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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浮躁-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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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察人说:“我现在也正想以此写写文章,我个人觉得,应该要发扬我们这个民族最可贵的一种品质,就是韧性的精神!”
  由荆紫关山里娃子案件的谈话最后完全变成了金狗和考察人的对社会问题的探讨,福运和七老汉便失去了兴趣,一心去照料狗肉锅了。韩文举到了此时,也感到自己不如考察人,也不如了金狗。他们的谈话他插不进去,便又和七老汉去说粗话,斗花嘴,又骂着福运把煮熟的狗肉盛在碗里,将酒倒在杯中。就喊金狗:“金狗,你们是秀才见秀才,说不完的话啊!那嘴也该困了!让客人吃狗肉喝烧酒吧!”
  金狗便停止了提问,热情招呼考察人入座。这考察人竟十分善喝,几巡过后,福运和金狗都有些招架不住了,但考察人仍面不改色,神清目明。韩文举拉金狗到船舱外,说:“这客人好酒量,你去我家,让小水再拿出三瓶酒来!”
  金狗说:“喝得不少了,再喝就全要撂翻了!”
  韩文举说:“撂翻了好!人家既然喜爱咱这个地方,咱怎么能会不得酒?把客人喝醉,也是咱这儿风俗,他不会上怪,反而要高兴哩!去吧,又不叫你破费!”
  金狗只好又拿了三瓶酒来。韩文举斟满一杯,对考察人说:“我老汉敬你一杯!我们山地人没什么好招待的,只有这水酒,你要看得起我,就不要推辞,杯子见底吧!”
  考察人站起来,连声道谢,双手接过喝了。
  韩文举就给福运、金狗、七老汉使眼色,三个人又都一一站起敬酒,一敬三杯,杯杯见底,那考察人竟全喝了!
  三瓶酒喝下了两瓶,韩文举还要起来敬酒时,头一歪,身子一斜,便呼呼噜噜醉倒了。接着,金狗头晕得直想吐,福运闭着眼睛靠在一边不动,只有七老汉还清醒,说:“真没出息,客人没醉,主人全醉了!夜不早了,都歇下吧。”便将韩文举扶上床铺,让客人睡在另一头,金狗和福运则安排在床铺下的一堆干草里,他便一晃三摇回家去了。
  一觉睡去,昏昏沉沉,不知生死,到了天亮,金狗醒来,河面已霞光锦铺,十分耀眼,看舱里人时,韩文举和福运还在昏睡,考察人则不见了。出了舱,方见船是停在了河的对岸,客人的自行车和皮革箱子也不见了,而在舱门上挂一纸条,上写道:“多谢关照,终生难忘,因酒未醒,不忍打扰,留条而去,万望谅解。”
  金狗“哦”了一声,伫立船头,望河面晨雾初散,宽阔一片,心里不觉有了几分空落。
  一整天,金狗一直在想着与考察人的奇遇,又激动又惭愧。激动的是自己开了眼界,活腾了思想,惭愧的则是自己作为一个记者,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考察人的见解,使他不由得想到大空的城乡贸易公司的情况。金狗在回到白石寨记者站后,他就给州城报社内的以及各县一些驻站的年轻朋友去了信,谈了他所见到的考察人,谈了考察人的观点,他呼吁:咱们这些人,大都不是科班出身,理论知识太差,虽从基层上来或常年在基层工作,但观察问题又往往流于就事论事,为了加强自身修养,年轻人应组织起来,经常学习,交流一些思考。熬过三个晚上,他又终于写出了关于雷大空公司的一篇文章。这文章没有直接寄与报社编辑部,而是又复写几份,分头寄给他那些年轻记者朋友,让他们看看,交换一下意见,其主要内容是:“皮包公司的买空卖空,哄抬起了市场物价;党政机构的裙带关系,使官僚主义日益严重,这两点直接危害着社会,危害着改革,危害着国家的安定。人的主体意识的高扬和低文明层次的不谐和形成了目前的普遍的浮躁情绪,应该引起我们足够的对于人的改革的重视。”在这篇文章的附信中,金狗不无嘲讽地说:“其实,有些字眼我也不能作到准确的解释,比如‘文明层次’,我只是能意会罢了,这也正是我的‘低文明层次’吧!我希望我们能以此多思考些问题,引起争论,目的在于提高我们,使我们早日成熟,成为一名真正的记者!”
