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点江山-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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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明月下去泡茶了，月圆去了寿清院还没回来。桂妈妈年纪大了，需要多休息，琅云烟走了不久，她也便下去了。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屋子里，此刻便只剩下了琅云苏和花好主仆两人。
只是，这两人如今的情况，却比外头那浸人的月光还要冰凉了几分。
琅云苏依旧坐在先前搬过来的那条小圆木凳子上，眼眸低垂着。那样子，从远处看过去，像是在细细看着地板上自己个团成一团的影子。
然，只有一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花好，才知道，此刻落入琅云苏冰冷的眸子里的，到底是什么。
她知道，她家小姐，是喜欢笑的，即便是受了委屈，也是喜欢笑着承受的。而这样冰冷的眼眸，她知道，只有一种情况，那便是真的对一个人绝望的时候。
其实，从踏出那一步的时候，花好就相到了自己会有现在这样难受和愧疚的一天。只是，她从不曾想过，这一天竟会来得这般早。早到，她如今还这样舍不得离开。
屋子里的气氛很严肃，也浓重。两人都不做声，却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轻易不能苏醒。
这样，两人却都没注意到，琅云苏的闺房外面已经缓缓走来了几个人。
月圆正起开嗓子打算喊一声，告诉自家小姐搬的救兵来了。可没等月圆喊出口，她的胳膊肘就被人拉住了。月圆只得回头去看，却对上了一双有些浑浊但却是笑意盈盈的双眸。是分明是今日老爷的贵客，新夫人沈如蓝的父亲，整个扶泱乃至骆沧大陆都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沈傲天。
当然，看着沈傲天的不止月圆一个，还有同样不明所以的琅奕。不过，琅奕身侧的沈如蓝，却只是用手半掩着唇，眉眼弯弯，分明是一副喜悦的样子。
因为，她知道，当义父想这样偷看一个人任何时态下的反应的时候，他是真的很看中那个人了。
‘岳丈大人……‘琅奕自然是要问的。不过，话又被沈傲天做出的禁声的手势打断了。且，他随着沈傲天的指示去看，也敏锐地发现了屋子里的不对劲。
那一跪一坐的主仆俩，和女儿身上从前从未散发过的森冷气质。他也下意识的放轻了步子，竖起了耳朵。
屋内吞吞吐吐断断续续的哭泣声，竟然听得那般分明。
……
‘奴婢也是没有办法…奴婢爹爹在三夫人手下的丫行做总管，六小姐挑了爹爹的错处要将他驱逐出府，奴婢…奴婢…，奴婢只想保住爹爹，这才听了六小姐的话，任她摆布，也背叛了您…‘
月圆的声音哽哽咽咽的，听在琅云苏的耳朵里，更是可怜可怨可恨的紧。
可是，事已至此，又能怎样？即便再心痛再想不明白，她也只能用修长细白的手狠狠的扣着圆木墩子的椅摆，死死的，任凭指骨都已经泛白了。她也只能让声音强装镇定。她不能示弱，尤其不能在熟知她的人面前。
‘你，你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琅云烟的眼线的？‘毕竟只是一般人，即便用尽了全力，她也没萌让自己的声音去如平常平稳。
但毫无疑问，屋子外边的几个人已经看到了她的隐忍，一个还不到十三岁的小女孩的隐忍。
有赞赏，有怜爱，有疼惜……这一刻，只为她。
‘从…‘月圆犹豫了一下，抬眼看了一眼神色仍旧镇定的琅云苏，弱弱说道，‘今，今年，年初…小姐，您记得么？元宵节的时候，您偷偷出去跟太子约会……‘
怎么不记得？
那还是因为前一天下午，她陪华兰公主去上书房上课回来，在御花园里碰上一个小公公送了她一盏花灯，还说有人约她元宵节晚上，姜澜城宁安街西面的护城河边见面。
就是那一夜，她在灯会上和太子楚容互诉了衷肠。
然而，他和太子第一次约会，深夜未归，也被父亲发现并狠狠责罚了一通。次日，她与太子的事情就流传到了整个姜澜城中。
