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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挪威的森林-第19章

小说: 挪威的森林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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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父亲?”我大吃一斗。“你父亲不是去了乌拉圭么?”
    “那是谎话。”阿绿若无其事地说。“他老早就吵着要去乌拉圭,可是怎能去嘛。其实他连东京的郊外都去不了。”
    “他的病情怎样?”
    “坦白说一句,时间问题而已。”
    我们默默无言地迈步往前。
    “他的肩和家母一样,所以我很清楚。脑□瘤。你相信吗?家母在两年前死去。就是这种病。现在轮到家父患恼瘤。”
    星期日的关系,大学附属医□里闹哄哄的,挤满探病的客人和病情较轻的病人。弥漫看医院特有的味道。消毒药水、探病花束、棉被的气味混为一体,笼罩整个医院,护士踏看喀吱喀吱的鞋音在室内跑来跑去。
    阿绿的父亲躺在双人病房靠门的床上。他的睡姿令人想起负了重伤的小动物。运身无力地侧身横卧,插了针管的左腕无力地伸直,身体一动也不动。他是个瘦小的男人,看上去给人一种还会更瘦更小的印象。头上□看白棚带,苍白的手臂上有许多注射或吊水针孔留下的痕迹。他用半睁开的眼睛呆然望看空间的某一点,当我进去时,他稍微转动一下充血的红眼睛看看我们,看了十杪左右,又把柔弱的视线转回空间的某一点。
    看到那样的眼睛,就能理解这人不久于人世了。在他身上几乎看不见生命力,只能找到一个生命的微弱痕迹。就像一间所有家具已被搬走的旧房子,只有等候解体的命运一样。干涸的嘴唇边上长满杂草般的稀疏胡子,令我惊讶于一个如此失去生命活力的男人,居然还有胡子照常生长。
    阿绿向另一个躺在靠窗床位的中年胖子说“午安”。对方似乎不能开口似的,仅仅微笑点头示意。他咳了两三声,喝了几日放在枕边的开水,然后蠕动看身体躺卧下来望窗外。窗外可以见到电灯柱和电线,此外什么也没有,天空里连云也看不见。
    “爸爸,怎样?好不好?”阿绿对看父亲的耳洞说,就像在试麦克风的说话方式。“今天觉得怎样?”
    父亲徐徐蠕动蓍嘴唇说:“不好。”不是说话,而是把喉咙深处的干燥空气□出来而已。“头。”他说。
    “头痛吗?”阿线问。
    “嗯。”父亲说。看样子。他无法说出四个音节以上的句子。
    “没法子呀。刚刚做完手术,当然隔了。可怜,再忍耐忍耐吧。”阿绿说。“渡边,我的朋友。”
    我说:“您好,”他半开嘴唇,又合起。
    “坐这儿吧。”阿绿指一指□脚边的圆形塑胶椅。我依言坐下。阿绿喂父亲喝了一点水瓶里的水,问他想不想吃水果或果冻。她父亲说:“不要。”阿绿又说:“不吃点东西不行呀:”他答说:“吃过了。”
    床边百张兼放东西的心餐桌,水瓶、茶杯、碟子和小时钟就摆在上面。阿绿从下面放看的人纸袋中拿出换洗的睡衣、内衣裤和其他零零□□的物件出来整理,然后收进门边的壁柜中。纸袋底下装看病人吃的食物。两只西柚、一些果冻和三条黄瓜。
    “黄瓜?”阿绿发出惊呷声。“这里会有黄瓜?姐姐到底在想什么呀。我猜不透。我在电话里告诉她要买的是这个那个,可没说要买黄瓜呀。”
    “会不会把“奇异果”听成是黄瓜?”我尝试说。
    阿绿啪地弄飨指头。“不错,我的确是托她买奇异果的。可是用脑想一想不就知道了?怎能叫病人啃黄瓜嘛。爸爸,想不想吃黄瓜?”
    “不要。”父亲说。
    阿绿坐在床头,把许多项琐碎碎的事情一一告诉父亲。例如电视昼面不清楚,叫人修理了:住在高井户的姑妈过几天来探望他;以及药局的宫协先生骑摩托车跌倒之类。对于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她父亲只是哩嗯声应她而已。
    “爸爸,真的什么也不想吃?”
    “不要。”父亲回答。
    “渡边,要不要吃西柚?”
