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萤火虫-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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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说复杂的夜晚是一块三角形的金属，在你需要它的时候出现，并在你的心口上划一道不深不浅的小伤痕。回到招待所我开始洗澡，在陌生的地方赤裸我不太习惯，更何况浴室里还有一块你无法躲闪的大镜子，我清楚地看到自己单薄的身体以及身体上的细节，我消瘦而且苍白，我倔强而且美丽，我疲倦地微笑。早上格格敲我的房门把我吵醒，开了门她提进一大包食物，有方便面、山楂片、鲜橙多和果脯。她说：〃今天天气不好，热热热热热，我们不要出去。〃她懒得梳头草草扎了个结再戴了块美国国旗花样的头巾，脸上留有昨晚未洗净的残妆，穿无袖的睡衣和棕色的布鞋。我去洗漱准备享用早餐，因为昨天晚上临睡前我的头发没干，所以早上的头发全竖着，我擦了点水却更乱了。格格站在洗手间门口斜倚着边喝饮料边说：〃你想去相亲吗，反正又不用去见人，收拾那么干净有什么必要？〃
一想也是于是我对着镜子打了个呵欠然后开始吃泡面。她问：〃你睡得好吗？〃
〃从来没有过的好，我甚至没有做梦。〃
〃你怎么打算。〃
〃我要在这里胜利地过完3天，然后回学校复习，接着是冗繁的考试，接着7月5日放假我就长时间离开长沙，把他们全丢掉，我可能会去旅行可能会继续写小说也可能会什么都不干，总之我要学会消化枯萎的芥草战胜生活的呕吐物。〃她活蹦乱跳，她说：〃这才是好样的康，是我爱的康。〃
我的房间是制造随性和不安的工厂。地板上全是鞋子、草稿纸、未洗的内衣裤还有各种漂亮的零食包装袋，被单像高低不平的山脉耸立在床上，枕套性感地搭在床沿，还有我的WALKMAN在孤独地响应。我为我的作风开始骄傲起来，我渐渐明白，幸福的生活是自己创造的，每个人都是好人，只是我们用颜色看人。我责备自己为什么醍醐灌顶得这么迟，我从此相信我的皮绳总有一天会送出去，会由我亲手系在某个我钟情的女孩的手腕上，而我现在该做的就是像猪一样地生活并带着勇往直前的大无畏精神，用鼻子在命运的门槛边拱出一个个深邃的山洞。这三天我不分昼夜，格格每天给我带啤酒和方便面，然后在这里画画，我根本不出去。我困了就睡觉饿了就随手从塑料口袋中拿一包什么零食来吃，窗帘被拉上，台灯一直开着，我刻苦地写小说和复习功课，偶尔也会胃痛，每次胃痛都不会很严重，喝一杯开水抱着枕头睡五分钟就会好，然后又会以更好的状态去写作。寂寞的时候我就洗淋浴，在洗手间看自己的身体或听歌，深更半夜格格会涂黑色的唇膏敲开我的房门跟我讲男医生和女护士的鬼故事，讲到精彩的地方我们就虚张声势地尖叫。
我一个人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我抚摩自己的皮肤，从柔软的颈部到光滑的腹部到坚硬的膝盖，我抱着被子，侧身弓着，无法入睡。窗帘任性地飘动我的胸口会阵阵胀痛，我马上起来喝完一罐青岛啤酒再坐在窗口吹吹风，我居然如此的善于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我想如果我亲爱的父母知道我把自己的青春空虚地消费孤独地陶醉会做何感想，他们对我的年幼无知深信不疑并一次次对我的所作所为姑息放纵，他们说康很乖的，我们应该原谅他的一切。有些时候我们确实需要这样的反省，我们还是朝气蓬勃的学生，彩色的生活不属于我们，虽然我们会飞我们爱惜自己的身体。有一大堆关于自己的事情我还想不通，例如胃病、头痛、视力，于是我开始卖力地做俯卧撑，格格坐在写字台上边吃杏仁边帮我数数，可是她总是数错。
我体力不支做不满20个，她说真没用然后塞上耳塞听堂娜的歌，边听边唱，摇头晃脑，难听死了！我吐吐舌头继续睡觉。
我们多么年轻我们拥有青春。
当我要离开广州时，我的心情像睡着的耗子一样平静。在火车站我没有因为要和格格分开而哭泣。她在吃一盒不知道牌子的冰激凌，红的蓝的黄的一堆，看样子很好吃，她说暑假会打电话我。我说好，车子开了。我亲亲我的皮绳我要暂时保留，我高兴得想唱老师窗前有一盆米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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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四、我唱歌你听得见吗？ 字数：743