当然，那时候琅云烟的目的不过是想将琅云苏置于风口浪尖之地。毕竟，那时候楚容哥哥才刚取了西宁国的路遥公主慕容雅黛不久。而琅云苏有段时间也确实被禁足了，连上书房的课都停了。
以前，她怎样都没有想通那其中的失误，现在倒是终于知道了。只是可惜，知道得有些晚。
‘呵…‘似是苦笑，似是叹息，琅云苏半仰着头，重重呵了一生。
那种前世被背叛的痛楚，如狂涌的海浪一般袭来。而她，瞬间被海水淹没，又瞬间被海浪推回海面，又继续沉下，如此反复，如此刀割般的疼。
‘小姐，这些都是我的错。您要怎样罚奴婢，奴婢都接受。但请您不要连累我爹爹呀，爹爹可从来都是忠心耿耿的呀……‘
耳畔，是花好依旧悲戚的哭诉声，还有不时将头磕碰到地面的声音。
是宽容还是严惩？是拯救还是放弃？琅云苏满心犹豫。
背叛，背叛，这可是生命中最不可能承受之重呢！如果是楚容哥哥，他会怎么办？如果是爹爹，他会不会跟牺牲自己一样，毫不犹豫地赶走花好？如果娘亲还在世，娘亲会怎么做？
琅云苏只觉得此刻自己的男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她怎样去费力理清，都已经糊成了一团浆糊。
她甚至还在胡思乱想，等下爹爹还要来，兴许这一幕正好被他开到，她是要埋怨还是哭诉，还是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她还要不要跟爹爹说，她想去陌上从军。爹爹会不会说，你连自己的丫环都管不住，怎么去管自己手下的兵？！
头疼！
正当琅云苏用手用力摁着头，手足无措的时候，门外边的几个人再也沉不住气了，都纷纷抬步，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同时，有怜爱疼惜的声音响起，‘傻丫头，人总有被背叛的时候。娘当初出征苗疆不也是受了奸人所害落得如此境地？可要因此一蹶不振，可不是很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真正关心自己的人？‘
沈如蓝的声音纤细中带着能让人安定的平稳和舒缓，一字一句缓缓传来，琅云苏闻声抬头，看着一身水湖兰纱裙的沈如蓝那般幽静地走向自己。身后那一片月光，还有纱裙周身散发的淡蓝色和银白色的光辉，顿时衬得她心里宁静而透亮。
卷一 琅家有女再长成 第三十四章 从军
若要因此一蹶不振，可不是很对不起自己？
沈如蓝的话虽简单，却字字句句的深入琅云苏内心深处，将她先前的疑惑和担忧纷纷解除。
琅云苏抬头迎上沈如蓝的视线，她水莹莹地眸子里，竟是含着对她的深切的怜惜。旁边，爹爹也在一边站着，看他握在小腹前的拳头，看样子他是听到了自己和花好的谈话，如今显然也是不准备插手的模样。而爹爹和娘亲相互侧身让出的一点点距离里，今日在军事院上课的沈老将军背手而立，很凝重，又很着急，好像迫不及待的想看她会怎么处理一样。
早上才找自己说过那件事情，晚上，着沈傲天老将军就出现在了相府，琅云苏没理由不相信这沈老将军是冲着自己来的。且，他们三人表情虽然各不相同，但都有担忧和期待的成分，不然，不会眼角有些飞扬。
琅云苏要是再猜不到他们的用意，她就真是笨到无药可救了！
拂去刚才的不悦，琅云苏一一跟三位大人行过礼见过安，便挡当着他们的面儿转身过去了，“花好，留你在身边，我不会自在，你也会尴尬。惩罚人这种事情，我向来做不得。既然你愿做六姐姐的丫头，我便将你送给她。你要留在她身边侍候她，还是去牙行跟你爸爸一起照顾三姨娘的生意，我都不会干扰。你，下去吧。”
琅云苏看了她一眼，犹豫了半晌，终于，只是冲跪在地上仰头看着自己的花好挥了挥手，要她下去。
花好跟在琅云苏身边四年，自然知道她的脾气，自然也明白，这已经是琅云苏能想到的，能接受的最好的办法。她便再也没说一句感激或埋怨的话，只再在琅云苏面前磕了头，算是了了这四年的情分。
这过程中，一家之主琅奕，只是微微敛眉看着，并不成说半个字，只心里跟翻江倒海似的。直到花好已经出了轻荷苑，他才又迈了几步路，停在了琅云苏跟前。
我不自在，你也尴尬。