    “不要。”我也这样回答。
    过了不久,阿绿邀我去电视室,坐在那里的沙发上怞一根烟。电视室里还有一个穿睡衣的病人,也在怞着烟看政冶讨论会之类的节目。
    “哎,那边那个拿手杖的老伯,从刚才起就不停地看我的退。那个穿蓝色睡衣戴眼镜的老伯啊。”阿绿开心地说。
    “当然会看了。你穿那种裙子.大家一定会看的。”
    “不是好事吗?反正大家无聊嘛,偶尔看看年轻女孩的退也不错,兴奋起来,说不定提早复原咧。”
    “希望不会有反效果。”我说。
    阿绿一直注视着袅袅上升的烟雾。
    “关于家父的事,”阿绿说。“他可不是坏人。虽然有时说话过分得人气忿。不过基本上是个老实人,而且真心爱我母亲。他以自己的生活方式活到今天,尽避性格软弱,没有生意头脑,人缘也不好,但是比起周围那些满口谎言,处事圆滑。投机取巧的家伙,他算非常正经的了。我也是说了就干到底的性格,所以时常跟他吵架。不过,使绝不是坏人。”
    阿绿仿佛从路边捡起什么似地拿起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我的手一半在她的裙子上,其余一半在她的大退上。她注视我片刻。
    “渡边,虽然不该带你来这种地方,但你能否和我在这儿多一会儿?”
    “我到五点都没事,可以一直陪你。”我说。“和你在一起很开心,而且我没其他事好做。”
    “星期日,你通常做些什么?”
    “洗衣服,”我说。“以及熨衣。”
    “渡边,你是否不太想提起那个女人的事?那个和你交往中的女人的事。”
    “是的,不太想提。太复杂了,而且很难解释清楚。”
    “算了,不必解释。”阿绿说。“不过,我可以把我所想像的告诉你一些么?”
    “请说。你的想像多半很有趣,非听不可。”
    “我猜你交往中的对象是别人的妻子。”
    “嗯哼。”
    “三十二、二岁的漂亮富家少奶奶,穿戴的是皮草大衣、欧洲名牌鞋子、绢绸内衣裤那种类型,而且非常性饥渴,做的全是下流动作。平日的下午。你和她彼此贪恋对方的身体,但是星期日她老公在家,不能跟你见面。对不对?”
    “相当有趣的剧本。”我说。
    “她叫你绑住她,蒙起她的眼睛,要你舐遍她身体的每个角落。然后让你的异物进去,摆出柔软体躁的姿态,并且用实丽来相机把那些动作拍下来。”
    “怪好玩的。”
    “她太饥渴了,不管什么动怍都肯做。她每天想的就是古灵津怪的花样。因为太空闲了嘛。下次渡边来了就这样做,不然那样做之类。然后一上床就贪婪地变换各种姿势,起码三次高潮。接着这样对你说:“怎样?我的身体美不美妙?年轻女孩已经无法满足你了。瞧,年轻女孩怎会替你做这个?有没有感觉?不过不行了,又跑出来啦。”诸如此类。”
    “我想是你看得太多色情电影了。”我笑着说。
    “果然是这样?”阿绿说。“不过,我最爱色情电影了。下次一起去看好吗?”
    “好哇。当你有空时一起去。”
    “真的?我期待看。去看那种性变态的吧:用鞭子拚命鞭打,叫女孩子当众小便之类的,我最喜欢了。”
    “好哇。”
    “哎,你知道我在色情电影院里最喜欢的是什么?”
    “我猜不到。”
    “就是当作爱镜头出现时,听周围的人咕咕声吞唾液的声音。”阿绿说。“我最喜欢那种声音,好好玩。”
    回到病房后,阿绿又同父亲说了许多话,父亲嗯嗯啊啊地随声附和看,不然就沉默不语。十一点左右,邻床病人的太太来了,替丈夫换睡衣,削水果。看来心地善良的那位圆睑太太,跟阿绿闲话家常。护士进来,换了新的点滴瓶,跟阿绿和那位太太聊了几句就走了。那段期间我无所事事,茫茫然环视室内情形,或者望望窗外的电线。偶尔有麻雀飞来。停竭在电线上。阿绿一会儿跟父亲说话,一会儿替他抹抹汗除除痰,一会儿和那位太太或护士聊天,一会儿跟我说几句,一会儿检查点滴状况,忙得不亦乐乎。
    十一点半,医生来巡房,我和阿绿出到走廊去等。医生出来时,阿绿问他:
    “医生,我爸爸的情形怎样?”
    “刚做手术不久,又做了上□措施,相当消□体力。”医生说。“至于手术结果,必须过两三天才知道。顺利的话就会好转,若是不顺利,到时另外想办法好了。”
    “不会又把脑部切开吧?”
