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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歌唱的种子-第25章

小说: 歌唱的种子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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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什么,图库姆?”她微笑着问道。
  “因为你不是‘阿库尼’,因此也没有‘伊代’,也就是没有让你真正快乐的歌唱的种子,所以我带了这些给你。”他摊开手掌,里面有几颗细小的种子。
  “这些是什么?”
  “山谷里白花的种子,因为你没有自己的种子,可以用这些代替。”他仔细地把种子放进精心编织的叶子袋中,再绕上一根兰花纤维绳子,挂在她脖子上,然后站开几步,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袋子就吊在她的胸腔处。
  “得再短点——挂在这里。”他指着自己的心脏——“所有的‘伊代’都在这里生长。”
  凯瑟琳摸到脖子后面,把带子缩短了几公分,直到小小的包裹吊在心口附近。
  “好了。”他满意地说道,“现在你是‘阿库尼’了。”他的声音带着轻松和解脱的意味。
  “谢谢你,图库姆。”她说道,跪下去抱着他。
  他缩了一下,难为情地四周张望,看看有没有人在外面看到。他喜欢被她爱抚,但想到别人可能会看见并嘲笑他,就觉得很难为情。
  凯瑟琳笑了:“没有人看见的,我已经周围看过了,但如果你不想我就不会再抱你。”
  他没有回答,笑着拉住她的手。他怎么告诉她,他最担心的事情是她和新的“纳米”会离开?他不敢提起这件事,担心会一语成真。现在他让她变成了“阿库尼”,或许她会留下来。如果她留下来,“纳米”也会留下来。图库姆坚信,女人是事情的关键。
  袭击“瓦里”达尼部落联盟的敌人数目从上几周开始增加,所以凯瑟琳和图库姆等着了望塔上的战士点燃信号火炬,显示一切安全,才去园地耕种。今天早上,凯瑟琳会帮图库姆看猪,让他和其他两个孩子去玩。尽管看猪不是凯瑟琳喜欢的消遣,但总算能有个借口无所事事地坐在石头上晒太阳。
  现在她已经轻车熟路,轻巧地在遍布短木的沟渠间穿梭自如,身后跟着哼哼唧唧的猪群,它们涉过浅水,爬上一处较平坦的河堤。她让它们在荒弃的菜园里任意游荡,翻找树根草根。早晨万里无云,不远处她可以看到三个小孩在丛林里玩耍,把一个草环扔到空中,再试着用竹矛瞄准射穿它。附近是一个半毁的了望塔,两周前在一次袭击中被毁坏,还没修好。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歌唱的种子》第二十章(5)
今天也是修不好的了,不执行了望任务的战士正在准备圣石仪式的宴席。圣石是达尼代代相传的最神圣的物品。每年一次或两次,男人会把部落流传的古老石头从摆放的“佩莱”里请出来,用祭祀的猪油擦干净,再用新鲜叶子包起来,重新摆回原来的位置。这种清洁行为能重新积聚神圣石头的力量,让拥有石头的战士获得保护。随着邻近的“威塔亚”部落的进攻愈加频繁,“瓦里”部落认为必须进行仪式。
  凯瑟琳没晒多久太阳,就看到迈克尔从山间小径上走来。他肯定是从黎明起不停赶路,才那么早回来。他脱下了自己的衬衫,绑在腰上。手里晃晃悠悠地甩着步枪,肩上的帆布包里装着猎物。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走近,心神荡漾,充满憧憬。他走到她身边,微笑着俯下身亲吻她的鼻梁。她还不满意,搂住他的脖子,热烈地吻着他。
  “我想你。”
  “我知道,”他伸直身子,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朝附近正在玩耍的孩子们点了点头,“帮图库姆看猪?”