这样坦白地说出意思这么明显一句话，即使人家花好有心要继续留在相府里，恐怕也不会再敢了吧。虽说给了她两条路做选择，可实际上只有一条能选。而被逼着做选择的人，还不会埋怨她，只会是是无尽的感激。琅奕觉得，也许自己都做不到这样合适的处理方法。不免，琅奕狐疑着斜睨了一眼在自己印象中从来都只会惹麻烦闹事儿的女儿，倒真是不得不有刮目相看的味道在。少顷，他又侧头饶有趣味地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岳丈大人，忽然觉得，岳丈大人不愧三朝为臣且都受到重用，这看人的眼光，真的很不错。
“丫头，考虑得怎么样了？”倒是一直在眯着眼打量琅云苏的老将军沈傲天，率先打破了这份平静。他一双手还背在最后，不过脸上的笑意却是比刚才更浓，“我可是与你父亲大人商量妥贴了的。这专门跟着过来凑个热闹，也无非是想让你给我个踏实的决定的。”
早上才说要给自己思考的时间，可这才到晚上，就来问结果，这考虑的时间也着实太短了吧。琅云苏哀怨地看着沈老将军，刚想说几句话，沈如蓝似乎看明白了她的心思，便率先回答了她心里的疑问，“丫头，我们刚刚得到宫里来的最新消息，圣上确实要跟苗疆求和，且已经决定要割让陌上的四座城池给苗疆。”
“啊？！”
这么快？琅云苏不得不咋舌。
可是，又都是重生惹的祸，她已经知道前世楚衍的动作，而此时沈如蓝却没说出来，她下意识地便反问，“怎么，那楚衍没有反对么？他难道没有着手建立他的衍字军？？？”
琅云苏本就大而圆润的眼睛此刻睁得更加的大，且都写满了巨大的疑惑。而她这脱口而出的话，也成功的让面前的三位长大的瞳孔。
“琅云苏，你缘何知道九皇子会在陌上建立衍字军？”连琅奕自己都是下去被圣上的口谕喊去皇宫才知道了这个消息，可她的女儿，从来不曾关心政事的女儿，竟知道了此等机密的事情？
“丫头，你上午那番话，莫不是出自你自己的意思？你跟九皇子楚衍……可是认识？”连沈傲天都不得不怀疑了。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的杀过来，琅云苏想后悔都来不及了，只能急中生智，“不不不，不是的，云苏从未见过那什么九皇子。也不了解他。云苏只是觉得，这等受尽屈辱的事情，任何人约莫都不会接受、云苏只是将自己的想法，下意识地加诸到了那个什么楚衍的身上……”
琅云苏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就是一副担惊受怕到的样子，一双贼溜溜的眼睛还可怜兮兮地提溜着扫了他们三人几眼。是跟小手指头下意识地都缠在了一起。
“真的？”沈傲天想相信，又不想相信。
这赤裸裸的怀疑，让琅云苏心里非常不痛快。好吧，她虽然的确是偷了那楚衍的想法，但她偷的是前世的啊，还自己稍加修改了。她可跟他没什么交际，更不会跟他串通一气。他可是砍了她头的！！！
琅云苏来气了，猛地抬头，怒气冲冲地对着沈傲天，嘴唇撅的老高，“真的真的真的，我真的不认识什么楚衍，我跟他半毛银子关系都没有~~~”
哼！
末了，琅云苏还不忘白他一眼。
倒是这恨不得生吞活剥了的一眼，让沈傲天满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琅云苏，楚衍是六皇子的胞弟，跟太子殿下，可是不同的阵营，你可否明白？”
此等时刻，琅云苏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显然已经上升到了政治高度，且还关系到了整个琅相府以后的行为动态。琅奕可没有岳丈大人的好心态，不得不马上严肃起来。
“嗯，知道！”琅云苏双手改成愤怒地揪着自己衣裙的下摆，洁白的齿狠咬着自己的下唇，眼睛里要喷火似的。
琅奕听罢她的话，细细看了她几眼，见她没有说谎的样子，便安了心。
。他几个步子走到琅云苏面前，伸手覆上她的头顶。琅奕一边缓缓抚摸她的发，一边语重心长的说话，当然，更多的是在解释，解释他们的决定，和他刚刚忽然的严肃，“苏儿，沈老将军觉得你是个可塑之才，今日特来跟爹爹商量想将你送去陌上从军。爹爹本来不愿你去，可是，陌上适才才出了大事情，而陌上又是个三不管之地，在那里建立军队，若成，将是一股巨大的军事力量。若不成，也足以在陌上称王称霸。九皇子能不顾皇上的圣旨自己建立衍字军，有朝一日，也绝对能做出更加惊天动地的事情。苗疆不是太子殿下的势力范围，而太子殿下如今也不能分身乏术，你愿不愿意替他分担一点？”
……
原来，爹爹这么早就已经哎防备那楚衍和楚延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