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A电子书 > 其他电子书 > 重新发现社会 >

第47章

重新发现社会-第47章

小说: 重新发现社会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野与山峦,让你自己判断该往哪走,而是对着你的眼睛照射,告诉你这就是你需要的光明,舍此全是黑暗。那一刻在你眼中,除了他们手电里射出的光亮外,你什么也看不见,导致启蒙后失明。这就是我时常提到的“在光明中失明”。梭罗在《瓦尔登湖》结束语里有句话说得也很好——那种使我们失去视觉的光明,对于我们是黑暗。

这个世界,每天都有孩子在出生,在长大,在问自己或问大人十万个为什么。人类的处境其实就像这些孩子,除非人类灭亡,否则启蒙永远也不会结束。启蒙的前提是自由,每个人都有公开运用自己理性的自由。有自由才有平等,有平等才会有自由交流。只有在这种自由、平等的语境中,我们才有可能真正享受医生的食谱,并能随时发现其中的毒药。同时,启蒙者不因对理性的不正常运用,加上自己天马行空的幻觉,做了教条主义和他律的奴仆。

今天是永远的现代,启蒙是一项未竟的事业。启蒙就是自由交流,它不止于言论自由。言论自由可能是单向的,而自由交流是一种互动,是彼此尊重,是程抱一院士所说的“一加一大于二,接近三”。

【大家都来DIY】

问:有人说中国文艺复兴的时代已经来临?

答:文艺复兴的前提是这个时代必须张扬一种价值。中国要张扬的价值是什么?这似乎还是个“国家机密”。文化产品不同于其他产品,它不是以复制多少件来计算的。举例说,一个音像店,摆满了全是些好莱坞的大片与帝王戏,而像《鬼子来了》这样的国产好片在国内不能公映,这说明在某种意义上中国文艺复兴的条件还不成熟。值得庆幸的是,由于传媒科技的发展与普及,一个自我解放的时代正要到来。个体传播的兴起,是中国实现平稳转型的历史机遇。

当代中国,“在浮躁中前进”。消极而言,互联网像大众传媒的专栏文章一样,裹挟无数泡沫,浇灭了智者嘴上的烟斗;积极而言,后现代的价值观挟传媒科技之力正在瓦解前现代的铜墙铁壁。比如歌手自己刻录CD卖、学生拍DV电影在网上发行以及个人博客的兴起……个体的崛起打破了文化上的垄断,从此告别崔健、张艺谋等“文化代言人”。中国正在走向多元化,主流文化流行于民间,它们不会被几打子精英简单地代表,也不会因为某个楮英的“堕落”而背上黑锅。我在巴黎大街上经常能看到章子怡的脸,我觉得她亲切,若有人说中国文艺将在她身上复兴,就有点太扯脸蛋了;同样,说她丢中国人的脸蛋,自然也是扯淡。一个理想的社会应诙是这样,无论富有还是贫穷,人们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经营自己,DIY自己的人生,DIY自己的文化,甚至制造流行与时尚。胡适曾说,每个人争自由,就是为国家争自由。今天,每个人DIY自己的文化,也就是DIY中国的文化。中国文化的转变,将更多地决定于这些文化的消长。如果民众都起来维护自己的利益,正视自己的欲念,表达自己的主张,假以时日,转型定将水到渠成。所谓民主,说到底就是自作主张、讨价还价。市场经济,也是对民主生活的一种训练。人们有权DIY自己的经济、文化与生活,是民主得以实现的基础。

自由即秩序,宽容即自由。北京王府井大街上出现“汉服青年”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与其说有人在搞复古,不如说这是中国文化走向多元化的一个注脚。当你在巴黎大街上看到一些裹着被单式衣服的黑人妇女,最初可能觉得有些不伦不类,但久而久之,你会从中领略到一种国际情怀、一种宽容、一种城市文明的温暖。服饰多样性是文化多样性的一种表述,文明的富庶,来自文化多样性,得益于彼此宽容。

法国国王弗朗索瓦一世一辈子做了两件大事:一是打意大利战争,结果功败垂成,当了俘虏;二是积极向当时已经气象万千的意大利学习,因此成为法国文艺复兴之父。对于一个国家而言,学习他者的文明远比征服它更重要。对内对外,有兼收并蓄的宽怀雅量,是中国文艺复兴的前提。

【民族主义,转型时期的乡愁】

问:如何看中国的民族主义及对中国未来的影响?