  她点点头,“他的技术好了很多,不再被嘲笑了。”
  “很好。”迈克尔满意地说道。他指点过图库姆投矛的技巧,并训练他细小的胳膊和手腕,让他更有力量。
  迈克尔饶有兴味地看着孩子们,图库姆瞄着飞行的草环,但扔偏了。迈克尔耸耸肩,笑了起来。图库姆跑到树丛里拣回竹矛,一只知更鸟飞落到石头上,梳理着自己的羽毛,盯着绕着草丛飞舞的嗡嗡作声的蚊蝇;一群野鸭从林子那边的浅池里爬上岸。突然间,迈克尔僵住了。他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用力抓住她,全神贯注地盯着河流那边。凯瑟琳环视四周,但什么也没看出来。野鸭飞走了,只剩下孩子们在欢笑,喊着图库姆。一切都很平静,但迈克尔还是紧紧抓着她的肩。
  迈克尔猛然给孩子们发出警报,端起步枪,10名“威塔亚”战士从河边的丛林里冲出来,手里举着长矛。尽管默不作声,他们狰狞的外表似乎在朝周围咆哮。他们眼圈周围涂着白灰,看起来更加狂野凶暴;鼻子上穿着獠牙,张开嘴巴,露出尖利的牙齿。凯瑟琳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情形。孩子们呆了一会儿,惊叫着四散跑开——除了图库姆,他还没出来。箭和矛纷纷投向孩子们,迈克尔朝战士射击,第二枪打中了一个威塔亚人,倒在地上。其他人停止了进攻,被枪声和同伴的倒地吓住了,迷惑地把枪声和他的死联系在一起。他们看到同伴在流血,但看不见箭或矛。
  凯瑟琳看到他们的注意力转向了迈克尔。迈克尔的脸上只有愤怒,等着他们的反应,希望他们会就此罢休。他不想杀他们,但他不能袖手旁观,听任图库姆和别的孩子被杀。此刻他不再是一个与村子的生活保持距离的科学工作者,他将为这一身份的转变付出高昂的代价。威塔亚战士们开始朝迈克尔走近,口里大声叫喊着。他再次开火,击中最近的两人。战士们转身逃跑了,留下死去的同伴和武器不管。
  迈克尔跑向刚刚最后见到图库姆的树丛里。德格沃泰和其他战士也赶到了现场,看到了最后的对决情形。他们从未见过步枪开火,尽管迈克尔是他们的新朋友,他们仍被这一新奇而致命的魔法吓呆了。
  德格沃泰找到了图库姆,他的身体被钉在树干上,身上带着20个矛伤,但他还活着。德格沃泰把图库姆抬回“席里”他的“佩莱”里面,别的战士跟随着他。凯瑟琳不理会禁忌,也跟了进去,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光从一个入口透进,十分昏暗,在里面,“佩莱”被烟熏得很黑,屋梁上到处悬挂着草捆、用不着的武器和羽毛头饰等东西,还有祭祀用的生肉,挂在那里,滴着鲜血;肉味、血腥味和猪油味弥漫着整个屋子。但凯瑟琳几乎没有注意到这些,她眼里只有那个受伤的小男孩。 。。

《歌唱的种子》第二十章(6)
图库姆胸口和腹部的伤口裂开着,双腿蜷了起来,手臂捆在身体旁边,似乎这样能捆住他的生命,但除此之外,聚集在“佩莱”的男人束手无策。圣石仪式的准备照常进行,谈话渐渐平息,他们继续工作,因为实在不知该做些什么好。图库姆的母亲推开人群,挤进了“佩莱”,站在儿子面前,一句话也说不出。过了好一会儿,她转身离开,什么也没说,再也没回来。她拿着木锄,去了园子里种番薯。她用力一下一下刨着地,似乎那是敌人的一具尸体。男人的死亡,甚至是她的儿子,是男人的事情,她只有哭泣悲伤的权利。
  “佩莱”里年长的战士开了个会,认为得把图库姆搬出去,因为不能让这种不幸的事情影响仪式的进行。德格沃泰把儿子搂在怀里,图库姆艰难地说:“可我还没有死。”他气若游丝,以为自己会被送去葬礼。
  “哈可拉昆。” 德格沃泰坚定地回答,命令图库姆的歌唱的种子留在原位,“你不会死的。”
  看到图库姆那么痛苦,凯瑟琳开始抗议不能把他抬出去,但迈克尔拉住她的手,阻止了她。
  “别做声,”他说,“让他们做该做的事情。”
  图库姆的眼睛睁开着,但没有看任何人,而是盯着远方。德格沃泰走向大门时,人们开始叹息悲泣,但没有人跟着他。整个下午,图库姆躺在德格沃泰的大腿上,鲜血随着天色慢慢变成黑色。时不时,他因为疼痛而呻吟,但他仍顽强地与伤痛作着斗争。德格沃泰一直轻轻地喊着:“哈可拉昆。”
  一个老巫师走了过来,趴在图库姆身边,朝他的耳朵吹气,想把他的“伊代”诱回原来的地方。图库姆的神志开始昏迷,但时不时会突然醒来,挣扎着,斗争着,德格沃泰和巫师得用力按着他。他盯着天空,惊恐地喊着:“奈祖!(我好害怕。)”
