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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荒原狼-第26章

小说: 荒原狼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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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护墙,弯弯曲曲向上盘旋,弯儿投得很急,越盘越高。公路下面有一池碧蓝的湖水闪着孩她的波光。
  “这地方真美,”我说。
  “太漂亮了。我们可以把这条路叫作车轴路,据说有不少各种不同的车轴在这里被扭断了,小哈里,注意!
  路旁有一棵巨大的五针松,树上用木板搭了一个小棚子,这是个腰望哨和猎台。古斯塔夫冲我爽朗地笑了笑,狡诈地眨了眨蓝眼睛,我们急忙下车,顺着树干爬了上去,隐蔽在盼望哨里,深深地吸了口气。我们很喜欢这个酸望哨。在里面,我们找到了猎枪、手枪和子弹箱。我们刚凉快了一会儿,做好打猎的姿势,就听到最近的拐弯处响起一辆高级轿车的喇叭声,喇叭声嘶哑高傲,汽车在闪光的山路上吼叫着,高速开过来。我们已经端好了枪。紧张极了。
  “瞄准司机广古斯塔夫马上下令说道,汽车正好从我们下面开过。我对准司机的蓝相扣了板机。那人应声而倒,汽车仍在向前驶着,结果撞到岩壁上又弹了回来,像一只大野蜂似的又重又惨地撞到矮矮的护墙上,车翻了个底朝天,砰地一声翻
  “干掉了!”广古斯塔夫笑道。“下一辆我来。”
  又有一辆车开来,三四个乘客坐在软软的车座上;一位妇女的头上包着一块高高飘起的纱巾,我真为这块纱巾惋惜,谁知道,在这块纱巾下面,也许是天下最漂亮的女人在欢笑。天哪,假若我们扮演强盗,最好也效法那些伟大的榜样,不要把我们杀人的狂热扩及到漂亮的女人身上。可是古斯塔夫已经开枪了。司机抽搐了一下,倒在车里,汽车撞到刀削似的岩石上,飞向高空,四轮朝天,砰地一声又掉到公路上。我们等着,车上没有一点动静,那些人像被捕鼠器捕获的耗子那样毫无声响,躺在车下。车子还在震响,车轮在空中可笑地转动,突然发出一声可怕的爆炸声,车子顿时着了火。
  “这是一辆福特车,”古斯塔夫说。‘我们得下去清扫道路。”
  我们从树立下来,看着还在燃烧的汽车残骸。车很快就烧完了,我们折断小树做成撬杆,把烧坏的汽车播到路边,翻过矮墙,推下悬崖,山下的灌木被打断,噼噼啪啪响了好一阵。翻动汽车时,两个死者从车中掉了出来,躺在地上,衣服烧坏了一些。有一人的衣服还算完好,我检查他的口袋,看看能否找到点什么,表明他是干什么的。我掏出一个皮夹子,里面装的是名片。我拿起一张,上面写着:“Tattwamas!”
  “真有趣,”古斯塔夫说。“话说回来,我们杀死的人管它叫什么名字,都无所谓。他们跟我不一样,是些可怜鬼,名字无关紧要。这个世界肯定要毁灭,我们跟着一起毁灭。把他们按在水里十分钟,这是最无痛苦的解决办法。好了,开始工作!”
  我们把死者也扔下悬崖。又有一辆车嘟嘟地开近。我们干脆就从路上向它射击,打中了。车子像个醉汉那样又向前踉跄了一段,然后翻倒,呼呼呼呼地停住了。一个乘客一动不动地坐在车里,一位年轻的漂亮姑娘却没有受伤,她脸色苍白,浑身发抖,从车子里走出来。我们亲切地向她问候,说愿为她效劳。她非常吃惊,说不出一句话,神经错乱似地盯了我们一会儿。
  “好,我们先去看看那位老先生,”古斯塔夫说完就向那位乘客走去。他靠在死了的司机后面的座位上,灰白头发短短的,睁着一双聪慧的浅灰色眼睛。看来他伤得很厉害,嘴巴流着鲜血,发僵的脖子歪斜着。
  “老先生,恕我冒昧,我叫古斯塔夫。我们斗胆,打死了您的司机。请问尊姓大名!”
  老者那双小发眼睛冷冷地、悲伤地看着我们。
  ‘我是检察官罗林,”他慢慢地说。“你们不仅杀死了我可怜的司机,还杀死了我,我觉得我不行了。你们为什么要向我们开枪?”