答:现代政治意义的民族主义在中国的形成是很晚近的事。尽管中国历史上曾经有义和团运动,但是整体而论,今日中国并不适合极端民族主义生长。

首先,从传统上讲,中国文化具有天下主义传统,没有可供民族主义走向极端的哲学支撑或思想来源。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海”“宇内”等都不具备“民族国家”的概念。举例说战国和三国时期的混战,大家要争夺的是“天下”,而不只是为了统一民族国家。此外,中国也没有发育出那种排他性的宗教,中国文化极其包容。

应该说,中国的知识分子继承了这个“四海之内皆家国”的天下传统。今日中国思想界在这方面也有着足够的清醒,大家努力做的是公民教育。当极端民族主义抬头,许多人会起来积极反对。

其次,从一个大的时势上讲,中国现在从一个封闭的社会走向开放的社会,和平发展是现在的主流。即使相当一部分中国人有“复仇心理”,但是审时度势,权衡利弊,他们也未必真的可以抛弃现有的、通过努力渐渐取得的有质量的生活。历史也证明,小家不幸福,大家也幸福不到哪儿去。我曾经打了个比方,国家是个珠宝盒,其价值是次于作为珠宝的国民的价值的。我们常讲中国民智已开或渐开,就是因为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了自身的价值。

要强调的是,自1990年代以来,中国出现意识形态真空,从官方拜祭黄帝陵开始,政府希望通过民族意识凝聚民心。但是,我相信这种凝聚是一种内敛式的民族主义,而不是扩张型的民族主义。换言之,中国人广泛认同的是一种文化民族主义,而非具有进攻性的政治民族主义。从中国现在执行的外交政策和危机应对来看,政府已经意识到极端民族主义的危险性。迎合极端民族主义不但不会增加政府的合法性,相反可能会使其引火烧身。所以,在2005年爆发的反日游行时,像吴建民那样有开放思维的外交官会在高校举行演讲,安抚学生,平息众怒。

我不认为中国的民族主义像外界担心的那样危险,极端的民族主义者有,但不会成什么气候。举例说“网络民族主义”,不过是中国人活得太压抑的一种表现,因为实在没有什么好的政治话题可谈,于是让民族主义和“反美”捡了便宜。这是一种口水民族主义,是一种释放情绪的民族主义,是一种“休闲民族主义”。中国人礼外严内,郑和下西洋,连下半截都没带,哪有什么侵略性?真正的民族主义者,其身上是具有某种信仰成分的。然而,你若是去问占中国绝大多数人口的农民,有多少人坚持民族主义立场,恐怕他们连你的这个问题都懒得关心。

目前中国人心涣散,一盘散沙,更需要这种民族认同感。这种认同感,让民族主义具有某种人道主义的特征。如我在《米哈博桥上的眼泪》一文中所写的巴黎:“一个弥涣书香的民族,爱它的祖先,用他们光荣的名字温暖一座城市;爱它的子孙,为他们呵护过去与现在的一切人与物;爱他们自己,做一个幸福的人,甘于辛勤、奋斗一生,最后可以温暖地死去。”

民族主义本身并不危险,真正的危险是政治与信息——包括商业——的不透明,它可能操纵民族主义,最后也可能被民族主义操纵,水涨船高,骑虎难下。增加民族凝聚力是实现政治的一条途径,但过于依赖民族主义,在特定的时期,也可能会因民族主义失控,造成“引狼入室”的乱局。

海德格尔讲,语言是存在的家园。在英人伯林笔下,文化民族主义是一种天然生成的,也是最不具有侵略性的民族主义。人需要自由,也需要群体归属感。若没有可归属的群体,人会觉得无依无靠,会觉得不幸福快乐。所以,我希望民族主义只是一种乡愁,只是一种像乡愁一样高贵的痛苦。

从文化情感上说,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是民族主义者。当我们尊重其他民族的民族情感时,我们便有了一种世界主义的情怀,一种对“地球是全人类家园”的怀乡之情。一个真正的民族主义者,同时也应该是个世界主义者,他要有开阔的心胸去接纳外部世界的美好。文明的成长如同一个人的成长,它得益于自由交流。转型时期,是满地乡愁的时期。它有《告别列宁》和《地下》里的彷徨与失落,更有对未来幸福自由生活的无限期许。

【愤青也有理性】

问:如何理解愤青?

