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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元红-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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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国华脸上发光,眼睛放亮。他要在心仪的新朋友面前露一手。
  

《田垛》第一章4(2)
田中操场虽然不大,倒也合理地安排了三副篮球架子。有的教室的山墙上也钉上个篮圈儿,让学生练练投篮玩儿。学校篮球活动气氛很浓,经常有比赛,不仅是班级之间和师生之间的比赛,校教工队和学生队还经常到别校去比,当然人家也来。球迷自然就多,逢到比赛站满一操场,过节似的。活动课打篮球争场地是经常的。只能打半场,三打三或四打四,三个球一轮,有时候后面要排六七组人等着。存扣所在的高二(1)班前面就是操场,因此争场地倒是占了地利。爱打球的同学下午两节课一下,厕所先不忙上,铃声还在响着,就猫腰从后门悄悄溜出去,先把篮占到再说。
  潘国华他们占了篮就邀存扣下场。存扣笑笑说:“你们打,我先看看。”存扣来田中时本打算以后不摸篮球的,他知道自己在有些地方比别人强得多,容易引人注目。他想在田中安静地度过高中生活,而想安静有些地方就要尽量保持低调一点儿。昨天他答应潘国华打球后还后悔了一阵子,怨自己定力不够。今天他也只想在场上随便撂几个球,正好和一些男同学沟通沟通。他发现来班上好几天了,有些同学不大敢搭讪他,对他敬而远之的样子,他想可能是他过于严肃点了。打篮球是最好的沟通方式,球传起来不亲热也亲热了。他看几个同学打得很积极,有些在他面前卖弄的意思,特别是潘国华,带球时跑得奔奔的,防守时叉手叉脚,张牙舞爪的很滑稽。他上身脱得只剩一件粉红的运动衫,后背上有一个洞,看得见肉了,也不知在哪钩破了的,破布一扇一扇的,像粘在背上的一只蝴蝶。存扣就想发笑。
  打了几个球后,潘国华说:“丁存扣你下来,再带一个人四打四!”站在场边的同学倒不少,可是没人下来,好像是不好意思配存扣似的。这地方的学生不大像吴中那边放得开。在场上矮墩墩但很结实的生活委员兼化学课代表李金祥对存扣忠厚地一笑:“我下来歇下子,你先打吧。”
  存扣就进了场,接过潘国华传来的球在地上拍了拍。球不丑,手感挺好的。手一抬,球飞过去在篮圈上急速地转了几转,没进去。好长时间不打球,有些手生呢。
  就开始打了。存扣今天穿了件夹克衫,下场也没脱。他里面穿着件浅绿的毛线衣,衬衫是白的,他怕弄脏了。贴肉是件紫红色的背心,胸口上有“SPORT”一行字母和一个篮球图案。但他不想穿背心打球,太张扬了。他在吴窑才不问呢,常常是赤膊打球,天冷也不怕,痛快;下面经常穿条田径短裤,脚蹬高帮回力球鞋。吴中体育队许多男生都喜欢这样,一个学一个,好像不这样放肆粗野就不像运动员似的。后来阿香却对存扣提意见了,不许他脱成这样——
  “以后不准你脱得这样子,不冷呀?要穿运动衫裤。”
  “没事。这样舒服。”
  “,你笨哟……”阿香急腔腔地说,“你脱成这样露,女生看你哩。你看她们看你打球叫得鬼声辣气的,就是看了你激动。”
  “莫瞎说咯。”
  “真的呀!”阿香有些急赤白脸的,“你不晓得女生哩,宿舍时什么不谈呀,说哪个男生排骨胸罗杆腿,哪个男生胸肌大,哪个男生腿上毛多……你晓得啥呀?”
  存扣听了心里发笑:原来女生和男生一样的呀。在宿舍里他们还给女生排过名次哩,哪个脸蛋最好看,哪个身材最好……
  从此他打球都规规矩矩地穿上运动衫裤。
  存扣在潘国华这组。他不紧不慢地打着,很有章法地带球传球,就是不投篮。对方来拦他,他一仄一转就过去了,很轻松,突到篮下,手举了举,还是不想投,又把球传到外面来了。让潘国华和另一个同学投。无奈他俩被人盯得很严实——存扣一上来好像对方打得更认真了——接到球不能摆脱对方从容投篮,仓促和勉强出手准头可想而知。对方已进去两个,下面刘桂海几个组成的一组又跃跃欲试地要上,潘国华急得大叫:“不要把我们,你自己来!”存扣应声跳起来,一个打板球,捅进一个二分。跟着接过潘国华的中场发球,也不顾旁人了,三绕两拐连晃对方两人防守,跑篮得分。二比二平。存扣缓了一口气,在三分圈外接到发球,带球走了两步,双手持球高高举起,像是要找队友传球,看到潘国华和那个同学在场上走马灯似的跑,而对方紧缠着防守,就是不让他俩接到球。存扣怕把球传丢了,敛住气,双手在头顶上一拨一压腕,那球弧线很漂亮地向前飞去,“刷”地入了篮网——三分球!
