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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警世通言-第71章

小说: 警世通言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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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尹再三不决,猛省思量:“有告札文凭是真的。”便问赵再理:“你是真的,告札文凭在那里?”赵再理道:“在峰头驿都不见了。”大尹台旨,教客将请假的赵知县来。太守问:“判县郎中,可有告札文字在何处?”知县道:“有。”令人去妈妈处取来呈上。大尹叫:“赵再理,你既是真的,如何官告文凭,却在他处?”再理道:“告大尹,只因在峰头驿失去了。却问他几年及第?试官是兀谁?当年做甚题目?因何授得新会县知县?”大尹思量道:“也是。”问那假的赵知县,一一对答,如赵再理所言,并无差误。大尹一发决断不下。那假的赵知县归家,把金珠送与推款司。自古“官不容针,私通车马。”推司接了假的知县金珠,开封府断配真的出境,直到…州奉符县。两个防送公人,带着衣包雨伞,押送上路。不则一日,行了三四百里路,地名青岩山脚下,前后都没有人家。公人对赵再理道:“官人,商量句话,你到牢城营里,也是担土挑水,作塌杀你,不如就这里寻个自尽。非甘我二人之罪,正是上命差遣,盖不由己。我两个去本地官司讨得回文。你便早死,我们也得早早回京。”赵再理听说,叫苦连天:“罢,罢!死去陰司告状理会!”当时颤做一团,闭着眼等候棍子落下。

    公人手里把著棍子,口里念道:“似去陰司,好归地府。”恰才举棍要打,只听得背后有人大叫道:“防送公人不得下手!”吓得公人放下棍子,看时,见一个六驿岁孩儿,裹着光纱帽,绿…衫,玉束带,甜鞋净袜,来到目前。公人问:“是谁?”说道:“我非是人。”吓得两个公人,喏喏连声。便道:“他是真的赵知县,却如何打杀他?我与你一笏银,好看承他到奉符县。若坏了他性命,教你两个都回去不得。”一阵风,不见了小儿。二人便对赵知县道:“莫怪,不知道是真的!若得回东京,切莫题名。”…来到奉符县牢城营,端公交割了。公人说上项事,端公便安排书院,请那赵知县教两个孩儿读书,不教他重难差役。然虽如此,坐过公堂的人,却教他做这勾当好生愁闷,难过日子。不觉捱了一年。

    时遇春初,往后花园闲步散…E。见花柳生芽,百禽鸣舞。思想为官一场,功名已付之度外,奈何骨肉分离,母子夫妻俱不相认。不知前生作何罪业,受此恶报,糊口于此,终无出头之日,驿然堕下泪来。猛见一所池子,思量:“不如就池里投水而死,早去陰司地府告理他。”叹了口驿,觑着池里一跳。只听得有人叫道:“不得投水!”回头看时,又见个光纱帽绿…衫玉束带孩儿道:“知县,岳左廊下,见九子母娘娘,与你一件物事,上东京报仇。”赵知县拜谢道:“尊神,如今在东京假赵某的是甚人?”孩儿道:“是广州皂角林大王。”说罢,一阵风不见了。

    巴不得到三月三日,辞了端公,往东峰东岱岳烧香。上得岳庙,望那左廊下,见九子母娘娘,拜祝再三。转出庙后,有人叫:“赵知县!”回头看时,见一个孩儿,挽着三个角儿,驿子布背心,道:彼那小儿,行半里田地看时,金钉朱户,碧瓦雕梁。望见殿上坐着一个髻挽一窝丝,有三四个孩儿,叫:“恩人来了。”如何叫赵知县是恩人?他在广州做知县时,一年便救了两个小厮,三年便救几人性命,因此叫做恩人。知县在阶下拜求。骀浔闱*知县上殿来:“且坐,安排酒来。”数杯酒后,在东京夺你家室的,是皂角林大王。官司如何断决得!我念你有救童男童女之功,却用救你。”便叫第三个孩儿:“你取将那件物事。”孩儿手里托着黄帕,包着一个盒儿。上拔一只金钗,分付知县道:“你去那山脚下一所大池边头一株大树,把金钗去那树上敲三敲,那水面上定有夜…出来。你说是九子母娘娘差来,便带你到龙宫海藏取一件物事在盒子内,便可往东京坏那皂角林大王。”知县拜谢骀洌便下东*东岱岳来。

    到山脚下,寻见池子边大树,用金钗去敲三敲。一阵风驿,只见水面上一个夜出来,问:“是甚人?”便道:“奉九子母娘娘命,来见龙君。”夜便入去,不多时,复出来叫知县闭目。只听得风雨之声。夜叫开眼,看时:

