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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宝贵双全-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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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时,阮氏的神情陡然间冷了,“难道……宝婳,难道你跟素臣没有……”

  宝婳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那个敏感、脆弱、极度不安的少女,一双迷蒙的眼眸盯着阮氏,牙齿咬的唇上一道白痕:“不,不是,不……”

  “宝婳,你看着娘!你回答娘!”阮氏扳着宝婳的肩,话语仿佛从齿缝中蹦出来,“你跟素臣,是不是还、未、同、房?”

  仿佛是一道咒语,顷刻间,宝婳身子颤抖如风中的树叶,别开目光道:“他很忙,他每天都忙着铺子的生意,很晚才回来,那时我已经睡了,他怕吵醒我,他……”

  “够了!”阮氏沉声打断道,随即眼中亦浮现出一种悲哀的绝望,“孩子啊还在,你怎的跟娘一样,你……”

  “娘!”宝婳蓦地看住阮氏。

  半晌,阮氏仿佛已平静了心情,将宝婳揽入怀中,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低沉的声音传过来:“宝婳,你要记住,没有一样东西,会有人白白送给你,你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只有自己去争取,明白么?娘这辈子已经完了,不会再看着你这样,娘会为你铺一条路,会为你将那些绊脚的石子,那些碍眼的杂草统统除掉,娘一定会……”

  轻幽的话语飘在空中,有一种诡谲的寒意。

  

  壹佰贰拾叁、线头在哪里?

  黄昏时分,秋风夹杂着细雨微微落下,祥福叔刚整理好一卷账簿,便见大小姐走了进来。

  大小姐朝他淡淡一笑,神情似有片刻的迟疑,才道:“祥福叔,有些事,我想问问您。”

  她用了“您”字,祥福叔不觉一怔:“大小姐有什么事尽管问。”

  “祥福叔,我前几日去后园清理了一下,爹临走前吩咐我,若他长久没有回来,便替他做这件事……”宝龄的眉梢掠过一丝伤感,随即眼眸灼灼地望着祥福叔,“祥福叔,我想知道,关于后园那座空坟,关于爹屋子里那间密室的事情。”

  神情陡然间错愕,流露出复杂的情绪,祥福叔张了张嘴道:“大小姐为何突然问起这件事?”

  宝龄摇摇头,“我还记得三娘死在那间密室里,那个时候爹告诉我们,那间密室是他为纪念一位亡友所建,而那座空坟,也是那位亡友的对不对?”

  仿佛陷入遥远的回忆中,祥福叔一向沉静的眼眸中泛起雾气,过了不知多久,才幽声道:“那并不是一座空坟,只是没有碑文罢了,老爷没有骗小姐,老爷的那位亡友往生后的确是葬在那里。”

  “那位亡友……”宝龄顿了顿道,“爹与她……”她又顿了顿,忽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却听祥福叔忽然不紧不慢地打断道:“若大小姐要问的是老爷与她的关系,那么,老奴只能告诉小姐,这个世间,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老爷,她是老爷的……挚友。”

  二十年前,高墙下,一片绿衣葳蕤中,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子,彼时他还不过二十出头,远离家乡,来城里谋生路,听闻苏州新建的顾家大宅子在招伙计,想着自己总算学过些皮毛的珠算,便想碰碰运气。

  当时的顾老爷亦不过与他年纪一般上下,却已是一栋大宅子的主人,打量他,眼神锐利,他没来由就手上发颤,说话也哆嗦了,忽听一个温润柔和的声音道:“三哥,他是第一人呢,就留下他吧,也是一种缘分。”

  他一惊,抬头望去,素衣的女子,乌发只用一根玳瑁簪子挽起来,容颜算不得绝美,却另有一番风姿。如溪涧的流水,温柔淡然,无端地叫人生出亲切感。

  他还记得当时顾老爷看那女子时,犀利的眼神亦是化作一团春水,温柔至极,笑一笑,朝他道:“那么,你就做暂时留下来吧。”

  于是,祥福叔便留了下来,这暂时,转眼一晃,便是二十年的光景。

  他依稀仿佛记得每当他走过那间屋子时,她总是那么恬静的做事,有时是做着糕点,有时是埋头刺绣、缝缝补补,偶尔不经意的抬头看见他,唇边浮起温婉的笑意:“祥福,又在帐房忙到这么晚?过几日等府里招了丫头,让老爷帮你说说,娶一房亲吧,也好照顾你。”