亲爱的朋友你尝试过用肥皂水吹泡泡吗？在明媚的太阳下，吹出一群群好看得让人心疼的泡泡，阳光的折射把它们变成七彩的，变得那么绚烂夺目，就像那个和我有过一次甜美的亲吻的女孩泡泡，那个让我爱了一千遍一万遍仍不甘心的女孩泡泡。她是那样的美丽，她在她最美的时刻消失，她像一只纯色的鹦鹉在茂盛的樟树上歌唱，像树林深处一片浮着青萍的池塘，像伴着笛声的英国诗朗诵，像一名遗留在森林中的印第安公主，像犯错后被关在钟楼上的精灵，像万里黄沙里婀娜多姿的仙人掌，像墩煌画壁上翩翩起舞的仙女，像土洞里懒洋洋地爬出的晶莹的绿色蜥蜴。我能听见她的手指划过水面的声音，我能听见她眨眼时的声音，我能听见她在梦中的呓语，我能听见她削指甲时细细的声音，我能听见她剥荔枝时的声音。
我喜欢她骄傲的姿态，我喜欢她没有响声的步伐，我喜欢她看布娃娃时聚精会神的神情，我喜欢她喝牛奶时的笑容，我喜欢她跳舞时奔放的长发，我喜欢她在我梦中憔悴的样子，我喜欢她的橘红色眼影，我喜欢她的木头拖鞋，我喜欢她的银白色唇膏，我喜欢她温柔动听的语气，我喜欢她饱含深情的眼神。
泡泡，你在哪里，你可听见我在这棵你最喜欢的大榕树下睡着了，你可看见我在人声鼎沸的平和堂6楼逗松鼠，你可知道一个曾经深深爱你为你伤心流泪的小男孩，在这里在这里写你的名字。亲爱的泡泡亲爱的泡泡。你仍然那么美丽，我沦陷在你设计的温柔圈套里无法自拔。
安静
我想（这个想有两层意思：一是觉得，二是希望）每个日子都是阳光灿烂的，这样可以晒去灵魂上灰白色的霉点，让我们伟大的生活永垂不朽。宁静的学校有宁静的美，木兰路上也有灰，只是我们不曾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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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五、狐狸遇见小王子（上） 字数：2146
我把皮绳拉紧又拉紧，我的眼睛贴着它止不住地流泪，我要把它好好地好好地保留。暧昧的天空有鸽子飞过，鸽子衔着气球，它瞎了。我在云朵底下吃可口的香蕉味夹心饼干，云朵在我的上空织布。诗人说他能听见鸟飞的声音他说了一个琥珀色的关于天空的传说：美丽的姑娘在河畔遇见英俊的少年，于是偷偷与他相会，英俊的少年勇敢地杀死了囚禁姑娘的怪兽，终于和姑娘在一起了，于是每天他们都从银河边走过，那就是我们看到的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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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兰路上有人聊天。走廊里贴着家教海报。糕点房传来阵阵霸道的面包和炒饭的香味。勤劳的学生匆匆走过，不勤劳的学生也匆匆走过。大家都说，我们要很好很好地活下去。
我是在6月17日，从广州回来后得知泡泡的死讯的。这期间大家无法联系到我，我成了她的好朋友当中惟一的缺席者。据说，她穿着白色的裙子，从很高的天桥上悄悄跳了下来，像一只惊慌的蝴蝶在丛林中销声匿迹。我知道她的笑声还在，她的气息还在，在某个太阳要落山的时候，我在五一大道无聊地行走时，她的模样会像闪电般出现。我亲爱的泡泡在一个空气新鲜的夜晚变成了一个不败的童话，变成了午夜最后一个冰冷而钢灰色的回眸。
我在糕点房吃饭，小衡阳问我吃什么，我笑眯眯地说我要一份炒饭，他问是加香肠还是加火腿，我说各要一点。我吃饭吃饭吃饭，可我强烈地感到对面坐了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她若隐若现，她说等我吃完后要跟我换碗。我于是加快速度吃，吃啊吃，却像孩子般失声痛哭起来。
泡泡啊泡泡。
后来，也就是考试那几天里，我一直没有见到拉酷酷，他说他要冷静一段时间，他说他的诗集就要出版了，他说一切都像一首看不太懂的诗，看不懂就看点别的吧。我再也没有去他的房间，应该说，我哪儿也没去。拉酷酷啊拉酷酷，就像黑暗深处的白点，一开灯就看不见了。我好像记得在红楼附近我碰到了他一次，我们没有说话，他隔得很远，笑了一下，由于我当时心神恍惚，所以我现在仍不能解释他笑容的含义。七月去四川度假，祝她旅途愉快。我在时间的推移当中开始学会以遗忘、改变和闭上眼睛背诗。暑假我离开了长沙，我的小说被我弄丢了，其实我是故意弄丢的，我承认那样做是为了表明我的故事的结束，它作为一个分界线，将我从当时的阶段转移到别的阶段，从当时的心态转移到别的心态，这是一种较为胜利的转移。