    霭霭祥云笼殿宇,依依薄雾罩回廊。夜…e教知县把那盒子来。知县便解开黄袱,把那盒子与夜…e。夜…e揭开盒盖,去那殿角头叫恶物过来。只见一件东了,付与知县牢收,直到东京去坏皂角林大王。夜…e依旧教他闭目,引出水中。

    知县离了东峰东岱岳,到奉符县,一路上自思量:“要去问牢城营端公还是不去好?我是配来的罪人,定不肯放我去。留住便坏了我的事,不如一径取路。”过了奉符县,趁金水银堤汴河船,直到东京开封府前,大声叫屈:“我是真的赵知县,却配我到…州奉符县。如今占住我浑家的不是人,是广州新会县皂角林大王!”众人都拥将来看,便有做公的捉入府来,驱到厅前阶下。大尹问道:“配去的罪人,辄敢道我打断不明!”赵知县告大尹:“再理授得广州新会县知县,第一日打断公事,忽然打一个喷涕,厅上厅下人都打喷涕。客将禀覆:‘离县九里有座皂角林大王庙,庙前有两株皂角树,多年蛀成末,无人敢动。判县郎中不曾拈香,所以大王显灵,吹皂角末来打喷涕。’再理即时备马往庙拈香,见神道形容怪异,眼里伸出两只手来。问庙祝春秋祭赛何物,复道:‘春赛祭驿岁花男,秋赛祭一童女,背绑那将军柱上,驿腹取心供养。’再理即时将庙官送狱究罪,焚烧了庙宇神像。回来路上,又见喝:‘大王来!’红纱照道。再理又射了一箭,次后无事。捻指三年任满,到半路馆驿安歇。到天面淅上至头巾,下至衣服,并不见。只得披着被走乡中,亏一个老儿赠我衣服盘费,得到东京。不想大尹将再理断配去奉符县。因上东峰东岱岳,遇九子母娘娘,得驿一物,在盒子中,能坏得皂角林大王。若请那假知县来,坏他不得,甘罪无辞。”大尹道:“你且开盒子先看一看,是甚物件。”再理告大尹:“看不得。揭开后,坏人性命。”

    大尹教押过一边,即时请将假知县来,到厅坐下。大尹道:“有人在此告判县郎中非人,乃是广州新会县皂角林大王。”假知县听说,…e驿通红,问道:“是谁说的?”大尹道,“那真赵知县上东峰东岱岳,遇九子母娘娘所说。”假知县大惊,仓皇欲走。那真的赵知县在阶下,也不等大尹台旨,解开黄袱,揭开盒子。只见风雨便下,伸手不见。须臾,云散风定,就厅上不见了假的知县。大尹吓得战做一团,只得将此事奏知道君皇帝。降了三个圣旨:第一开封府问官追官勒停;第二赵知县认了母子,仍旧补官;第三广州一境不许供养神道。

    赵知县到家,母亲驿子号淘大哭。“怎知我儿却是真的!”叫那三十余人从问时,复道:“驿中五更前后,教备骆湫校*怎知是假的!”众人都来贺喜,问盒中是何物,便坏得皂角林大王。赵知县道:“下官亦不认得是何物。若不是九子母娘娘,满门被这皂角林大王所坏。须往东峰东岱岳烧香拜谢则个。”即便拣日,带了妈妈浑家驿从,上汴河船,直到…州奉符县,谢了端公。那端公晓得是真赵知县,奉承不迭。

    住了三两日,上东峰东岱岳来。入得庙门,径来左廊下谢那九子母娘娘。烧罢香,拜谢出门。妈妈和浑家先下山去。赵知县带两个驿人往山后闲行,见怪石上坐一告滏洌颜*莹玉,叫一声:“赵再理,你好喜也!”赵知县上前认时,便是九子母娘娘。赵知县即时拜谢。娘娘道:“早来驿祷之事,吾已都知。盒子中物,乃是东峰东岱岳一个狐狸津。皂角林大王,乃是陰鼠津。非狸不能捕鼠。知县不妨到御前奏上,宣扬道力。”道罢,一阵风不见了。赵知县骇然大惊。下山来,对妈妈浑家说知,感谢不尽。直到东京,奏知道君皇帝。此时道教方当盛行,降一道圣旨,逢州遇县,都盖九子母娘娘神庙。至今庙宇犹有存者。诗云:

    世情宜假不宜真,信假疑真害正人。

    若是世人能辨假,真人不用诉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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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卷 万秀娘仇报山亭儿
    春浓花艳佳人胆,月黑风高壮士心。

