳，这么说，你——咳——你不是——咳——南明后裔——咳，咳……”
“我不是！我去跟康熙说，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求他放过你——你等我——”
“快去！”兰兰比我还急，“一定要跟皇上说清楚，这样他就不会杀你——太好了宛儿，快去！”
“皇上也会放过你的，是不是？”
他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快去，一定要说服皇上，只要他相信你，你就会活下来。快去！”
我已经跑到了胤禛房门口，忽然停了下来：如果我跟康熙说了这件事，锦娘、小山子和梦岚他们就——康熙真的会放了兰兰吗，以那一家三口的命为代价？可是孝庄说必须杀兰兰因为他知道得太多，说他欺君罔上……
“你怎么回来了？四阿哥怎么说？”兰兰站在门口，一把抓住魂不守舍的我。
“兰兰，你告诉我，如果我告诉康熙，他就一定会放了你是不是？”
“我——”兰兰迟疑着，“他一定会放过你的，所以你一定要告诉——”
“那你呢？”
“我……我……”
“无论怎样，你都死定了吗？”我绝望地问。
他别过目光，点了下头。我跌坐在地上。
“为什么……”我抓着头发，“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
“只能说因为我生在这样的环境里，”他半跪在我身边，“但是你不一样，如果你说出实情，你就跟这所有的事都没有关系，去告诉皇上，把你知道告诉给皇上。”
“你死我就死。”
“宛儿——”
“我沈依凡说到做到！”我擦擦眼泪站起来，“我没事了，我扶你回去。”
“你——”
我瞪他，他深深叹了口气，跟我回了屋里。
“我再去帮你煎药，”把他扶到床上坐好后我说，“就算——反正不许你再倒！”
“就算你拿来，我还是会倒，或许不吃药，我还能多活几天。”
他伸出一只手，我坐在他床边：“为什么？”
“四阿哥给我的药里多加了肉桂和附子，这两样均为治寒的良药，但是现在用在我身上……”
“我听不懂。”
“我现在阴气损肺火旺，所以开的是滋阴降火的药方，滋润止血慢慢将养，连热性的食物像辣椒都不能吃，何况大热的肉桂和附子？”
“那为什么……你的药里面会有这两个东西？大夫糊涂，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胤禛，他——”
“你还不明白么？”
“我……”话没说完，我忽然明白过来：大夫不糊涂，兰兰也不糊涂，药方我看过，没有这两个东西，但是兰兰却说给他的药里面有——是胤禛加的。可是为什么？
“康熙不能公开杀你的原因，所以，他用这个方法逼你自杀？”
兰兰点点头。
我好像经过了八百米测验一样急促地喘着气，我一直觉得自己不算是笨人，可是到现在我才明白我到底有多嫩，和他们相比，我根本就是一个还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我的伎俩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小孩子在过家家。
兰兰张开手臂，我靠在他怀里。
“没关系，”他说，“这就是命，我谁也不怨，甚至可以说，离开这个世界对我是一种解脱。倒是你，一会儿要去跟四阿哥——”
“我说最后一遍：你死我就死。”
“别任性，我——”
“别再劝我了，”我打断他，“我们结婚的时候你说你懂了，现在为什么还要说这些？不管剩下的时间还有多少，我会一直陪着你。”
“宛儿，我爱你，真的爱你。”
我笑了，往他怀里蹭了蹭：“还叫我宛儿？”
他失笑道：“习惯了，我总是忘记你叫依凡。”
“叫老婆啦！”
“老婆？怎么这么别扭？好像在叫老婆婆一样。”
“你才是老婆婆呢！笨蛋老公，笨蛋老公公！”
他大笑起来：“老婆婆自然是要配老公公的！老婆好，老婆好，你喜http：//。欢我就叫，老婆，老婆，老婆……”
兰兰，如果这样的日子能一直延续下去，该有多好！
五月二十七，心湖，叶府。
“老公，你弹的这是什么？”我趴在一边问。
兰兰抬起含笑的眼睛：“好听吗？”
我使劲点头：“嗯！”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邱处。”
兰兰一边弹琴一边吟唱，手臂划过一个大弧，精致的琴声回肠荡气，节奏越来越快，音调越来越高，我的心不自觉得跟着高涨，忽然音乐铺散开来，宽阔的眼前光华满地，仿佛穿过幽暗来到了另一洞天，希望的阳光洒满身边，不自觉地就想跳舞、唱歌、欢呼、赞叹……用一切我所能够想到的方式来表达看到这一美景的喜悦！
琴声好像潺潺流去的小溪，悠然自得，又好像夏日午后的涓涓细语，慵懒随意。音符的间隙，雪花落满肩头，杏花雨杨柳风，桥东的白堤桥西的鱼，山前的夕阳灯下的书，月上柳梢，相守又一宵。
琴声止，他静静地看着我。我好像盲人一样过去摸他的脸。
“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我老公好帅！”
他笑了，依然看着我。
“老公，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好啊，你要唱什么？”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到大街前，未曾开言——”
“这是怎么说的，”兰兰摇晃着我，“我怎么倒勾出这个来了？”
“别打岔，还没唱完呢！未曾开言我心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