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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异兽志(全)-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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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光芒,给花朵浇水,施肥,减去错枝。她模树皮给我看,她说你看这个树,在我四岁的时候曾经长了虫子,留下了这些疤痕,多可怜。
  
  我说,你被骂了吧,明明是荣华兽,连树都照顾不好。
  
  她一笑,她说不是的,虽然是荣华兽,但树木会长虫,会腐烂,会死去,是自然规律,今生如此,只求来生落下好种子。
  
  我拍拍她头,我说你还小,怎么说话这么老。
  
  过去我母亲也这么对我说——你还小,别这么老气横秋。
  
  她让我去拜荣华佛,那时候我还小。抬头看,就见白玉雕成的佛。是一棵还未成型的荣华木,雪白无暇。
  
  母亲说或许是为了怀念那些被偷砍出庵然后死去的荣华兽们吧。夭折而亡的兽。
  
  我同朱槐扫了院子,她就拉着我去看电视,她说她最近喜欢的一个连续剧恰恰是以前我和小虫嘲笑过要呕吐满整个游泳池的一部,我陪她看,耐着性子,等着出现更多的丰胸购物广告拯救我的视觉。
  
  广告一弹,出来的却是钟仁,胡子拉碴,神色憔悴,他在电视上说,你去哪里了,你快回来,我有很多事情要告诉你,请你和我结婚吧。
  
  朱槐以为是下一部连续剧预告,满心期待,我差点吞血而亡。这个男人,也做得生意,赚得银子,怎么如此木头脑袋。他满世界寻我,但我想要他来寻我的那人,不动声色,风平浪静。
  
  我叹气。
  
  终于耐不住,偷偷开了手机,差点没被接踵而至的消息声音搞得耳鸣。一条一条都是钟仁发过来的,内容也差不多,我只恨不能再删快一点。
  
  还有一些是钟亮发过来,他说师姐你好本事,躲到哪里去了,快出来吧,我们全家都被舅舅拆掉。
  
  正一边看一边想,活该。电话居然响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迟疑,终于接起来。
  
  喂一声,那边没有声音。再喂一声。
  
  电话已断。
  
  是他。他知道我没事,一定恨恨挂掉电话,诅咒我祖宗十八代。我笑。
  
  骂,骂,他骂我,还骂得少。实验做错一点就可骂得我痛苦到三天吃不下饭,作业不够完美也骂,考试错题也骂,退学的时候狠狠看我的眼神真恨不得挖我心出来。
  
  一边想,一边笑,一边摇头。
  
  陈年约我去喝下午茶,翻母亲同她照片给我看,那时候她还是一个少女,看起来和我一般年纪,荣华兽寿命如此短暂,如同草木,一岁已枯荣。
  
  她笑得脸上本身的忧伤当然无存,两个人手拉手,站在后院花园中。
  
  她毕竟老了,皮肤都发皱,走路的时候,听得到骨头的响声。抬头能看见皮肤碎片下落,那些斑纹已经变得深黑,像一个个黑洞,黑得吓人,黑得不见底。
  
  她去拿她的宝贝给我看,神情痛苦,像晚期绝症病人。
  
  拿一个本子,装潢高贵,打开,都是白色家私。
  
  全是被杀死的荣华兽所做成,刚刚长出四肢的质地坚硬,去做桌子,微微有些五官的质地已经变软,可做椅子,坐上去如同沙发柔软。做成柜子的,被修成薄片,更有雕花,精美绝伦。重点是颜色,一色雪白,从没见过的白,无暇。
  
  陈年说,美吗。
  
  嗯。我真心点头。荣华兽如此美,以至死无全尸。
  
  但陈年只是一页页翻过照片,眼中甚至有赞赏的目光:真漂亮。
  
  有桌椅,有柜子,有雕塑,有木门,千奇百怪,特别有长出面目的,似活物,明眸半睁,眼波流转。从明显的年代久远到很现代的流畅线条,陈年说,被砍的兽,都在这里了。
  
  关上,似百科全书,厚厚一本。放到桌上,发出微响。
  
  喝一口茶,陈年说,我看过你写的兽的故事,以后有机会了,也写荣华兽。
  
  我百感交集,喉咙竟哽咽,说,好。
  
  晚上吃饭,猛埋着头,因怕看见对面墙壁那个新闻后的寻人公告,但却没有了。陈年看着我笑,我松了口气,老天爷,我终于逃出生天。
  
  朱槐看见我的神情,探头过来问我,你怎么啦?
  