因为什么都可以忘记。
7月初我来长沙，碰到狗狗，狗狗给了我一叠手稿，狗狗当时微笑了。
那是我熟悉的字体，第一页上不突出也不显眼地写着：
有一只红色的狐狸
就像绿色森林里的火焰
茂盛的巴哥利亚森林
湖泊如此宁静
像天空的眼睛哭了
像姑娘使用的明镜
狐狸在湖边照镜
惊叹自己那样那样的美丽
啊，我有红色的皮毛
啊，我有温柔的眼睛
为什么没有甜蜜的爱情
为什么没有人把我抱得紧紧
有天
多么美好的一天
狐狸在湖中洗澡
清澈的湖水像一个好好的梦
而那件红色的衣服
挂在了树枝上摇摇晃晃
狐狸想：爱情难找，人类真好
巴哥利亚的王子来森林散步
王子说：森林不错不错
王子的随从叫哈吧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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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巴达指着树枝给王子看
王子，快看，那里挂着多美的皮大衣啊
红得像火焰
光滑得像玻璃
王子说只有美人才会穿这样的衣服
森林里的美人，你在哪里？
王子轻声呼唤
湖中的狐狸想回答
鱼说：狐狸啊狐狸，不要去
鱼还说：狐狸啊狐狸，去了，就回不来了
王子说怎么才能找到森林中的美人呢
哈巴达说等啊等
那红皮衣的主人就会出现
以后的每天
王子和哈巴达都在等
王子披长长的披风
王子有金黄的头发
王子多么迷人
可爱的狐狸藏在树边
可爱的狐狸偷偷看王子
可爱的狐狸爱上王子啦
可爱的狐狸好想说：王子，衣服是我的！
鱼说：小心小心！
但狐狸还是从树后跳出
它说：王子！王子！
哈巴达说：王子，原来是只狐狸呀！
王子拔出利剑
要刺死狐狸
狐狸问：王子不是说爱我吗？
王子笑了
（）
你是狐狸，你有什么不轨的企图？
狐狸哭了
原来王子骗狐狸啊
狐狸狠狠咬了王子一口
狐狸跑啦
狐狸跑啊跑
回到了自己的山洞
狐狸还是没有得到爱情
它想：人类的爱情是假的，是假的啊
……泡泡
我叫泡泡，我美丽而且善变。
我对新的事物会产生为期不长的好感，然后就会做与之相关的梦。我依靠梦想生活，它有时候会成为我怀中的全部。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叔叔就问过我：泡泡，你以后是嫁到香港还是嫁到新加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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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五、狐狸遇见小王子（下） 字数：4126
当我刚刚来长沙的时候就萌生一种对它纠缠不清的好感，它很像我的眼睛和脾气。当我闭上双眼抚摸我的脸时就能充分感觉到长沙给我带来的灰蒙蒙的幻觉和例假时的疑惑。在遇到康之前我常常选择空闲的时候在这座城市的各个部位穿行，就像我的爱总飘忽不定。我的爱在我的小半生中以暗恋的形式完美地体现出来，从初一起我一直暗恋一个叫许愿的男孩，那是我的初恋，但我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和脸以外别无所知，我甚至不能肯定自己在街上是否会准确地认出他的样子，只记得他有一双睁不开的眼睛和一头长短不齐的黑发。其实在此期间我还暗恋过很多人，有英俊的体育老师、会拉小提琴的邻家小孩、背部有纹身的光头少年、会做冬瓜排骨汤的李伯伯，而最能让我激动的是许愿，他初中没有毕业就淹死在学校后面的池塘里。那天天气晴朗，太阳把我的头发晒得非常干燥，池塘旁边有很多丝瓜藤和水缸，我挤在人群中看到他最后的脸，安详而温馨，眉毛紧锁，嘴唇微张，我认定他有话要对我说……虽然他不认识我，为这我起码哭了一个星期。
在长沙我会经常碰见一些执着的马路求爱者，他们莫名其妙地给我送卡和茉莉花并说些肉麻时尚的话，这时我会把垂到脸边的头发往耳后轻轻一挂，告诉他们我也爱他们只是我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