  “您的车速太快了。”
  “我们开得不快,是正常速度。”
  “昨天正常的,今天就不正常了,检察官先生。今天,我们认为不管什么车,速度都太快。我们现在毁坏汽车,毁坏一切汽车以及所有其他机器。”
  他们也毁坏你们的猎枪?”
  “是的,假如我们有时间,就会轮到猎枪。估计到明天或后天,我们大家就都完了。您知道;我们这个地方人口太多了。瞧!现在需要的是空气。”
  “难道你们毫无选择地向每个人开枪?”
  “当然。对某些人无疑是十分惋惜的。比如说这位漂亮的女士就使我们很难受。她是您的女儿吗?”
  “不是,是我的速记员。”
  “那就更好。现在请您下车,或者我们把您拉出来?我们要把车毁掉。”
  “我宁可与汽车同归于尽。”
  “随您的便。请允许我再提一个问题。您是检察官。我始终不理解,一个人为什么能成为检察官。您控告别的人,您判他们的刑,他们大部分是穷鬼。您就靠这个生活。是吗?”
  “是这样。我履行我的职责。这是我的责任。正像刽子手的工作是杀死被我判以死刑的人一样。你们现在不也在做类似的事吗?你们也在杀人。”
  “我们是在杀人。不过,我们不是为了履行职责,而是为了娱乐,或者干脆说是出于不满,出于对世界的绝望。因此,杀人给我们带来一丝快意。杀人从来没有使您快乐?”
  “你们太无聊了。请你们行个好,快结束你们的工作吧。假如你们根本不知道职责这个概念……”
  他打住了话头,动了一下嘴唇,像要吐痰。但吐出来的只是一点血,粘在他的下巴上。
  “请您等一会儿,”古斯塔夫很有礼貌地说。“职责这个概念我是不知道,现在不懂了。以前,我的职业经常与这个概念打交道,我以前是神学教授。我还当过士兵,在前线打过仗。我觉得,凡是职责,凡是权威和上司命令我做的事情,压根儿都不是好事儿,找宁可反其道而行之。但虽说我不知道职责这个概念,我却知道罪责这个概念,也许这两者就是同一样东西。母亲生了我,我就有罪了,我就注定要生活,我就必定要属于一个国家,要去当兵杀人,为购买炮火而纳税。现在,就在此刻,像以前在打仗时一样,生活之罪又使我不得不杀人。而这次杀人,我心里毫无反感,我已经屈服于罪责。把这个人口拥挤的愚蠢世界打个粉碎,我一点不反对,我很愿意帮助毁灭世界,我自己也很愿意一同毁灭。”
  检察官极力要在那沾着血污的嘴上露出一丝微笑。虽然他没有完全成功,但可以看出他的这个好意。
  “这很好,”他说,“那么说,我们是同事。请履行你的职责,同事先生。”
  这期间,那漂亮的姑娘在路边倒下,昏过去了。
  这时,又有一辆车嘟嘟响着喇叭全速开上来。我们把姑娘稍许拉到一边,靠到岩壁上,让新来的车开到前一辆车的残骸前。那辆车来了个急刹车,车头翘到了半空中,却完好无损地停住了。我们赶紧端起枪,瞄准新来的人。
  “下车!”古斯塔夫命令道。“举起手!”
  从车上下来三个男人,乖乖地举起双手。
  “你们当中有医生吗片古斯塔夫问道。
  他们说没有。
  “那就请你们行个好,小心地把这位先生从座位上抬出来,他受了重伤。你们带上他,把他送到最近的城市。向前走,把他抬下来吧!”
  那位老先生很快就在另一辆车上安置好了,古斯塔夫下命令让他们开走了。
  那位女速记员清醒过来,看见了这一切。我们抓获了这么漂亮的战利品,我很高兴。
  “小姐,”古斯塔夫说,“您失去了您的雇主。但愿在其他方面,那位老先生和您并没有特别亲近的关系。您被我雇用了,请好好地做我们的伙计吧!好了,稍许快一点。一会儿,这里就会有麻烦的。您能爬树吗,小姐?能?那好。我们两人把您夹在中间,可以帮您一下。”
  我们三人以最快的速度爬到树上的哨棚里。姑娘在上面感到不舒服,想吐。她喝了点法国白兰地,很快就恢复过来了。她看见优美的湖光山色,非常赞赏,并且告诉我们她叫多拉。
  这时,下面又开来一辆汽车,车没有停,小心谨慎地绕过倒在那里的汽车,继而又马上加大了油门。
  “想溜跑?”古斯塔夫哈哈笑起来,开枪射中了司机,汽车乱跳了一会儿,一下子撞到护墙上,车身撞瘪了,斜挂在悬崖上。
  “多拉,”我说,“您会用猎枪吗?”