    “不到那个时候不敢说。”医生说。“喂,今天怎么穿那么短的裙子?”
    “不好看吗?”
    “可是,上楼梯时怎办?”医生问。
    “没什么好办的。就让他们睁大眼睛看个够好了。”阿绿说,站在后面的护士吃吃地笑。
    “看来应该请你住院一次,让我替你开开脑部的好。”医生愕然说道。“还有,请你在医院中尽量便用电梯。我不希望再增加病人了。最近实在忙不过来啊:”
    巡房过后,不久就是用膳时间。护士推看餐车,从一间病房送到另一间病房去。阿绿的父亲分配到的是奶油菜汤、水果、去骨□鱼和果冻状的剁碎蔬菜。阿绿让父亲仰卧看,转动床脚的把手弄高床位,用汤匙舀汤喂父亲喝。她父亲喝了五六口就扭过睑去说“不要”。
    “这点东西必须吃掉才行呀。”阿绿说。她父亲说“等一会”。
    “真头疼。不好好吃饭那有津神嘛。”阿绿说。“小便急不急?”
    “不。”父亲说。
    “渡边,我们到楼下餐厅吃饭好不好?”阿绿说。
    我说好的。老实说,我有什么也吃不下的感觉。餐厅喧声四起,医生、护士、探病客人济济一堂。连窗户也没有的地库餐厅,摆满一排排的桌椅,大家在那里边吃边聊,聊的多半是疾病的话题吧:就如置身在地下道,声音嗡嗡回响。有时回响被传呼医生或护士的广播压下去。我在霸占位子期间,阿绿用铝盘子盛看两人份的定食套筌来了。奶油炸肉饼、马铃薯沙拉、切丝卷心菜、炖品、白饭和味噌汤的定食,整齐地盛装在跟病人所用的相同的白色塑胶餐具里。我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阿绿则津津有味地全部吃完。
    “渡边,你不饿?”阿绿啜看爇茶说。
    “嗯,我不太饿。”我说。
    “在医院的关系吧。”阿绿打量一下四周。“不习惯的人都会这样。味道、声音、混浊的空气、病人的睑、紧张、焦卢、失望、痛苦、疲劳都因这些的关系。这些东西勒紧人的胃,使人失去食欲。不过,习惯了就不当一回事了。况且,不好好吃饭怎能照顾病人?真的,因我照顾过爷爷、婆婆、母亲、父亲四个,所以很清楚。万一有事发生的话,下顿饭就别想吃啦。所以嘛,能吃时就尽量多吃,否则完蛋了。”
    “我懂你的意思。”我说。
    “有些亲戚来探病,跟我一起来这里吃饭,每个都和你一样留下一半。见我猛吃不停的,就话:“小绿真好胃口。我呀,胃胀账的吃不下饭哪。”可是。服恃病人的是我呀。开什么玩笑:别人只不过偶尔来同情一下罢了。照顾人小便、除痰抹身的是我哦。光是同情就能解决一切的话,我所做的可比别人的五十陪同情啊:尽避这样,大家见我把饭全部吃完,却以责怪的眼光看看我说“小绿真好胃口”。难道大家以为我是拉大板车的驴子?他们都是士了年纪的人了,为何还不明白人情世故?光是用嘴巴讲有屁用?要紧的是肯不肯处理病人的大小便哦。我也会受伤的。我也有筋疲力倦的时候。我也想大哭一场的。明知没有复原的希望了,医生们还围在一起切开他的脑袋玩来玩去,而且开了一次又一次。每开一次就恶化一次,脑筋就逐渐不正常了,试试看这种事情在你眼前不断重复发生,谁能忍受得住啊:加上家□积蓄愈来愈少了,连我也不晓得能否念完往后三年半的大学,这种状态持缤下去的话,我姐姐连婚礼也没办法举行了。”
    “你每星期来这里几天?”我问道。
    “四天左右。”阿绿说。“这里原则上是院方采取完全看护制,可是实际上光是靠护士是不行的。她们的确照显得很好,然而人手不足,要做的事情太多,所以无论如何还是需要家愿来帮忙照获。我姐姐必须打理书店生意,只好由我趁课余时间来一趟了。不过,姐姐还是每周来三天,我来四天。我们就利用那一点点空档来约会。节目安排过密啊:”
    “你那么忙,为何时常和我见面?”
    “我喜欢跟你在一起嘛。”阿绿摆玩看空了的塑胶汤琬说。
    “你一个人到附近散步两小时左右吧。”我说。“让我暂时照顾一下你父亲。”
    “为什么?”
    “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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