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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沉默是金-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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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笑寒点点头,想了一想,却又在脸上现出很迷茫的表情,复又摇摇头。但是,双手始终紧紧揪住胤礽的左手袖子,不肯放松丝毫。
胤礽忽而尖刻一笑,说道:“听说,四弟纳了那年遐龄的女儿做侧福晋。你可是怨恨得很?故此趁着机会,阻了本宫,是想本宫再兑诺那庶妃之位?”
听罢此言,楚笑寒又愣了愣,怎的他们一个一个的都说自己和雍王爷是一对儿呢?可又为什么自己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和他的点滴过往呢?这庶妃两字一入耳,似被火烙烫了一下,她赶紧跟拨浪鼓一样地摇起头来。
胤礽冷冷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阻住了本宫到底意欲何为?莫非……,”他的声音忽然顿了一顿,竟然稍微软了一些,“莫非,你要为你主子说情?”
是要为良妃说情吗?
可是,良妃需要自己为她跟胤礽说情吗?只怕……根本不需要。她根本不喜 欢'炫。书。网'胤礽,她心中的那个人,乃是康熙皇帝。
这样一想,颓然间猛觉多事,便就慢慢地松开了手指,一个又一个,于是看去夺目耀眼、触手滑腻的黄色绸料顺利畅快地从手掌心迅速滑落。
但是,跟前的明黄色身影并不曾随即离开,他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前头。似乎,在等待什么。忽然之间他回转身,大步往屋内返转去。
楚笑寒几乎感觉到黄色衣衫带起的风声擦过自己的脸颊,冰片夹带桂花的寒香瞬间萦绕鼻间,登时觉得有些头疼起来,这香气,好像在哪儿闻过,这样熟悉。来不及多想什么,随着胤礽走过,她也不自觉转过头顺着看过去,不禁呆住。
门口,良妃穿着一身月白色松竹绣纹的纱衫纱裙,正软软无力地倚靠在门框上。她素来在意装扮,竟是连病了躺在床上,都穿着整齐,实在令人咋舌。这两年大概身子骨实在弱了,这本已经显得穿着的人纤瘦飘逸的衫裙,此刻看去,更是衣袂飘飘,浑若大风一吹便倒。
胤礽早已两步抢上,伸出双臂扶抱住堪堪欲倒的良妃。
良久,他终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略略弯身,右手伸到良妃的腿弯处,将她抱了起来,跨过门槛,走入屋内去。
他……性子真好。
楚笑寒只觉自己快要落下泪来。
从头到尾,大概也能猜得清楚大致过程了。
他从六岁开始,直到现在,三十多年啦。
喜 欢'炫。书。网'一个人,整整喜 欢'炫。书。网'了三十多年,这也是很长远很长远了。世间能有几个男子,可以一心一意地爱一个女子三十年?而且,他为了良妃主子,放弃了多少东西?现在,是不是连皇位都要丢弃?
就算是一个懦弱卑怯的无能男子,向来少女子问津,无闺阁芳心暗许……能喜 欢'炫。书。网'一个女子达三十年,亦是难能可贵。何况强势出色如他呢?
他真好,不像,有的人。
只是,那……有的人,却又是谁?
昏昏然地带上门,独自一人踱步走着,……
猛然间醒悟到周遭的情况时,才竟然已经走到养性斋了,竟然也没有一个太监或者是宫女拦阻跟随,由得自己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在这深宫内院乱走乱撞,这是怎么了?
养性斋,这名字,真……真的很亲切,有种特别特别温馨的感觉。只不过,自己真的没来过此间,难道就因为良妃曾经说过她在这里遇见过康熙皇帝,就能感觉好到这等地步?