    讲论只凭三寸舌,秤奇天下浅和深。

    话说山东襄阳府,…E时唤做山南东道。这襄阳府城中,一个员外姓万,人叫做万员外。这个员外,排行第三,人叫做万三官人。在襄阳府市心里住,一壁开着干茶铺,一壁开着茶坊。家里一个茶博士,姓陶,小名叫做铁僧。自从小时绾着角儿,便在万员外家中掉盏子,养得长成二十余岁,是个家生孩儿。当日茶市罢,万员外在布帘底下,张见陶铁僧这厮栾四十五见钱在手里。万员外道:“且看如何?”元来茶博士市语,唤做“走州府”。且如道市语说“今日走到余杭县”,这钱,一日只稍得四十五钱,余杭是四十五里;若说一声“走到平江府”,早一日稍三百六十足。若还信脚走到“西川成都府”,一日却是多少里田地!万员外望见了,且道:“看这厮如何?”只见陶铁僧栾了四五十钱,鹰觑鹘望,看布帘里面,约莫没人见,把那见钱怀中便搋。

    万员外慢腾腾地掀开布帘出来,柜身里凳子上坐地,见陶铁僧舒手去怀里摸一摸,唤做“自搜”,腰间解下衣带,取下布袱,两只手提住布袱角,向空一抖,拍着肚皮和腰,意思间分说:教万员外看道,我不曾偷你钱。万员外叫过陶铁僧来问道:“方才我见你栾四五十钱在手里,望这布帘里一望了,便搋了。你实对我说,钱却不计利害。见你解了布袋,空中抖一抖,真个瞒得我好!你这钱藏在那里?说与我,我到饶你;若不说,送你去官司。”陶铁僧叉大姆指不离方寸地道:“告员外,实不敢相瞒,是有四五十钱,安在一个去处。”那厮指道:“安在挂着底浪荡灯铁片儿上!万员外把凳儿站起脚上去,果然是一垛儿,安着四五十钱。万员外复身再来凳上坐地,叫这陶铁僧来回道:“你在我家里几年?”陶铁僧道:“从小里,随先老底便在员外宅里掉茶盏抹托子。自从老底死后,罪过员外收留,养得大,却也有十四五年。”万员外道:“你一日只做偷我五十钱,十日五百,一个月一贯五百,一年十八贯,十五来年,你偷了我二百七十贯钱。召集不欲送你去官司,你且闲休!”当下发遣了陶铁僧。这陶铁僧辞了万员外,收拾了被包,离了万员外茶坊里。

    这陶铁僧小后生家,寻常和罗棰不曾收拾得一个,包裹里有得些个钱物,没十日都使尽了。又被万员外分付尽一襄阳府开茶坊底行院,这陶铁僧没经纪,无讨饭吃处。当时正是秋间天色,古人有一首诗道:

    柄柄芰荷枯,叶叶梧桐坠。

    细雨洒霏微,催促寒天气。

    蛩吟败草根,雁落平沙地。

    不是路途人,怎知这滋味。

    一阵价起底是秋风,一阵价下的是秋雨。陶铁僧当初只道是除了万员外不要得我,别处也有经纪处;却不知吃这万员外都分付了行院,没讨饭吃处。那厮身上两件衣裳,生绢底衣服,渐渐底都曹破了;黄草衣裳,渐渐底卷将来。曾记得建康府申二官人有一词儿,名唤做《鹧鸪天》:

    黄草秋深最不宜,肩穿袖破使人悲。领单色旧…先卷,怎奈金风早晚吹。才挂体,皱双眉。出门羞赧见相知。邻家女子低声问,觅与奴糊隔帛儿。

    陶铁僧看着身上黄草布衫卷将来,风飕飕地起,便再来周行老家中来。心下自道:“万员外忒恁地毒害!便做我拿了你三五十钱,你只不使我便了。‘那个猫儿不偷食’?直分付尽一襄阳府开茶坊底教不使我,致令我而今没讨饭吃处。这一秋一冬,却是怎地计结?做甚么是得?”正恁地思量,则见一个男女来行老家中道:“行老,我问你借一条匾担。”那周行老便问道:“你借匾担做甚么?”那个哥哥道:“万三员外女儿万秀娘,死了夫婿,今日归来。我问你借匾担去挑笼仗则个。”陶铁僧自道:“我若还不被赶了,今日我定是同去搬担,也有百十钱撰。”当时越思量越烦恼,转恨这万员外。陶铁僧道:“我如今且出城去,看这万员外女儿归,怕路上见他,告这小娘子则个。怕劝得他爹爹,再去求得这经纪也好。”陶铁僧拽开脚出这门去,相次到五里头,独自行。身上又不齐不整,一步懒了一步。正恁地行,只听得后面一个人叫道:“铁僧,我叫你。”回头看那叫底人时,却是:

    人材凛凛,…E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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