  陈年说,她在高兴,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啦。出去泡酒吧,开派对。
  
  朱槐愣愣看我,问,你要走了吗。神情悲伤,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陈年忙拉小兽入怀中哄,看着我,皱眉头:人类女子住久了,连我们的孩子都学会了大哭,一点没教养。
  
  我汗颜,干笑。
  
  陈年拍着朱槐说,无怪你舍不得她,当年你还是一棵兽苗时,是她母亲照顾的你。说罢,摸朱槐的脸,喃喃说:你看,你看她看得久了,都长得同她相似。那一年她照顾你们好用心,可惜,只活下来你一个。
  
  我怔住,看眼前的小兽,她也那样看着我,泪光隐隐,一双眼睛,分明就是我母亲。
  
  我突然一阵冷汗爬上脊椎。
  
  那一晚我失眠,趴在窗户上,隐约可见院中花木深影,更远处,城市灯光如探照灯般照得天空五光十色。我只清清楚楚看见那些榆叶梅,长在种兽苗的田地边,是我母亲那一年手植,那时候她和陈年一起种下这树木,陈年说,我会给你照顾好。
  
  她在庵中辞世,榆叶梅亭亭如盖。
  
  恍惚中,听见哭声,痛苦的嘶吼,如受伤的野兽。
  
  一声惨叫。
  
  我一惊,回过神,手心全是汗,再一声。
  
  并非幻觉,那些惨叫,呻吟。真真切切。密密麻麻,如同唱的佛经,无处不在。
  
  最大一响,自陈年房间传来。
  
  我光脚跳下床,去看,陈年房间外,层层叠叠跪了好几层荣华兽,着白衣,皮肤上的蓝色斑纹似乎发亮,透过衣服也能看见。我听见陈年的声音,嘶哑了,痛苦着,在一声声呻吟。
  
  我从兽中走过去,她们似乎没有发现我,跪着,浑身发抖,发出痛苦的悲鸣。
  
  陈年将死,我看一眼,就知。
  
  她趟在床上,眼睛凹陷,眼神空洞,只会一声一声乱叫。她全身斑纹已经发黑,黑得发亮,皮肤透明而见底,已经有破裂。
  
  从破裂的黑色皮肤中,爬出来的,是一条条肥大的白色虫,有拇指大小,雪白无暇,在她身体上缓慢爬行。
  
  她身边站着几只兽,按着她挣扎的身体,泪如雨下。
  
  我愣住,转身跑入院中,蹲下,大声呕吐。
  
  第二天早上我离开万古庵,朱槐送我出门,她脸色有些苍白,走我后面,像什么也没发生。我们沉默,她带我出后院,走大堂,然后,出庵。
  
  她迟疑着,伸手拉我,终于说,陈年昨天死了。
  
  我说,我知道。她的手冰凉,有六根手指,手腕处的蓝斑痕好像深了一些。
  
  我触电般缩回手。跨出门,和一个虔诚的香客插身而过。回头去看,荣华佛洁白无暇,似参天巨木。
  
  朱槐苦笑,她说,再见。
  
  打车回家,阳光灿烂,春天正浓,以为噩梦终醒。
  
  谁知,好钟亮,似便衣蹲在我家门口,姿势猥琐如外地人贩子,黑眼圈赛熊猫,抽烟,满地烟头。我见他似见鬼,转身就跑,谁知他动作更快,冲过来,两三下把我制服。
  
  我惨叫:我说钟亮你放我一条生路我要回家睡觉,你舅舅发完了疯你不能接着发啊!
  
  钟亮说,我舅舅死了。
  
  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嘴巴呼出来的热气吹我冰凉的脸。
  
  我被他拖去参加珠宝商钟仁的葬礼,不愧名门望族,灵堂摆得像大雄宝殿,来往的人络绎不绝。我如脱水芹菜,面色灰黄,被他拉到钟仁黑白大照片前。抬头看照片中,钟仁像任何一个成功人士一样,神情豪爽,指点江山,一张脸孔,有些书生般俊朗,我埋头给他鞠躬,深深,三下。
  
  钟仁的大姐接见了我,神情倨傲如女皇,她说,你就是我弟弟苦追了很久的那个女孩?挑剔看我里三层外三层,我坦坦荡荡,随她去看。
  
  她突然叹气,说,可惜他终生未娶……
  
  我头皮发麻,以为他们要我同他阴婚,还好她只是说,我弟弟有东西留给你,你让钟亮带你去拿吧——现代社会真好,我庆幸。
  
  钟亮带我去取钟仁留给我的遗物——我再三推脱,说我同他非亲非故无功不受禄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但钟亮眼神阴沉让我顿时学会沉默。
  