  就这么反败为胜了。场下看球的同学都鼓掌叫喊起来,他们还很少看到有学生把球打得这么从容熟练而干净的。本班的同学尤其兴奋,想不到班上来了个篮球高手哩,以后跟外班比赛就不怕了。潘国华高兴得猴样似的,凑过来捅了存扣一下:“厉害呀你,还骗我!”另外一个同学也憨憨地傻乐,汗流了一脸。
  刘桂海他们刚要上,场下蓦一声喊:“敢不敢带我们打?”
  存扣一看,场边上站着几个外班的学生。其中一个个头特高,足有一米八五的样子,人精瘦,像根电线杆子戳在那里。潘国华小声告诉存扣,说这几个是(2)班的,那高个子叫陆高峰,凶得很,(1)班每次打不过(2)班都是因为有他。问带不带他们打,言语间竟有些惴惴。存扣扫了一眼本班同学,一个个群情激昂的样子,眼睛里充满了复仇的光彩。存扣豪气就上来了,说:“带!跟他们干!”
  

《田垛》第一章4(3)
四打四,打五个球。存扣邀了块头较大的刘桂海凑成四个人。刘桂海上来气昂昂的,看样子他经常是(2)班的手下败将,他要报仇!——现在有存扣来了,他认为报仇的时刻到来了!
  那陆高峰上场后专盯存扣。他叉开两条又瘦又长的腿,双臂张着,恨不得要抱住存扣似的。存扣在他前面要投篮,他把膀子从后面伸过来压住存扣的肩,让他跳不起来投不出去,偷机向下把存扣手上的球打掉。明摆着犯规动作,仗着反正没人吹球,跟存扣硬上。
  存扣有些生气:这人球品太差!情绪一毛糙,手上就失了准头,投了两个都没进,心里更是焦躁。场下两班学生簇得越来越多,“哇哩哇啦”地替本班呐喊加油。存扣把球分给队友,无奈他们也被对方防得严实,两个球都没投中,其中一个球投得慌忙竟歪歪斜斜来了个“三不沾”。而对方却连连得手,以三比零领先。
  存扣看形势不对头,还是得自己来。他在空中高高跳起,硬截得对方一个传球,落地后立刻往篮下带,对方队员上来防时,他一个假动作晃了过去,几大步就跨到篮下,跃起投篮!
  就在球出手的同时,存扣感到一股大力从后面向他整个撞了过来,在空中把他撞了出去,落下来向前一个趔趄,差点撞上了篮球架!是陆高峰。他把存扣防丢了,队友又被晃了过去,明明知道无望,还是拼命从斜刺里冲上去,企图从后面跃起盖帽,哪里来得及,一头撞在存扣身上。
  球进了,存扣的火也往外冒了。
  他站在篮下,拧着眉头,“哗”地拉开了夹克拉链。把脱下的衣裳搭在球架的横木上,上身只剩那件紫红的紧身背心,包裹着凹凸有形的强劲肌肉。回过头来,凛凛地盯着陆高峰。场上场下的人都哑了,每个人的心都在乱跳:该不会打架吧?
  存扣盯视着陆高峰,突然拧腰起胯,一个后摆腿“嘭”地打在球架柱上,把球架震得“嗡嗡”直响。年久风化的水泥掉下拳头大一块,露出里头生了红锈的钢筋。
  衣裳全震得滑落下来。
  很多人惊得“呀——”地叫出声来。这种漂亮专业的武术动作大家只在武打片里才见到过,端的是力道沉雄,迅如闪电,却是一个转来的高二学生使出来的!