答:愤青现在已经被标签化,道德化,这并不利于我们分析社会问题。在我看来,愤青作为一股力量,本身是无所谓好坏。它是把双刃剑,既可能有利于一个国家,也可能遗祸于一个国家。我们不能简单地在理性与愤怒之间画上等号或不等号。一方面,愤怒未必有理;另一方面,愤怒也不必然意味着理性丧失。法国思想家帕斯卡讲,“心有理性忽略之理性”,这里讲的心,同样包括愤怒。就像我们对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报之以同情,因为他的不幸流下感伤的泪水,这是不需要任何理性算计的,皆人性使然。

所有人类理性都是以人为前提,即是说建立在人的自觉上,由此我们说在理性与愤怒之间有一座可以互相抵达的桥粱。今日中国人心离散,犬儒流行,有愤怒青年在,未必是件坏事。凡高也曾经讲过一句话:“一个人不要让灵魂之火熄灭,但也不能让它烧出来。”在此,我们不妨把“灵魂之火”理解为某种愤怒,把“不要让灵魂之火熄灭”理解为不断地为自己的生命提供给养,避免活于麻木;同样我把“不能让它烧出来”,视之为一种理性。在此基础上,我认为一个国家或一个人的最好的前途或状态就是愤怒与理性能互相救济。

问:你曾经写过一篇关于王直墓的评论,批评中国的极端民族主义,在网上引起一些争论。

答:关于我写在《南方都市报》上的《汉奸也是人民的儿子》,我想立论本身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该评论被搜狐网转载后,一天内有了大概五百条回复,其中有四百条给我贴上了“汉奸”的标签。一位法国外交官朋友看到后,甚至告诫我从此谨言慎行,小心卷入中国正在上升的极端民族主义浪潮。首先我要说,一个独立思想者被读者谩骂并非全然是坏事。积极生活与积极思考是同样重要的。如果你能积极处之,这些谩骂不过是表明了你的文章找到了真正需要阅读它的人。即使你不是出于说服的目的,至少你会相信,当这些“认死理”的人了解到一些与他们不同的观点,这对他们思考世界或中国时可能是有益的。他们不会立即改变“先入为主”的观点,但是也许能够“后入为辅”。

谈到王直,我的观点是,没有谁生来就是做汉奸的坯子。既然“时势造英雄”,自然也会“时势造汉奸”。而时势,就是一个时代的命运。从这个角度上说,今日中国人更应该反省的是我们的文化与时代本身,而不是停留于指责某人是“汉奸”,实际上也是在为众人开脱。如雨果评论法国大革命一样,“真正的革命观点是不指控任何人。谁都不是无辜者,谁都没有罪”。事实上,从时代命运或社会的角度来说,王直这位被追认的“汉奸”亦不过是弱者。

至于为什么许多人反对你,那不是我要考虑的。值得一提的是,传播学有个“沉默的螺旋”的理论,可以用来解释这个现象:人们在表达自己想法和观点的时候,如果看到自己赞同的观点,并且受到广泛欢迎,就会积极参与进来,这类观点越发大胆地发表和扩散;而发觉某一观点无人或很少有人理会,即使自己赞同它,也会保持沉默。否则,为什么同一篇文章在不同的论坛得到的反馈却完全不同?为什么在门户网站里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卖国贼”,而在天涯、凯迪等论坛却成了“国家的栋梁”?

问:你认为现在还有什么在为中国的民族主义推波助澜?

答:中国已翻过了“奖状治国”的时代。关于这一点,还是要从“谁投资、谁受益”这个实用的角度来分析。九十年代以来,中国的民族主义受到了海内外学界以及各国政府持续的关注。九十年代的“说不热”,不过是一次关于民族主义营销的成功案例。同样,现在像《环球时报》等报纸关于民族主义的暧昧态度,我宁愿把它看做是该报关于民族主义的市场营销。媒体真正关注的不是极端民族主义,而是极端利润主义,是发“未来的国难财”。所以,我讲中国的极端民族主义(如果有的话)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1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