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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幽谷百合-第42章

小说: 幽谷百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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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母亲;夫妇、情侣、兄弟之间,莫不如此!何曾料到有朝一日,父亲的尸骨未寒,我就得跟夏尔·德·旺德奈斯打官司①?而我为这位长兄的晋升出过多少力!天哪!最简单的历史蕴含多少教诲啊!当玛德莱娜消失在台阶上的门里之后,我心痛欲碎,回来辞别房东,启程去巴黎。我沿着安德尔河右岸,走的正是我第一次来这座幽谷时经过的路。我凄怆地穿过了风景秀丽的吕昂桥村。这时我很富有,政治生活也一帆风顺,已不是1814年的那个疲惫不堪的徒步行客了。那个时期,我的心灵充满了欲望,而今我却热泪盈眶;从前,我的生活有待充实,而今我却感到生活一片荒漠。我还很年轻,仅仅二十九岁,可是心灵却凋残了。几年的时光,这里的景物就失去了当初的瑰丽,我也厌恶了生活。现在您会理解,当我回头望见玛德莱娜站在平台上时,我的心情是何等激动。

  ①老侯爵一死,夏尔就要卖掉旺德奈斯的采邑,费利克斯反对,便到法院起诉。参见“私人生活场景”中巴尔扎克的《人世之初》、《三十岁的女人》等。

  我不胜悲伤,难以自己,连此行的目的都不考虑了;心里完全没有杜德莱夫人的影子,以致走进了她的庭院自己还不知道。一旦做了蠢事,就得硬着头皮做到底。我在她那里已经养成了夫妻生活的习惯,上楼时想到断绝关系会带来的种种烦恼,不禁忧心忡忡。我一身旅行服装,由管家引进客厅,只见杜德莱夫人衣着华丽,身边围着五个人;您若是深入地了解了她的性格和作风,就会想像得出我有多么沮丧。英国德高望重的老政治家之一,杜德莱勋爵,此刻正站在壁炉旁,他的样子一本正经,十分傲慢,态度冷淡,脸上显露一种他可能在议会中常有的嘲讽神气。他听见传报我的姓名,便微微一笑。阿拉贝尔的两个孩子在母亲身边,他俩酷似老勋爵的一个私生子,坐在侯爵夫人旁边的双人沙发上的德·玛赛。阿拉贝尔一见是我,便换了一副盛气凌人的神态,眼睛盯着我的旅行帽,好像随时都要问我到她府上有何贵干。她打量我的那种表情,简直是把我看成被引见给她的乡绅。至于我们的亲密关系、那永恒的爱情、失去我的爱便寻短见的种种誓言、阿尔米德①的幻术,统统像梦境一般消逝了,就仿佛我从来没有握过她的手,我是个陌路人,她根本不认识我。尽管我出入外交场合,开始习惯保持冷静的态度,我还是很惊讶,换了别人也会如此。德·玛赛望着自己的靴子微笑,他那凝视靴子的样子特别做作。我当即拿定了主意。若是败在任何别的女人手里,我也许会心甘情愿;但是,看到这个要以身殉情、曾嘲笑现已死去的情敌的女英雄傲然挺立,我不由得怒火中烧,决心以无礼对不逊。她知道布朗东夫人的悲剧,向她提起这件事,就好比在她心头扎上一刀,尽管这个武器扎进去时可能要变钝。

  ①意大利诗人塔索(1544—1595)的叙事诗《被解放的耶路撒冷》中的人物。阿尔米德是伊斯兰教的魔女,迷住了十字军将士,法国骑士雷诺。

  “夫人,”我对她说,“我非常莽撞地闯进了贵府,不过,您若是知道我从都兰来,把布朗东夫人的一封急信捎给您,就不会怪罪我了。我担心您已启程去兰开夏郡,既然您还待在巴黎,那我就等候您的吩咐,等候您赏脸接见我的时间。”

