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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国色-第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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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科又是教授何物?”相比之下,魏昂对太学武科的兴趣更大。
  东周未远,春秋战国的刀光剑影犹在耳边萦绕,此时根本就没有什么重文轻武的风气,恰恰相反,由于游侠之风兴盛,世人对武将,反倒还要比文士来得更看重一些。
  太学武科旨在从军队中挑选人才,加以基本的军事理论教授,换言之,就是武官的培养基地,但凡各地军队,京城南北军,奋武军等,每年都会有一定数量的名额可以被推荐进入太学武科。即使朝廷没有明说,可匈奴未灭,公主远嫁,和平只是短暂的,以如今匈奴时不时骚扰边境,而朝廷却忍气吞声来看,许多人义愤填膺,但也有聪明人看出来了,匈奴与中原之间迟早必有一战。
  到时候,太学武科出来的武将,等于多镀了一层金,不愁没有是建功立业的机会了。
  这些事情,身为专注在学问上的大家,姬辞不太了解,让他解释,他也说不清楚,魏昂见状笑道:“也罢,我对这太学武科倒是好奇得很,早就听说咸阳城遍地风流,人才辈出,满眼皆是繁华,不若等开春与你一道去一趟,也好长长见识!”
  姬辞也笑了起来:“有朝节同行,想必是不会寂寞了!”
  外头传来敲门声。
  主人家优哉游哉地高卧,似乎没有迎客的意思,姬辞无奈,只好反客为主,起身去开门。
  门一打开,才发现外头凛冽的寒风不知道何时已经停了下来,天色澄澈明蓝得仿佛要滴下水来,映得地上的雪也分外洁白。
  而门外站着一个小小孩童,眼睛就像这天色一样漂亮。
  “阿恕?”姬辞一怔,“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我不是放了你们半天假吗?”
  “我把阿父交代的诗歌做出来了,想先给阿父看呢!”姬恕小小年纪,虽然竭力作出严肃老成的神情,眼中却流露出期待与渴盼,十分可爱。
  姬辞看着他,就像看见从前的自己。
  只不过那个时候,还有一个梳着总角发髻的小女孩儿跟在他后面问:“阿辞,《尚书》有些难懂晦涩,你给我解说一下好不好?”
  很多年前,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可以做最喜欢的事情,跟最喜欢的人白头偕老。
  后来他发现,人生在世,总有许多的不得已,许多的身不由己,情深缘浅,总是这世上最难逾越的鸿沟。
  当年在咸阳城重逢,刘桢那一笑,是姬辞真正下定决心,专心学问的原因,但是他心中,未尝不是没有遗憾的。午夜梦回,偶尔也会回想当年自己若是坚持到底,是不是今日的结果就会有所不同。
  然而此刻,当他看到姬恕站在那里的时候,那一瞬间,心中似乎忽然就放下了。
  过往种种,悉如流水,眼前人事,才是他需要珍惜的。
  “好罢,魏先生在煮汤,你这些可有口福了!”姬辞笑了一声,摸摸他的脑袋,让他进来。“不过喝了汤,起码得作两首才行啊!”
  姬恕一下子瞪大眼睛,似乎在犹豫是进去喝汤好呢,还是继续站在门口好。
  屋内传来魏昂的朗笑声:“阿恕那么实诚的孩子,你也忍心作弄他!阿恕,快进来罢,汤不趁热喝就要冷了!”