  第二十三章
  福运和七老汉合撑一只船,这船便是河运队最幸运的船。七老汉是个水上怪物,年轻时能一顿吃掉二斤小米干饭,身骨一直抗硬,全河运队里就数他的岁数最老。如今虽然乏了力气,但船上手段老辣,一辈子也没出过事故。搭伴初时,小水就说:“七叔是福人,福运跟着百无禁忌,能逢凶化吉哩!”果然数月之内,交易顺当,水路畅通,无是无非,和气平安。只是七老汉特别看重白蛇,每日一早一晚,要福运顶礼膜拜,而到了白石寨的平浪宫和荆紫关的平浪宫,首先去上供烧香,雷打而不动。一切完毕,七老汉就不免摆出些长者的派头,四肢摊开,仰面睡在船上,着福运上岸去买饭。饭从来买两份,七老汉是猪头肉夹烧饼,福运就是馒头;七老汉是杂酱荤面,福运就是青菜素面。福运伺候七老汉似亲爹亲娘一般,七老汉没有了弹嫌可说。喝起酒来,情形就不一样了,酒面前没有辈分,人人平等,且一定要唱酒歌。福运先是不会这种酒歌,七老汉就教他,每于风平浪静,任船漂游之时,那船上就听道:
  嘞得嘞得打呀,
  打得是嘞得,
  咱们二人打得是嘞得呀!
  五魁!七巧!
  高升!八马!
  兄喝的酒呀,
  弟看的杯呀,
  喝完了水酒咱们打嘞得呀!
  唱这歌时,福运是输了。福运端起酒杯却说:“七叔,你是喝多了,你不要称我是兄,我叫你是叔哩!”
  七老汉说:“酒场上不兴那个!”
  州河上来往的船只,都听见了,人人皆取笑这一对搭伴,人人又皆热羡这一老一少。小水每每来到渡口上接船归来,总要将前次福运挣得的那一份钱买缝了衣服鞋袜,福运一件,七老汉也一件。七老汉亦颇大方,将这次出河钱就多半交给了小水,若小水推辞时,竟发火了,说:“我够饭钱酒钱就是了,留那么多买棺材吗?你要攒些钱哩,小水,有你用钱的时候哩!”
  小水腆着很笨的身子,并没醒开七老汉的话,还在推辞。七老汉就说:“小水,你走几步让我看看!”
  小水疑惑,走了几步。七老汉就叫道:“你走路左边高右边低,是个男娃哩!”
  小水方白脸羞红,说:“七叔,真要像你说的,将来他长大了,你还要教他撑船哩!”
  七老汉说:“到他们这一代,还要像我一样撑船吗?”七老汉说得有几分沮丧,小水也神色黯然了。再要说什么,却看见田中正向渡口走来,就转身往船舱里不出来。田中正的脚伤早已痊愈,走路并不颠跛,只是天再热,穿了凉鞋也要套上袜子的。福运也装作没有瞧见他,低头在船上忙活,田中正却大声说:“福运,才回来,是从荆紫关吗?”
  福运说:“是白石寨。”
  田中正再说:“一路没出事吧?”
  福运说:“没有。”
  田中正就又说:“没出事就好!听说月日滩那儿崖坍了,河道堵塞得厉害,要多小心啊!”一边说,一边到韩文举的船上摆渡去镇上了。
  福运走近船舱,对小水说:“这田中正倒客气了!”
  小水说:“他越待你客气,他越不是好人,特意让外人看的嘛!不要再理他,惹不起了咱躲着。”
  这条船上,一老一少配合得好,有技术,有人缘,又都与田中正有间隙,河运队的大部分船工都趋他们,大有金狗当年的势力。于是,蔡大安、田一申有警觉了,田中正也警觉了。在一个傍晚,将福运叫到乡政府,蔡大安说:“福运,大空走后,你干得真不错哩!这次河运队评先进,我们领导研究了,准备提你。为了充分发挥骨干模范作用,重用人才,决定把你从船上调出来,给我做个帮手搞采购,你高兴吧?”
  福运当时真也挺高兴的,说:“搞采购我可不行,我口笨,说不来话,况且账项弄不清呀!”
  蔡大安说:“这又不是让你当外交部长,有我呀!你口笨,账项不清,你总有腿,能跑路吧?”
  福运便应允了。回家来对小水说了,小水说:“这是要把你和七叔拆开的!”福运也恍然大悟,骂了一声娘,要赶到乡政府辞退新的安排。小水拦住了,说:“你这么再去辞退,人家就有口实说你成心聚众要闹事了。既然如此,你就跟蔡大安采购去,先干着看吧。”
  福运做了采购,船工们倒还真有些眼热,私下议论田中正一伙是吃硬不吃软的家伙:福运他们先前闹了一场事,倒被提升干自在活计了。从此,福运衣着也整齐起来,临出门,小水总是要提提他的衣领,扯扯他的衣襟,叮咛说:“搞采购是多见人的,比不得在船上,你干干净净的了,外人也不笑话我的!”