这里,四周都是密密浓郁的绿树,秋来冬至黄花满地,假山石高而巍峨,石中又见清流滴滴,零落飘来草木之香;树头则是绿叶翩翩,疏林如画。西风一时之间乍紧,犹可听闻莺啼;暖日却又久久常暄,再添几声蛩语。整个周遭看去真是一片葱蔚洇润之气荡满其间。踏入此处,顿觉一见忘世情,整个人都空旷起来。
遥望前方,建几处依石之榭;近观四处,又有几间清雅之轩。笙簧繁盈座,别有一番幽情;罗绮悄穿林,倍添满目韵致。
环顾左右,也再看不到人迹来往。之前一路懵懂恍惚间行过来时,还是绰绰间感觉到时不时有人经过,也能看到殿门馆口总有些太监宫人站立守门,但是到了这里,却是再瞧不到一个人。
那养性斋的轩榭正中可瞧见“居敬存诚”四个字,下头的白色台阶和柱栏打磨得分外精细,静悄悄地,似乎含着千年不见人来的寂寥,可上头不落一丝灰的洁净却又蕴含着常有人来打扫收拾的事实。
都已经走到这儿了,楚笑寒觉着不上去看看实在对不起自己,而且四周也不见有人,再说自己这条残命能活到今天早已算是够本了,这样一想,便就兴之所至、自觉祟祟地走了上去。
爬上栏杆,坐在雕花横档上,看着远处白柳横坡,曲径接路,分外清幽,而且通透。和那长长落落的红深宫墙甬道处带来的憋闷比起来,真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你倒是很自在。丫头。”
康熙皇帝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的时候,楚笑寒只是在心底深处震了一震,身子纹丝不动,须臾,她笑了起来,说道:“嗯,是的。因为,我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爷爷。”
一声闷笑响了起来,只听他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才多大,年轻轻的在老人面前说这种话。”
楚笑寒凝目看向远方,天空这样悠蓝深远,和二十一世纪的,也没多大分别。良久,她才说:“十八阿哥,比我更年轻呢。”
皇帝不说话了,戳到了他的痛处了吧?一定不悦了吧?
“我活不了多久啦,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了。”楚笑寒的面上泛起一阵温柔的笑意,慢慢地补充说着,“我,不可能活得像爷爷一样久。寿数这种,要讲福分的。”
身后康熙默了一阵,竟然开口问道:“你这话,可曾同老四说过。”
嗯,他也问雍王爷。
看来这事儿是真的了。但是,自己没有一点点的感觉,一点点真实的存在感都没有。
“爷爷,我一直都很想,很想问您一个问题。但是,不知道,您会不会回答我。”避过了话题,楚笑寒只另起一个话头。
“你且先说来听听。”
“爷爷,您……,喜 欢'炫。书。网'良主子吗?”
康熙轻轻地笑起来。
楚笑寒颇有些失神地说:“我觉得,爷爷您虽然有些喜 欢'炫。书。网',但是……总像是喜 欢'炫。书。网'一件物品般。有了挺好,没有却也算了,并没多大所谓。”
皇帝他听了不会太高兴吧?只听得他假咳了一声,并没有开口说话。
楚笑寒了然地又低首笑起来,复又抬头看着远处天空,天空那么远,又那么的深……蓝蓝的,把整个人的心都涤荡一空……不知不觉地就问道:“爷爷,您喜 欢'炫。书。网'大清这个国家吗?应该是喜 欢'炫。书。网'的吧?那是您的国家,……全国的人民都会做您忠实的观众,瞻仰您如何的英明神武……所以,大清,远比良主子重要得多吧?我听说,所谓的帝王之爱,就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愁;可怜桃花面,日日见消瘦;玉肤不禁衣,冰肌寒风透;心常含君王,龙体安康否;夜宴莫常开,豪饮当热酒;’……”
《长门怨》。
自从分别后,每日双泪流;泪水流不尽,流出许多愁;
愁在春日里,好景不常有;愁在秋日里,落花逐水流;
当年金屋在,已成空悠悠;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愁;
朝闻机杼声,暮见西山后;惟怨方寸地,哪得竞自由;
青丝已成灰,泪作汪洋流;愿得千杯饮,一枕黄粱游;
可怜桃花面,日日见消瘦;玉肤不禁衣,冰肌寒风透;
粉腮贴黄旧,蛾眉苦常皱;芳心哭欲碎,肝肠断如朽。
犹记月下盟,不见红舞袖;未闻楚歌声,何忍长泪流;
心常含君王,龙体安康否;夜宴莫常开,豪饮当热酒;
婀娜有时尽,甘泉锁新秀;素颜亦尽欢,君王带笑看;
三千怯风流,明朝怨白首;回眸百媚休,独上长门楼;
轮回应有时,恨叫无情咒;妾身汉武帝,君为女儿羞;
彼时再藏娇,长门不复留;六宫粉黛弃,三生望情楼。


第43章 灼热满喉忆往昔
“心常含君王,龙体安康否;夜宴莫常开,豪饮当热酒;……”身后的康熙皇帝竟不自觉跟念了这几句。
“嗯哪,爷爷,您说啊,宫里头的女子,是不是特别的可怜啊?就算被爷爷您完完全全地抛诸脑后,却还一心地等着您、念着您。哪怕经年累月,手里拿着针,引着线,绣花绷子里头,宫绸锦缎上头,满满的都是您……”

心常含君王,龙体安康否;夜宴莫常开,豪饮当热酒。
阿秀,她也曾说过这几句话。
她初入宫闱,只为庶妃。
不知为何同芸香走得极近,甚至为了姐妹还要冲撞龙颜。
阿秀性子直爽,太过纯良,不知个中端由,却愚不可及地一再触怒自己,所以一怒之下便冷落了她,这一冷,就是八年……
人生,能有几个八年?