  她点了点头,我便返身出去。从这天起,我只在社交场合遇见过她,见面时相互友好地打个招呼,或者相互挖苦两句。我对她说兰开夏郡的女人是无法慰藉的,她则回敬说法国女人的胃病是失意绝望引起的。承蒙她的关照,我有了个死敌,就是她当成宝贝的德·玛赛。于是,我就说她嫁给了老少两代人。就这样,我算倒霉到底了。于是,我实施寄居萨榭古堡时所拟定的计划,潜心研究科学、文学和政治。查理十世登基后,免去了我在先王身边担任的职务,让我进入外交界。从此以后,我决心再不眷顾任何女人,不管她有多漂亮,多聪颖,多痴情。这一招倒真灵:我精神上获得了难以置信的平静,工作中精力旺盛,我明白了女人从我们生活中毁掉的一切,她们还以为讲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补偿那些东西呢。然而,我的全部决心都付诸东流,何以至此,您是一清二楚的。亲爱的娜塔莉,我就像对自己讲述一样,毫无保留地、不加修饰地向您叙述了我的经历,叙述了与您毫不相干的感情,说不定刺伤了您那嫉妒而敏感的心灵的某个部位。不过我确信,有些情况也许会激怒一个平庸的女人,却能成为您爱我的又一条理由。杰出的女性对待受苦而患病的灵魂,能扮演高尚的角色,犹如修女给人包扎伤口,犹如母亲原谅孩子。并不是只有艺术家和伟大的诗人感到痛苦:为祖国,为民族的未来而生活的人们,在开拓他们思想感情的领域时,往往陷入极其孤苦的境地。他们需要身边有人对他们体现出纯洁忠诚的爱;请相信,他们完全了解这种爱的伟大与价值。明天我就会清楚,我是否错爱了您。