  七八月里,州河上游的山里,成熟了大量的山货特产,两岔镇七天一集,镇西十里的七里湾村三天一集,集集是一街两行堆满了猕猴桃,野葡萄,山桃,山梨,山楂。河运队就集集赶着收购,然后雇拖拉机运到渡口,再一船一船载往白石寨酒厂和襄樊酒厂。福运先是在两岔镇集上收购,忙得两头不见天,但到后来,镇子上的山果突然没有了,他又赶到七里湾村,七里湾村的集上也没有了。他好生奇怪,打问时,原是七里湾有一个三家联合开办的收购站,全部于山道口收去了山里。他将这情况报告了蔡大安,蔡大安则说:“这事我正要对你说呀,人家七里湾三户人家办了收购站,这也是人家占了地理优越的光,他们答应把收购来的山果再卖给咱们的,我已与人家谈妥了,不能卖给别的运输单位,这一来,咱也少了零收的麻烦。”福运说:“零收是累些,可便宜呀,他们这么一倒卖给咱们,咱不是少赚许多钱吗?”蔡大安说:“这也没办法,咱也不能不让人家收购呀!你当年和大空行独户船时不是也和河运队抢过生意吗?”福运只好去七里湾收购站再收购,心绪不好,自然严格控制山果等级、质量。
  一日,福运再去七里湾,按事先说好的合同,那里将装好三万斤一等猕猴桃,但过秤时,则发现这些猕猴桃全不符合标准,充其量只能符合二等。福运当下就与那些人争吵起来,那些人也火了,说:“你不收就不收,让蔡大安来!”福运说:“我就是代表蔡大安来的,按二等,要不卖,我们河运队就不收了!”甩袖而走,回来也懒得对蔡大安讲。结果,那批猕猴桃堆放了多日,有些变坏,将三分之一出售给了乌面兽一伙私人船排。蔡大安得知消息后,连夜赶去,又按一等价将三分之二的存果全部收购了回来。福运当时极气愤,不明白蔡大安为什么干这种吃亏的事?说给小水,小水也顿生疑心,让福运去七里湾私下问问其中的蹊跷。果然,福运在七里湾村里听到议论,说这三户人家办收购站,也全是蔡大安的主意,蔡大安给他们贷的款,私下讲明他入一股,得利四分一。福运一时气极,找到那个收购站的人直接询问此事,但人家矢口否认。当他返回质问蔡大安的时候,蔡大安竟已向田中正汇报了他失职情况,已决定以“能力有限,不能胜任采购工作”而将他辞退了。
  福运明知吃了暗苦,却说不出来,再要找田中正要求不当采购员了,但要到船排上去,小水劝住了,说你去告蔡大安吗,你没确实证据,他们这么辞退你,全是一场阴谋,早就安下报复心的。事到今日,也不看他们的眉高眼下,咱重谋生路吧。夫妻俩苦思冥想,不知干些什么是好:去撑船吧,一个人怎么撑得?到南山巫岭后的密林里去割漆?小水不放心。想来想去,没有妙着,两口子就在家里买了六个猪娃来养。他们打听了行情,从去年以来,肉价上升,州河岸上许多人养猪发了大财。夫妻俩去养猪专业户参观了一趟,回来精心饲养,但由猪娃长成大猪,日月过得快,猪娃长得慢,韩文举就又唠唠嘟嘟,认为养猪娃不是办法,不如卖了小的养大的,反正家里存有粗粮,若用精料喂半拉子架子猪,出手快得益大。小水和福运便又处理了小猪,在镇子集市上买了五条皆八十多斤的半拉子猪,一日三次烧食焖糠,那猪也就先褪了红绒,白亮了脊梁,下坠了肚子,两个月里风吹似的长大。待到有两条长到一百五十多斤,夫妻俩高高兴兴运到两岔镇收购站去交售,谁知今年省城和州城的猪肉又都饱和,不再让白石寨提供生猪,白石寨也便立即取消各乡的收购站。两人叫苦不迭,将猪又运到白石寨,白石寨只有城关收购站收,交猪者则长龙阵一样的排队。来白石寨时,小水是做了一大锅包谷糁糊汤的,人吃猪也吃,可现在日过下午,夫妻俩一人拉一条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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