青丝已成灰,泪作汪洋流;愿得千杯饮,一枕黄粱游。她,常常饮酒,乃至酩酊。醉了还要说:皇上,皇上,夜宴莫常开,豪饮当热酒。可她自己,喝的,杯杯都是冰冷的夜酒。
“皇上,阿秀很在乎芸香姐姐,阿秀也很在乎胤祥,可是,阿秀更在乎皇上!所以,阿秀愿意为了皇上去死。”她双眼微红,带着醉意,神色凌乱,面颊含情。
其实,当年,她求死的时候,已近三十,早过韶华之年。
但是,隔得时日久了,记忆中的影像,就越来越年轻,越来越美丽。渐渐地,定格在初见时的年岁。
永远不老的女孩儿,那样年青,微微丰腴的肌肤,凝柔光滑的脸颊,淡淡粉红的腮帮,挺直略带汗紧张的光滑鼻梁,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仿佛就在自己的耳边轻轻喘息,带着淡淡芳香。
她会得咯咯地笑着,拿纤纤玉手点着那个小人儿说:皇上,皇上……你看胤祥……皇上……

可是,芸香……
想到她,心中一阵淡淡的酸痛悲怨爱恨瞬间泛上。这才忽然听到耳边那钱兰欣还在说:“爷爷,我真羡慕良主子……”
康熙有些怔谔,但是心念急转间便猜到几分。
果然,楚笑寒继续说道:“虽然,您不见得多看重良主子,可这个世间至少还有太子爷,他是把一颗心都放在良主子身上了。有太子爷,良主子的这一生倒也不枉。”
温莎公爵的最终选择虽为英国人民鄙夷和反对,但是对辛普森夫人来说,这是身为女子的至高福分。而且爱德华八世,并非南唐后主李煜“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文弱书生,他本也是帝王之才,只是不爱江山爱美人。
“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丫头。”康熙淡淡地说道。
楚笑寒双手抱住汉白玉栏杆的立杆上的莲花圆盘扶手,悠闲地晃荡起身子来,很认真地说道:“嗯,因为反正快要死了,所以不怕死。便是今儿个,爷爷立时把我做成了人彘,也不会受太久的罪了……”
听她这样说,康熙皇帝不禁又笑了出来:“人彘什么的,……”
“骗骗我的嘛,爷爷你很坏啊。”楚笑寒抢过了话头,翘起了嘴巴。说完,却是一怔,皇帝的威胁之语是骗人的,这话是谁告诉自己的呢?记忆中,这又是一大片的空白。
“老四,倒是什么都肯跟你说。”康熙的语气里似乎带了点郑重的阴气。
楚笑寒微微有些失神,听康熙皇帝话里的意思,这人彘的事情,又是那位雍王爷和自己说的了?时时处处,分分刻刻的,总是和他牵扯在一起……和之前一样,心底里又有个小鼓般的声音在不停地说了:不好不好,不妙不妙,不吉不吉,不祥不祥……
就算,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那又如何?
王爷将来总要当皇帝,未来的雍正皇帝,只有比康熙更狠更绝。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岂非自寻死路?
良妃,一个再好不过的例子。
“良主子只怕……只怕……,皇上一点儿都不心疼吗?”楚笑寒这一次回转了头,认认真真地问,不知不觉间,也用了皇上这样郑重的称呼。
一回头,眼眸中就映入了康熙皇帝的容颜。
他今年也五十八岁了吧?鹤发童颜这四个字用得有些勉强了,同七八年前相比,真的老了许多。
最重要的是,当年,他的眼睛精光四射,眼神锐利,犹如鹰隼,让人遗忘其原本的岁数。
但是此刻,他看去有几分倦色,眼帘半闭,脸上的颜容也不太好。这样的康熙皇帝,让楚笑寒不由得想起安徒生童话《夜莺》里头的皇帝。那个原型,不就是康熙皇帝吗?
那个,失去了唯一真心对他的夜莺的陪伴,被死神包围的年老皇帝。而今,我竟亲眼目睹!
楚笑寒触目惊心,噎住了话语,再没有语句说出口来。
“心疼又能如何?朕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丫头,你很羡慕芸香能得太子的恋慕么?”
“是啊,若是能得太子爷那样倾情相恋的一心人,此生又有何憾呢?”
“但是,丫头,你可知道,若是朕那老二不再是眼下的身份位子,而是走上了那把高高皇椅上头,这一心人三个字,就成了一句空话了。”
楚笑寒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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