  潘国华忙不迭上去把衣裳捡了起来,重新小心地搭在横木上。
  陆高峰的脸上挂着讪讪的僵笑。
  陆高峰明显地泄了气,防守上规矩多了。存扣倒是发狠了,满场飞着他穿着红背心的身影,把他的速度和技巧发挥到了极致,像匹凶猛又灵活的豹子。很快,这场球以五比四赢了。场上喝彩和尖叫声不断。
  存扣把衣裳取下来往肩上一搭,拨开人群大踏步走了,任潘国华在后面喊他,头都不回。
  存扣要到宿舍时,潘国华从后面赶上来,气咻咻地。存扣问:“咋不打了?”他说:“你不打我还打啥。——你是去洗澡啊?我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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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垛》第一章5(1)
存扣在篮球场上狠煞了陆高峰他们的气焰,第一次为(1)班扳回了面子,全班同学为之欢欣鼓舞。男同学一下子都与存扣亲近了,不再那么拘谨地对他,课前课后都喜欢簇到他身边来。存扣不大讲话,微笑且亲切地听他们说叨。存扣好像天生有种吸引人凝聚人的特质,有领袖风采。那些土气中透着淳朴的女生远远地看见存扣时,也不好意思地笑一下,她们也为班上来了这位男同学而感到欢喜。
  存扣宿舍的铺位在西北角的上位,靠着一扇不大的窗户。宿舍里对面放着三张双层铁床,上面睡一个人,下面有两人一床的,也有只睡一个的。存扣很喜欢这个位置,跟在吴中时一样。睡角落的好处是拥有两面墙,人就好像更有了点倚靠,安稳。“在家靠娘,出门靠墙。”在吴中上高一时王树宝的奶奶曾这么说过。存扣在镇上百货公司买了张李连杰练武的画儿,用彩色塑料图钉摁在墙上。这角落是纯属于他自己的私人空间。
  存扣喜欢晚自修后回到宿舍,洗个脚,或再弄点东西吃一下,然后爬上床,坐在被窝里,身子往糊着报纸的墙上一倚,听宿友们海阔天空地说笑,偶尔插上句话,他感到很有意思。哪个学校的宿舍都这样,睡前大家总喜欢谈论一会儿,甚至胡闹搞笑一阵子。这是寄宿生之间每日不可少的沟通时间,轻松时刻,是一场精神会餐,不可或缺。
  一天晚上,大家提到了理想问题。刘桂海说他就想考个师范学院,出来做个教师。他说可以说教师是天底下最快活的人了,别的不说,单说一年有多少假期?每周放星期天,暑假整整两个月,寒假还有一个月,有些地方还放忙假(农村夏收大忙时,有的学校放七至十天的假期),一年中差不多三分之一都是放假,工资不少一分,坐在家里拿钱。就是上课又有什么苦的,一堂课一眨眼工夫就下来了,特别是副科老师课都不要备,参考书读读就行了;体育老师更是神仙,就是陪学生玩玩……
  李金祥搭上来说,在他那个村子里的小学校,有的老师家的田都是学生种,帮他栽秧,帮他剥豆子,收麦时麦把还要往场上挑,班上同学全部出动,每人搬两捆就差不多了。麦子搬到场上,那些个学生家长马上过来,你帮他帮的一会儿就脱好收起来了,奉承他哩!
  刘桂海不屑地说:“那都是民办教师,公办教师哪有田。”
  “不一定。公办教师的婆娘是农村户口的多啊。”一个下铺的同学瓮声瓮气地反对他。
  “照我说啊,考大学的目的就是将来出来弄个官做做,吃香喝辣有的玩,那才潇洒风光!”西侧靠门的潘国华说。
  “你现在就有这想法,将来如果真有当官的命,也准是个贪污腐化嫖婆娘的东西!”刘桂海笑他。
  刘桂海总喜欢找潘国华抬杠,像两个冤家对头似的。
  存扣打断他们说:“如果考试考到理想,你们千万不能这样写哦!”
  他记得有一年中专考试的作文题目就是《我的理想》。
  底下人都笑起来,七嘴八舌地:
  “哪有这样呆哟,说是这样说,写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从小立志干四化,将来为社会主义大厦添砖加瓦!”
  “做社会的栋梁之材!”
  “做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
  “哈哈,‘文革’语言!”
  “可以用的。咋?反动啊?”
  “做辛勤的园丁,培养祖国的花朵!”看来刘桂海念念不忘他的教师梦。
  “存扣,你的理想是什么?”李金祥问存扣。
  存扣笑了,说:“还没想好哩。”其实他是不大好意思说,跟同学们还不是太熟。
  “存扣当运动员最好了,你看他打球多棒!”
  “个子又高。”
  “又壮。”
  “当演员也能。”有个同学甚至这样说。但大家并不觉得唐突,都同意:“是的。”
  就有同学说:“当运动员要上理科,考演员大概……是文科类吧。”
  大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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