  凯瑟琳蹲在地上,麻木地看着图库姆,眼泪早已流干了,眼睛发疼,喉咙嘶哑。尽管双腿蹲得又酸又麻,她不肯起来,不想把眼睛移开图库姆身上可怕的伤口——象一道道愤怒的口子,露出血肉和内脏。一个战士从“佩莱”里出来,拿着湿淋淋的树叶,轻轻地覆在伤口上,不让血继续流出来。尽管于事无补,并不是任何治疗,凯瑟琳还是充满了感激。迈克尔静静地站在旁边。“佩莱”里的战士有时走出来看看图库姆,但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只是打扰了他。
  “哈可拉昆。” 德格沃泰一直吟唱着,但图库姆的眼神越来越迷离。他没注意到,在袭击前一道玩耍的孩子们围了过来,但不敢走得太近,只是站在一边。他们都默不作声,神情悲伤。
  附近水渠上忙着捕捉猎物的蜻蜓飞了过来,好奇地围着垂死的图库姆飞翔。象一只只小小蓝色的直升飞机,上下俯冲一番后,离开了现场,飞到了菜园里,只留下被血腥味引诱而来的蚊蝇四处飞舞。风带来了清凉的气息,凯瑟琳开始发抖,巫师显得很不安,他什么也做不到,再留下来会影响他的威名。他不再往图库姆的耳朵吹气,阴沉地蹲在地上,想离开又想不出一个理由。
  开始下雨了,和图库姆的生命一样,盖在他伤口上的树叶被雨水冲走。他大口大口地喘气,恢复了神志,对旁边看着他死去的人们没有抱怨,也没有要求。看见凯瑟琳和迈克尔呆在原地整整一个下午,他微笑着想说些什么,但眼睛再也无力睁开,“莱克,莱克。”他叫着,不,不。之后他再也说不出话,只有起伏不停的胸膛表明,他还努力抓紧不断流逝的生命。

《歌唱的种子》第二十章(7)
“你会和我们在一起的。” 德格沃泰说道,但这一次更象是哀求而不是命令。小小的胸膛最终停止了跳动,图库姆一动也不动。他的“荷林”松开,掉到了地上,和生前一样,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又羞辱了他一回。凯瑟琳拉着图库姆的小手,刚刚如果拉住他,他可能会害羞,但此刻,他的眼睛半睁半闭,了无生机,再也看不见什么了。她的头深深地埋进膝盖里,大声地哭泣。迈克尔拍着她的肩,她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面颊上。
  自从凯瑟琳与迈克尔来到村子几个月来,举行了不少的葬礼,但图库姆的葬礼是最隆重的。200个来自荷马泰普和附近村里的图库姆的亲戚第二天在德格沃泰的“席里”参加了仪式。在一个战死的战士才能享受最尊荣待遇的文化中,图库姆的葬礼用的猪的数目是最多的。因为一个小孩的残酷被死,葬礼特别的悲伤,即使是习惯了惨痛死状的大人也忍受不了。毕竟,是成年人的疏忽导致了他的死亡,他们无法保护他。那座失修的了望塔的主人尤其感到悲愤,只在葬礼上呆了一会儿就匆匆离开了。
  猪群被屠宰后用滚烫的石头放在地洞里煮。作为图库姆的“纳米”,迈克尔也捐了一头猪。他和德格沃泰做的高椅摆放在“席里”中央,这是达尼人至今做的唯一的家具,只会在葬礼上使用。德格沃泰抱着儿子的尸体从席里走出来,放在椅子上。女人们低声抽泣,蹲在一边。图库姆的腿被并着绑在一根横木,身体绑在椅背上,下巴用草绳拉着仰起来。战士们用猪油涂抹他的身体。第一次,他的身体接受了男人的油膏。仪式用的绳带捆在他身上和椅子上,女人们还用网袋带来了祭品,仪式结束后会发给参加葬礼的宾客。图库姆的面容平静安详,略带悲伤,似乎死不安息。
  当猪肉正在烘烤时,悲伤的哭声此起彼伏。被屋里的热气和香味吸引,蚊蝇越来越多。一个老妇人用棕椰叶扇子把它们赶离尸体。她的手指尖端很多被砍掉,表示对逝去的亲人的哀悼。许多在场的妇女都因为这样的原因被截掉手指。
  到了下午,仪式结束了,许多远道而来的亲人开始准备离开。仪式用的带子和网袋从尸体上撤走。德格沃泰,作为尊贵的“卡恩”,将它们分发给有身份的客人。木堆点燃了,女人们又是一阵哀痛。图库姆的尸体从椅子上解了下来,准备火葬。德格沃泰拿着一捆干草,举了起来,迈克尔作为图库姆的“纳米”,射出一支箭到草捆中,象征着解放图库姆的灵魂。德格沃泰最后一次抱着图库姆的尸体,灵魂飞走了,歌唱的种子自由了。他把图库姆放在木堆上,覆上更多的木头,盖满了图库姆,火焰吞噬了他。
  仪式结束后,凯瑟琳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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