  她不会,她向我们学习装子弹。起先,她笨手笨脚,撞破了手指,流了血,起了泡,向我们要膏药。可是古斯塔夫告诉她,现在是战争,要她拿出勇气,表明她是听话的勇敢姑娘。这一说就行。
  “但是,我们会有什么作为?”她接着问。
  “我不知道,”古斯塔夫说,“我的朋友哈里喜欢漂亮的女人,他会成为您的朋友。”
  ‘可是,他们会带着警察和军队到这里来把我们打死的。”
  “警察等等都没有了。我们可以选择,多拉。我们可以安安静静地留在这里,打坏所有经过这里的汽车;我们也可以自己开上一辆车,让别人向我们开枪。选择哪一种都一样。我主张留在这里”
  下而又来了一辆车,清脆的喇叭嘟嘟鸣叫着。这辆车很快就给撂倒了,四轮朝天躺在路上。
  “射击能使人这么快活,真可笑,”我说。“以前我还反对战争呢!”
  古斯塔夫微微一笑。“是呀,现在看来世界上人口太多了。以前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现在,每个人不仅要呼吸空气,还要有一辆汽车,这就发现人太多了。我们这里做的当然并不理智,这是一场儿戏,战争就是一场大儿戏。以后,人类肯定会学会用理智的手段控制人口的增长、眼下,我们对这无法忍受的状况的反应是相当不理智的,可是从根本上说,我们做的是正确的:我们在减少人口。”
  “是的,”我说,“我们做的也许是疯事,然而这也许是有益的、必要的。人类动脑筋过分,想借助于理智之力把并不是理智所能达到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这不好。这样就会产生两种理想:美国人的理想和布尔什维克的理想,这两种理想都是非常明智的,但是由于两者都非常天真地把事情简单化,它们就可怕地歪曲生活,使人无法生活。原先把人看作是崇高的理想,可是现在对人的看法正在开始变成千篇一律的模式。我们这些疯子也许能使它重新高尚起来。”古斯塔夫哈哈一笑,接过话茬答道:“老弟,你讲得妙极了,领教你这口智慧之井的泉涌之声真是一种快乐,受益匪浅。也许你讲的话也有时的地方。不过,劳驾你,现在还是先装子弹吧,我觉得你梦想太多了一点。随时都会有小虎跑上来,我们用哲学可打不死它们、枪膛里必须老有子弹才行。”
  开来一辆汽车,马上就被打中了,公路被堵住了。一位红头发壮汉幸免于死,在破车旁挥手跺脚,向四周探望。他发现了我们隐蔽的地方,吼叫着跑过来,举起手枪向我们开了几枪。
  “您快走开,要不,我就开枪了,”古斯塔夫冲下面喊道。那汉子瞄准他又开了一枪。于是我们也开了两枪,把他打倒了。
  后来又开上来两辆车,我们——一把它们击毁了。这以后,路上空空的,寂静无声,这一段路很危险的消息大概传开了。我们从容地观察前面的美景。山脚下,湖的彼岸是一座小城,城的上空冒着烟,我们看见房子一幢接一幢地起了火.我们也听见枪声。多拉小声地哭了起来,我抚摸她那沾满泪水的脸颊。
  “难道我们大家都得死吗?”她问。没有人回答。这时,从下面上来一位步行的人,他看见路上堆着许多破汽车,围着车东闻西看,然后弯身进了一辆汽车,不一会儿从里面拿出一把花阳伞,一个女式手提皮包和一瓶酒。他心境平和地坐到墙上,嘴巴对着瓶口喝着酒,一边从提包里拿出锡纸包着的东西吃了起来。他把那瓶酒喝了个精光,用胳膊夹着阳伞,快活地继续往前走了。他悠闲自得地走着。我对古斯塔夫说:“现在你能向这位讨人喜欢的汉子开枪,把他的脑袋穿个窟窿吗?天晓得,我可做不到。”
  “也没有人要求这样做,”我的朋友都吹了一句。他的心里也觉得不好受起来。我们没有再看那个人。他表现得那样善良、平和和天真,一身清白无辜,我们突然觉得,那些曾认为非常值得赞许、非常必要的行为是多么的愚蠢和厌恶。见鬼去吧,所有这些鲜血!我们感到羞愧。不过,据说在战争中,甚至将军们有时也有过这种感觉。
  “我们不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多拉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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