  致费利克斯·德·旺德奈斯伯爵先生的信

  亲爱的伯爵,您曾从可怜的德·莫尔索夫人手中收到一封信,据您讲,那封信对您为人处世不无帮助,对您的飞黄腾达起了很大作用。请允许我帮助您完成您的教育吧。求求您,摆脱一种恶习,不要效法寡妇的行径:她们把亡夫挂在嘴边上,动辄向第二个丈夫摆一摆亡失的美德。亲爱的伯爵,我是个法国女子,希望嫁给任何一个我所爱的男人,绝不会嫁给德·莫尔索夫人。您知道我对您是多么关切。我以应有的专心看完了您的叙述之后,认为您拿德·莫尔索夫人的美德去与杜德莱夫人对照,使她十分反感,您又用英国那种热恋方式去压德·莫尔索夫人。害得她痛苦不堪。我自然是可怜的人儿,别无长处,只会取悦于您,可您对我也有失分寸;您要让我明白,我既不像亨利埃特,也不像阿拉贝尔那样爱您。我有自知之明,并不隐讳自己的短处,但是何苦如此严酷地让我感觉到这一点呢?您可知道我对谁产生了怜悯?对您将来爱上的第四个女人。她将不得不同三个人抗争。因此,我要提醒您预防您的记忆的危险作用,这既是为您的利益,也是为她的利益着想。爱您是一件光荣而艰苦的事情,必须具备不可悉数的天主教徒的品质,或者英国国教徒的品质;我放弃这种荣耀,实在不想同幽灵搏斗。葫芦钟堡那位圣女的美德,会使最自信的女人相形见绌,心灰意冷;而您那位大无畏的女丈夫,也会使最大胆追求幸福的人自愧不如,退避三舍。一个女人不管怎样尽心尽力,也不能使您得到她期望给您的快乐。无论是感官还是心灵,都永远战胜不了您的记忆。您记得我们经常骑马。由于您那圣洁的亨利埃特之死,太阳也冷却了;我未能使它温暖如初,您在我身边定然要打象战。我的朋友——因为,您永远是我的朋友,千万注意,不要再这样推心置腹,把您的失意和盘托出,这会使爱恋之心泄气,会迫使一个女子怀疑自己。亲爱的伯爵,爱情是依赖信任而存在的。一位女子开口之前,心里总嘀咕,会不会有一位圣洁的亨利埃特更善言谈,或者上马之前,心里总寻思,会不会有一位阿拉贝尔那样的女子骑术更精,那么请相信,这个女子舌头准要打颤,腿准要哆嗦。您使我产生了愿望,也想从您这儿得到一些迷人的花束,可是您又不扎制了。由此看来,有许多事情您不敢再做了,有许多思想和欢乐,对您来说也一去不复返了。您要明白,任何女子也不愿意和那位您念念不忘的死者在您的心中并存。您求我以基督的慈悲心肠爱您;不瞒您说,我出于慈悲心肠,可以做许许多多的事情,可以做一切,惟独爱情不行。有时您既令人烦恼,又自寻烦恼。您把自己的伤怀称为忧郁症,倒也不错;您的确叫人受不了,害得爱您的女子忧心如焚。在我们二人之间,我频频碰到那位圣女的坟墓:我思之再三,我深知自己,不愿像她那样死去。连杜德莱夫人那样出类拔萃的女子都被您闹得厌烦了,何况我呢,我没有她那样狂热的欲念,只怕心情冷却得比她还要快。既然您只能和逝去的女子同享爱情的幸福,那就取消我们之间的爱情,保持朋友关系吧,我希望如此。究竟怎么回事啊,亲爱的伯爵?起初您就有了一位令人艳羡的女子,一位十全十美的情妇,她筹划您的前程,使您得到了贵族院议员的称号,她如痴如狂地爱您,只要求您忠诚不渝;可是您却使她忧伤致死;真不知道还有比这更伤天害理的事。那些无比热忱而又十分不幸的年轻人,空怀大志,在巴黎街头倘佯,他们哪个不愿意规规矩矩地追求十年,以便得到您享受的一半完幸呢?而您当初却不以为然。一个人能得到这样的爱情,还有什么可企求的呢?可怜的女人!她吃足了苦头,而您只讲了几句感慨的话,就以为无愧于死者了。自不待言,我对您的一片情意,也只能得到这种报答。多谢了,亲爱的伯爵,无论是坟墓之内还是坟墓之外的情敌,我都不想要。一个人犯了这类良心罪,至少不应当讲出来。我是女流,是夏娃的女儿,曾经向您提出一个冒失的请求,而您作为男子,就要估量您的答复的后果。当时您应当欺骗我,过后我会感激您的。难道您从来不了解幸运的男人的美德吗?当他们向我们发誓他们从来没有爱过,这次是初恋的时候,难道您不认为他们是多么宽宏大量吗?您的计划是行不通的。身兼二美,既是德·莫尔索夫人又是杜德莱夫人,唉,我的朋友,这岂不是叫水火相容吗?难道您不了解女人吗?女人就是女人,她们有长处,也必有短处。您过早地遇见了杜德莱夫人,因此不能正确地评价她;在我看来,您的虚荣心受到伤害,就讲她的坏话,进行报复;但是对德·莫尔索夫人,您又理解得太晚了,您怪这一位不能成为那一位,便惩罚了人家;而我呢,既不是这一位,也不是那一位,我会有什么下场呢?我相当爱您,因而为您的未来深思过,我真的非常爱您。您这愁客骑士的神态,总是深深地吸引我,我曾以为忧郁的人必然忠贞不渝,却不知道您入世之初,就害死了天下最美丽、最贞洁的女子。告诉您,我考虑了您下一步该怎么办,我是认真考虑过了。亲爱的朋友,我看您应和一个项狄夫人①式的女人结婚:她根本不懂爱,不懂激情,既不担心什么杜德莱夫人,也不在乎什么德·莫尔索夫人,在您所谓忧郁的烦恼时刻,在您像雨水一样令人开心的时刻,她会毫不介意,完全充当您所要求的慈善修女的杰出角色。至于爱啦,为一句话而颤栗啦,善于等待,给予并接受幸福啦,感受爱情的风风雨雨啦,附和您所爱的女人的小小虚荣心啦,亲爱的伯爵,这些您就不要勉为其难了。在同年轻女子打交道的问题上,您一丝不苟地听从了您的善良天使给您的忠告;您完全避开了她们,结果一点也不了解她们。德·莫尔索夫人一开头就把您置于高瞻远瞩的地位,她做得对;否则,所有女人就会同您作对,使您一事无成。您要想从头学起,学会对我们说我们爱听的话,学会崇高得恰到好处,学会顺着我们的性子,喜爱我们的世俗卑琐之点,现在恐怕为时已晚。我们并不像您以为的那么愚蠢:我们爱一个男子,决不会把他置于一切之上。动摇我们优越感的信念,就是动摇我们的爱情。奉承我们,就是奉承您自己。如果您想在上流社会里同女人周旋,那您就得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您对我说的这些情况。她们不喜欢把自己的爱情之花栽在岩石上,也不喜欢浪费自己的温情去安抚一颗受伤的心。弄得不好,所有女人都会发现您的心已经干涸,您将为此苦恼一辈子。像我这样坦率地直言相告,像我这样好心地离开您,既不怀怨恨,还向您奉献友谊,在她们当中寥寥无几,而今天这样做的,正是自称是您忠实朋友的

  ①英国小说家劳伦斯·斯特恩(1713—1768)的九卷本小说《项狄传》中的人物。

  娜塔莉·德·玛奈维尔

  1835年10月于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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