  姬辞哈哈一笑,将姬恕一把抱起,转身朝屋内走去。
  ——————
  永泰七年的春天来得很早,二月底的时候,被富贵人家栽种着的许多花卉就争先恐后绽放了,若是不经意从某条闾里路过,衣裳可能还会被从墙里探出来的红杏绊上几回。
  自从造纸的技艺外传以来,民间不少财大气粗,触觉灵敏的大商贾,立时将目光投向这桩赚钱的大买卖,根本无需朝廷下令,为了能够降低成本,赚更多的钱,卖出别人没有的东西,许多质量更好,用不同原料制成的纸张随之问世,尤其是用南方嫩竹制成的竹纸,新近更是受到咸阳达官贵人的追捧,长此以往,纸张的制造能力只会越来越高,同样的,价格也会越来越低廉。
  在咸阳城东面的某条闾里,就有一间专门卖竹纸的铺子,而且卖的还是上等竹纸,价格不菲,每张三寸见方的纸,约莫要半金。因为咸阳本身是不产竹子的,这些嫩竹都是从南方运过来,要么是在南方加工而成,价格因此也要比普通纸张贵上数倍,真可谓“寸纸如金”了。
  不过好东西是不缺乏客源的,咸阳城有不少人都知道这间铺子,想要买到这里的竹纸,还得提前一天预约,就连店铺里的伙计出了门,腰杆子也要比别人挺三分。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眼下,店铺的主人看到来人从外面走进来,便急急迎了出来,满面笑容:“陈驸马这是刚从城外归来呢?”
  对方身材颀长,面容清俊文雅,却穿着一身武将才会穿的甲胄,身上带了些风尘,显然是刚刚从校场回来的。
  陈素点点头,他是老顾客了,来回几次打过交道,跟店主也就熟稔起来,但话说回来,就算不熟,面对镇国长公主的驸马,店主人也不敢不恭恭敬敬的,更不必说眼前这位执掌奋武军,身上还挂着光禄大夫的头衔呢。
  “昨日在你这里订了些纸,可是来货了?”
  店主忙道:“来了,来了!都给驸马留着呢!是新货,最近刚出的,比之前的更好!”
  他让伙计拿出纸来,陈素一看,果不其然,这纸摸上去,触感比上一批还更好一些,对方知道陈素的要求,已经提前帮忙把纸张裁小了,正适合练字写书所用。
  “这次的纸啊,我试过了,下笔更加饱满,墨色也不会晕开,若是女子拿来练字用,就更合适了!”对方显然知道陈素买纸的目的,没等他询问,就先说了出来。
  陈素点点头,想到刘桢收到新纸的喜悦,心中也跟着欢喜起来。
  “都帮我包好,我再买些墨,一并带走。”
  店主忙道:“没问题,我这就去拿,保证都是上好的墨!”
  陈素带着纸墨高高兴兴地回家,没料想离家门口尚有一段距离,就远远瞧见自己家大门被堵上了。
  说堵也不合适,其实就是多了七八个人,站在那里,似乎正和公主府的家令说话呢。
  陈素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还不待他作出什么决定,前方拐角就冒出一个人,急急朝他这里跑过来。
  “驸马!”对方扯着嗓子,喊出来的声音却竭力压低了,一边提着下摆,满头大汗。“你可总算是回来了!”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陈素皱着眉头。他没有问对方的身份,因为就在今天早上,他还刚刚见过这些人。
  “约莫半个时辰前来的,他们自称是驸马的亲人,说要见公主!”说话的人叫冯宽,这几年一直给公主家令李农打副手,眼下李农被那群人缠得走不开身,公主又不在府里,冯宽只能先在路上候着,等驸马回来决定,免得两帮人马相遇之后又生出什么事来。“驸马,这要怎么处理才好,要将他们迎入府里吗?”
  对方打着陈素的名号,李农和冯宽等人不好贸然把人赶走,在没有得到陈素的确认之前,更不好将人请进府里,否则若是出了问题,谁也担当不起。
  冯宽左顾右盼,好不容易把陈素等了回来,差点就喜极而泣了。
  陈素:“公主呢?”
  冯宽:“公主一大早就出门了,说去长安那边小住,过几日就回来。”
  长安兴许是离咸阳最近的封地了,当初先帝将这块地方赐给刘桢的时候,就是为了让她方便往来咸阳,现在倒好,刘桢的公主府就在咸阳,长安反倒成了偶尔过去小憩的地方了。
  陈素:“那些人是在公主出门前来的,还是在出门后才来?”
