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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沉默是金-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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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队伍中触目俱是全堂满洲执事,排出约有数里之遥。他们一路行进一路挥撒纸钱,只见扬起来的金银箔纸乃是铺天盖地而来。
“拉幌”的杠夫大概有二十多名,跟在一名手拿藤鞭的“执鞭压差”后头,缓慢地抬杠而行。仔细一看,可辨出那些杠夫均为正蓝旗的包衣旗人,俱都头戴青荷叶帽,上插朝天锥式的黄雉翎,身穿紫色团花麻驾衣、正蓝色的套裤、足穿白布袜、青布靴、上盖蓝色靴护,手上还戴着蓝色手套。
整个队伍极度庄重、严肃。
楚笑寒见此情形大喜过望,顾不得是否有冲撞冒犯之嫌疑,直接驾马冲向那前头的奉安队伍。而眼角也不忘去睨一下后头的情形,果然喜见那后头的数人均都放慢了速度,逐渐和自己拉开距离去。
忽听一个厉声呵斥从最前头的执鞭压差的口中发出:“大胆,竟敢冲撞良妃主子的奉安队伍,还不快止步下马请罪!”
良妃?
是良妃的奉安队伍?啊,对,皇族薨殁,一棺两殡。
眼前犹如幻象般立刻显现出良妃那微笑着的绝代容颜,她在天边云层处,轻轻地冲自己招着手:“兰欣,过来,兰欣……”
良妃……


第66章 看山不厌半云遮
“罢了,你们勿须多事。”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队伍当中传了出来,随着轻轻的笑声逐渐近来,便看到身着天青色朝服,头上则顶戴花翎舍林齐备的朝帽,外披青狐端罩。这位八贝勒,胤禩,从人群中分花拂柳般地行了出来。他似乎刚从桥辇上下来,因他身上衣帽一丝不苟,毫无褶皱,可见不可能是随行或是骑马跟行……
他笑着走过来,向马上的楚笑寒,伸出一只手示意扶她下来:“真是神鬼莫测啊,兰欣,你总得叫我这般意外。”
楚笑寒喘了口气,没有理他,只回转头看四周,那些追兵,竟然都不见了……真快,动作真快……到底是藏到哪儿去了呢?
难道是那些过人头顶高的草丛底下?那确实是很难发现的……
正琢磨着这件诡异的事,却冷不防地失去了平衡,一个倒栽葱跌下马去。
原来是八爷。
胤禩可没那个耐心慢悠悠地等,直接就把楚笑寒一把从马上拽了下来。不过总算他还有几分良心,撑抱住了莫名其妙晕头转向中的楚笑寒,没让她凄惨无比地掉在地上摔个嘴啃泥。
“你怎会在这里的?这里离热河府,可也太远了些……莫不是,你打算离开四哥,故此偷偷私跑了出来?”胤禩语带嘲意戏谑地笑说道。
楚笑寒闻得“偷偷私跑”四字一个愣怔,八爷倒是说得没错。自己还真是偷偷私跑出来的,只是,是离开,还是……别的呢?
“走罢,先到辇乘上去坐一会子,我们站在这里聊天,倒是阻住他们行进了……额娘的牌位,终究还是要去皇陵奉安的……”胤禩一边喟叹,一边不由分说地拉起了楚笑寒往队伍当中走去。