  我们进了钟仁的家,因为要卖房子,家具大都搬出,比我初次去的似乎看起来更加大得空旷。钟亮让我在客厅小坐,进屋,然后搬一箱子出来,说,走吧。
  
  箱子是一个二十九寸彩电箱,但我绝不会天真地以为钟仁真的留给我一台彩电,于是期期艾艾,问钟亮:是什么啊?——心中感叹,真是世风日下,我做错了什么,不久以前,此少年新鲜刮亮笑容如花,一口一个师姐叫我——而现在,脸板得像僵尸,说:椅子。
  
  椅子。
  
  还算他够绅士,没让我一个人搬箱子回家,但一进门就消失,如躲瘟疫。
  
  我叹气,终于坐在我舒服沙发上,第一个动作是进厨房开冰箱拿冰淇淋出来吃:真好,还未过保质期。
  
  一边吃,一边看那个箱子,我甚至懒得去拆开,那个古怪到让我逃之夭夭的男人钟仁,居然送我一把椅子?我宁愿他像他侄儿那样,送我一箱方便面!
  
  但,椅子?
  
  我突然停住动作,放下我深爱冰淇淋,见鬼一样看着那个箱子,四四方方,落下沉稳的黑色阴影,透视完美。
  
  椅子?
  
  我站起来,去拿剪刀剪透明胶,浑身发抖,椅子……
  
  一把雪白的椅子。
  
  造型典雅,是十年前流行过的样式,雪白无暇,质地微软,我再蠢也知道价值连城。椅子背上有精美雕花,正中的雪白木板上隐隐有一个女人的脸,眼帘半睁,说不出诡异,和我像似双胞胎。
  
  我看着她,她似乎知道,张开眼睛,看着我,嫣然一笑。
  
  我惊叫一声,坐到了地上。
  
  我喝一升热牛奶,舌头失去知觉,终于幻觉消失,心神稳定,细细去看,这是一头荣华兽,而且,毫无疑问,是我母亲曾经照顾过的那八个之一,陈年说,她照顾她们用心,她们都和她长得像,但只留下了朱槐。
  
  她夭折而亡,变成了一把椅子,质地温润,线条圆滑,细细密密,都是钟仁抚摸过的痕迹。他得到这把椅子已经有十年,第一眼看见,就喜欢她。每日在宽大房间中,他抚摸她,对她讲话,甚至,爱上了她。
  
  我闭着眼睛,摸兽僵死的脸,上面似乎还有他掌心的余温。
  
  钟仁说,嫁给我好不好,我如惊弓之鸟,他死去,我终于泪盈于睫。
  
  我母亲死去多年,但在永安城,没有地狱,任何亡灵都在土地上漂浮。
  
  我应该相信,陈年的亡灵,终于在榆叶梅下遇着我的母亲,而钟仁的亡灵,也期期然,拉住那头兽的手,六个手指,洁白如玉,寒冷如冰,他放在嘴巴呵气给她温暖。
  
  城市的夜如同白昼,微光照入,那张椅子美丽绝伦。
  
  我眼泪落下,发出清脆声响。
  
  打电话给我老师,他接起来,说,喂。
  
  我说,我回来了。
  
  他说,身体好吗。
  
  我说,很好。
  
  他沉默,我们两个固执又渺小,僵持。
  
  我说,我很挂念你。
  
  他显然被吓到,过了许久,说,嗯。我也是。
  
  我坐下来写荣华兽的故事,主角是兽的口吻,她说,我还未出生,就死去,被硬生生砍成碎片,拼成一张椅。我撕心裂肺。有一天,一个男人买走了我,一掷千金,只为我。他放我在床边,舍不得坐,看着我,每天和我说话,抚摸我的脸,亲吻我,我的心亦柔软。
  
  公园里也有榆叶梅,但终于谢了,天气很热,海豚酒吧中的姑娘越穿越少,一夜情越来越多。
  
  我发出荣华兽的故事,缠绵悱恻的爱情,小女孩被哄得哭,去万古庵中膜拜。
  
  我则微笑,众人皆醉,过眼云烟。
  
  世事变迁,浮云淡。一日钟亮终于来海豚酒吧找我。
  
  他说师姐,我懂得了,各人有各人的命,我不应该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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