  冯宽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公主出门之后才来的,已经派人去禀报公主了,不过还没回信。”
  陈素点点头:“你让李农告诉他们,我与公主都不在府里,让他们过几日再来。”
  冯宽一听,刚刚舒展开来的眉毛又皱成一团。
  那帮人可不是好打发的,虽然陈素没有明确承认或否认他们跟自己究竟有没有关系,可是像冯宽这样的机灵人哪里还会不明白的。
  不过没等他回话,陈素已经调转马头,朝城外的方向疾驰而去了。
  唉!冯宽肩膀垮下来,转身认命地朝公主府门口走去。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笔锋如行云流水,一行字就出来了。
  “非篆非隶,这是什么字体?”身后冷不防响起一个声音,握笔的手微微一颤,霏字顿笔的时候就多了一个墨点。
  刘桢回头横他一眼,嗔道:“怎么无声无息的,吓我一跳!”
  陈素眼见那个字写岔了,露出歉然一笑:“你用膳了没有?”
  刘桢:“没有,正等你回来一起用。”
  她搁下笔,很自然地挽住陈素,二人朝外走去。
  “我瞧你累得很,可是今日操练时间太长了?明日你从校场回来,就不要跑过来了,虽说长安就在咸阳边上,可这一来一去也费不少时辰,我明日还是回公主府罢!”
  “不必,你再多住几日。”陈素叹了口气,“此事是我考虑不周,想必已经有人禀报你了,公主府外头来了些人。”
  刘桢点点头:“其中一人自称是你的世父。”
  她听说消息之后,并没有贸然让那些人进去,也正是因为知道陈素昔年的经历,他与这些陈家人的关系并不算好,是不是要接待他们,还得陈素说了算。
  陈素叹道:“他们今日已经到奋武将军府那边去找过我了,让我叫人给拦下来,没想到他们不死心。”
  刘桢询问根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素淡淡道:“无非是我世父叔父他们见我当了驸马,想让我提携一下陈家罢了。”
  刘桢扬眉冷笑:“昔日你落魄困苦时,他们谁提携过你?任你流落街头,吃遍苦楚,如今见你出息了,倒是记得你姓陈了?!”
  说到后面,语调微微上扬,已经是动了怒。
  陈素扶着她的腰,轻轻拍了一下:“所以我不愿告诉你,就知道你会是这种反应,何必与他们计较,明日我去打发了便是。”
  刘桢反道:“不,此事你别管,我来处理。说到底,他们毕竟是你的血缘之亲,世人对你的过往纠葛不甚了了,见你冷待亲人,只会说你为人凉薄。”
  陈素不在意:“那有什么关系,嘴长在别人身上,笑骂由人便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刘桢笑吟吟:“听我的,此事你不宜露面,合该我来处理。莫不是夫君嫌弃妾人老貌丑,怕妾丢了你的脸面不成?”
  陈素失笑:“我是怕你对着他们动气!”
  刘桢眼珠一转:“说到动气,太医说我最近确实轻易不能动气,这样才好养胎。”
  陈素漫声接道:“是极,肝气横逆则伤身……”
  他的声音忽然顿住,扭头看着刘桢,疑惑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刘桢眨眨眼:“太医说我不能动气。”
  陈素:“不对,后面那句。”
  刘桢:“没了呀。”
  陈素无奈:“你就只会作弄我罢。”
  刘桢笑嘻嘻:“养胎么?太医说我不能动气,这样才对养胎有利啊。”
  陈素本就不是迟钝之人,只是刘桢这个惊喜太大太突然,是以才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片刻之后,狂喜之色终于弥漫了他的整张脸:“……是真的?”
  刘桢很不负责任地逗他:“我也不晓得呀,我没什么感觉,是太医说的——哎呀!”
  话未落音,人已经被陈素打横抱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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