这队伍,可真是长啊……
先不去说琳琅满目的熊虎常旗、金银执事,满满当当的銮舆卫,一班满洲执事,执大门、小旗旒、大轿、小轿。光看那采绸扎的影亭,黄缎绣花伞,金鼓乐器和笙管笛萧乐器各一班,就已经够令楚笑寒咋舌了。
再看由胤禩所辖管的正蓝旗的统领军队,后头便是喇嘛、坤道(女道士)、比丘、乾道(男道士)、禅、“呼小呐”等队伍相连数里左右;手执法器,不断地吹奏念经。而良妃的魂轿内安置牌位,后跟辇乘,被簇拥在队伍的正中。
坐在轿舆车辇内,听着外头悠悠长长的诵经声和十分嘈杂的哀哭声,总觉得有一种错觉,以为自己是在二十一世纪,那个外公去世后的守夜晚上,耳边始终萦绕着外婆、姨舅等人哭声,还有那请来的僧侣彻夜诵念佛经的声音,久久不停息……
不自觉地凝神沉思起来。
“跟我去皇陵吗?前圈陵墓地宫固然有些肃穆无趣,但是后龙禁区内的雾灵山内山峦起伏,群峰叠翠,奇峰秀岭,纵横交错,风景异常美丽。若是有兴致,可以带你赏玩一番。”胤禩在一旁问道,“只是,你这样跑了出来,四哥知是不知啊?”
楚笑寒完全没有听进去,半晌之后才啊了一声,叫道:“我……我已经出来三天了……”
看她眼下一副神魂不知的样儿,再听了她毫无自觉的话语,胤禩终于无奈地叹气了:“兰欣啊,打从在宫里初见你,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那副心不在焉、且行且止的样儿呢?”
说着他的目光终于投向楚笑寒,细细地打量着,又好气又好笑。
蓦地,胤禩的脸色有些铁青起来,他缓缓地伸出手,将仍然坐在靠窗的车厢坐榻边,呆呆盯视着外面奉安队伍的楚笑寒的脸颊下颌捏住,用力地抬了起来。
本来一直在发呆中,此刻终于被硬硬硌着的扳指、以及胤禩那带着硬茧的手指的强劲力道给弄疼了,楚笑寒终于回过魂来,诧异地转头看向胤禩,满带着疑问的眼神:“八爷……”
“兰欣……”胤禩缓缓地说,“从初见到现在,也有,七年了吧?”
楚笑寒不解其意,应道:“嗯,是呀,虽不到一点儿,但也差不离有七年了呢。八爷……”
心里偷偷地补充着,实际上,有九年了吧?
“七年啊,”胤禩的脸慢慢地凑近过来,口中说着,“七年……闲时无事,对镜自照之时,也觉着自己,真是老了不少呢。眼角都多了不少细纹,偶尔也会找见白发……可是,兰欣啊,你怎么,一点儿都没有变呢?”
楚笑寒浑身一震,如梦初醒般彻底清醒过来,眼眶撑大了看住眼前的胤禩,他说什么?他在说什么?
“真的,你自己没瞧过么?”胤禩轻轻地说道,一边微弯食指,摩挲着她的面颊,而拇指则带着那翡翠扳指用力地压在颊边,“七年……啊……那时候,在养心殿头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大约二十一二岁的样子吧?现在,你也总该有二十八九岁了吧?年近三十的女子,怎么会是像你这样的呢?同七年前完全没有一点儿变化?”
不会!
不会的!不可能啊!
虽然,自己是基本不照镜子的。
但是,但是,记得是有什么证据的……对,对的,那时候,重回雍王府的时候,那李玉琼李侧福晋不是说过什么吗?
她说什么来着?
对,她说的是:我道是怎样一个天仙的人儿,却原来也不过如此。而且年纪委实是大了些,这样的年纪尚未嫁人,难怪是急得什么都不顾地猴急着勾引八爷,听说是直接扑上去扒了八爷的衣服?我的天哪,这种事情,我们真是想都想不出来!
重点是那句:而且年纪委实是大了些,这样的年纪尚未嫁人,……
不是吗?李侧福晋的意思是,从年岁上看,自己确实是很大很大了。而她的这句话,周围的人,像是福晋乌拉那拉氏,以及诸位格格,不都是赞同的吗?
所以……所以,自己的年岁,是正常的,不对吗?
可是,可是,……也确实……有些奇 怪{炫;书;网的……他们,她们,那些王府里的微散太监、还有那些小婢女、大苏拉之属的,平日里,确实总是唤她做姑姑,从未叫她嫲嫲过……那,那不是客气来着吗?古代和现代应当是一样的吧?赞人年轻总是会得使人高兴一些的吧?
再说,大家却也在传言的,不是吗?不是说自己年近三十高龄,被主上赐给了雍亲王……这不是明明白白地说了,自己年近三十了嘛……
可是,这个年龄,是谁给的呢?
周身,觉得冷冷的寒流慢慢地划过,淹没整个人,似如灭顶一般……
勉强地笑着,竭力保持语声不做一丝丝的颤抖,以求从容说道:“身……身为女子,自然珍视容颜。暇时总是想尽了法子保养相貌,……看去年青一些,却……却也是有的。八爷,赞奴婢功貌,可是想奴婢回赞几句?若论品貌能耐,八爷,八爷可不是……更加……加之弓马娴熟,武艺出色,……况且,您虽说自个儿老了不少,可奴婢眼瞅着并非如此,什么皱纹白发,一概不曾得见。想是八爷您苛求了些了。”
被他一吓之下,惊惧交加就不自觉自称奴婢起来……
胤禩听罢,拧了拧眉头,自觉也无法对此番说辞进行驳斥,况且女子二十岁同三十岁相较,有些个天生丽质的却也分别不大,他自个儿的额娘良妃便是一个。这样一想倒是无话可说,便也只能暂时作罢。
他收回右手,坐在一边兀然定神沉思。
楚笑寒默然片刻,忽然启唇说:“以前听过一个叫做人鱼的传说,有个男子,费尽心思,几经波折,以命相搏终于获得食之便可长生不老的人鱼肉,他之后青春永驻,不老不死。”
胤禩听了有些讶异,抬起头来看她,见她面色苍白,嘴唇几不可辨般地颤抖着,口里则无甚情绪地描述着人鱼故事。
“本该是个圆满的美事儿吧?可是,他过得非 常(炫…书…网)痛苦。八百年,整整八百年……在最初的五十年后,他所有爱的,恨的,认识的人,已经全部死光了。之后的几百年,他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他的脑海里,始终浮现的是他最爱的妻子,垂垂老矣的鹤发鸡皮的样儿,声嘶力竭地尖叫着,你走!你走!我永远永远不要再见你!不要你见着我这个丑样儿……八百年,一个人,孤独地过下去。即使遇见有些心动的人,却也不能接近。因为那个女子,必然只有一百年。而他却有无数个一百年,总是来了,走了,来了,又走了……人来人往之际,始终只有孤独的一个他。”
那是《人鱼之森》的故事,并不喜 欢'炫。书。网'的漫画。但是印象却极为深刻,和《寄生兽》一样,一种平淡却深入骨髓的恐惧:如果是我,该怎么办?这是无解的难题,所以恐惧,并且透骨印心……

真鱼问:一直活着,一直活着好玩吗?
涌太说:人生偶尔也有欢乐的事,活得太久,人生就没意思了……
真鱼问:也有伤心的事吗?
涌太说:有啊,有悲伤的,而且悲伤的日子要比欢笑的日子多得多,但你欢笑的时候啊,什么悲伤都会忘掉呢;而你悲伤的时候却不会忘掉欢笑。
我会和涌太一样吗?一直活下去?一直活下去?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结果却是如同吸血鬼僵尸般地活下去,直到,三百年后……再遇哥哥、韶颜、甚至“自己”??
一阵电流般的寒颤游走遍及全身,连打三数个冷战,浑身衣抖手颤起来……

“八爷,我得回去了。”楚笑寒魂魄失守不全样地站了起来,发着呆说道,“皇陵,我不去了。求八爷替我同良主子的神牌上香告罪一声罢……我须得回去了,真须得回去了。”
胤禩正呆呆地发着怔忪,回味寻思着她刚才所说的那个人鱼传说,忽听她说要走,本待阻了她,却又转念想,向来拗了她心意,何必呢?何必呢?总要顺遂她几次的吧……


第67章 微风扇暖蒸新雨
从良妃的奉安队伍离开,虽说有几个侍卫奉了八爷的命令要送她一程,但是楚笑寒只觉浑浑噩噩,似乎七魂六魄少了六魂五魄,只得一魂一魄尚在那里苦苦支撑,实在难耐之下,固执推辞,坚决不肯他们正蓝旗的兵士相送。
几个执事官员和统领管带无奈之下,便殷殷告知方向路途,再三说明,生怕她迷了路途。
楚笑寒勉强笑着应声,实则神魂不知,五句话没听进去一句。旋即匆匆告辞,跨马上鞍,挥鞭驾策,急急往着承德、热河、狮子沟离宫的方向赶去。

不会的。
不会是真的吧?
想回去,找个镜子来照照看。
不会的。
可不论怎样,且先回家看看吧。
家?是家吗?那里能算得家吗?不过,就算不是,那里,可也总算是一个落脚点吧?
一时之间神思不定,精神恍惚间,周围的一切都视而不见,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是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方辨别出来,定住回去的北行方向,不让自己走偏了去。
这一疲倦伤神,万事迷糊不知之间,随着坐骑一路北去,急急奔了许久,也不知时辰,直到自己胯…下的黄骠马发出嘶叫,蓦然发觉坐骑已然止步,四周围着一圈彪形大汉,全部上穿短打皂衫,外套皮背心,下着玄色劲裤,脚蹬黑靴,尽皆骑于马上。
他们不冷吗?
开春也就穿着这点儿衣衫?只说明一点:体格非凡?
再看去这些人所骑乘的马匹也绝非凡品,俊逸非 常(炫…书…网),一派身膘蹄轻的样子。
定定神,强自凝了神思去仔细端详辨认一番,终于发现这伙人的样子好像就是刚才尾随自己的那一拨。
万万没料到,他们竟然没有离开,居然藏匿了一阵,复又跟了上来。
自己也确是太大意了。
因为八爷,八爷的那番话。令得自己有些失常,忘了周遭的情形了。若是跟了八爷走,或是欣然接受相送好意,那就……然而,自己不知为何竟然会活路不走走死路,结果,就硬生生地落入了这个网中。原本是,完全可以避免的祸事……
那几个汉子也不说话,只齐刷刷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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