  ……

  之后的之后,那个最初叫他心中温暖的女子早已不在,只留下一座孤坟与那间闺房,但每当老爷的目光落在大小姐身上时,他便仿佛又看见了当初那种眼神。

  只是,这一切,他如何对大小姐说?那段过往,是如此不堪回想,多少年来,一直是顾府的禁忌。

  即便是老爷走了以后,他也只能缄默、守口如瓶。那是他对老爷的承诺。

  宝龄望着祥福叔,见他仿佛陷入了回忆中,不禁轻声道:“祥福叔,既然如此,为何她的墓碑上没有刻名字,她叫什么?”

  “陶晓晴,她叫陶晓晴。”祥福叔望着那如出一辙的眉眼,不禁道,随后低沉一叹,“至于那墓碑为何没有刻名字,许是老爷怕即将过门的太太心中有芥蒂吧。”

  是这样么?宝龄微微一怔,总觉得祥福叔好像有什么事隐瞒着她,但又找不出哪里不妥。

  怕阮氏心有芥蒂,这个理由并不牵强。

  顾老爷的话,她前几日才突然想起,这几日她静下心来,总觉得最近发生的那些事千丝万缕,仿佛一团交缠的毛线,白氏的死,之后顾老爷费尽心机地保护她,到后来查出了蒋氏,蒋氏疯了,她以为一切结束了,可接下来所发生的事叫她猝不及防。

  还有顾老爷要与她断绝父女关系的那封信,在最初看到那封信的时候,她下意识的认为顾老爷是爬事发之后连累到她,所以要她远离是非之地,所以,对于那件事即便有那么多不解,那么不愿意相信,但不得不相信。

  若他是清白的,是被诬陷的,不是早就料到或许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又怎么会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可是,当一切平静下来,她的心里却相反的越来越不确定。

  她回想着顾老爷临去南京前,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忽然有一个念头闪过:会不会,顾老爷那些看似平淡的话,其实是要嘱咐她什么?

  她想要找到那线最初打结的地方,打扫墓地——那是顾老爷最后交代的话,她想知道,这其中是不是存在着什么玄机。

  本来这件事,她亦可以去问阮氏,顾老爷曾说那件事阮氏也是知道的,但她之所以没有去问阮氏,一是因为阮氏一直病着,二来,也是因为,她已经隐约感觉到那女子与顾老爷的关系并非只是朋友那么简单,她怕问了阮氏,反而勾起阮氏的不愉快。

  所以,她来找祥福叔。

  “祥福叔,她是什么时候过世的?”

  “十几年前,很久了,老奴也记不太清了。”

  十几年前?又是十几年前,这个模糊的数字,让宝龄心头飞快地闪过什么,仿佛抓到了什么,可那东西却又在瞬间狡猾的溜走。

  “生病过世的么?”

  祥福叔望住宝龄,良久良久,幽幽道:“自尽。”

  “自尽?!”这倒叫宝龄有些意外。

  祥福叔面容波澜不惊,缓缓地道:“你爹要娶你……娘,她一时想不开,所以自尽了。”

  竟是……这样。

  宝龄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还有一件事,祥福叔,听说府中的那些下人十几年前统统换过。”

  祥福叔眸中极快地掠过一丝复杂的神情,随即淡淡道:“顾府的下人,十几年来换过好几批了,就连小姐身边,从前的明月不是也走了么?大宅子里新旧交替,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祥福叔的声音渐渐带上一丝怅然,“又有谁会想到,短短的一年不到的光景,老爷走了,三姨奶奶走了,就连二姨奶奶也……唉。”

  那声幽绵的叹息,叫宝龄也不觉心头似堵住了一般,但只不过片刻,她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这个问题:“换几个是正常不过,可全部换掉,是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府里死了人,总归晦气,老爷不久之后便要迎娶太太,所以便换了一批下人,想换换风水罢了。”祥福叔低沉的道:“大小姐,老奴年岁大了,那么多年前的事,并不是样样记得的,老奴还要去铺子里,先告辞了。”

  祥福叔走到门口,脚下顿了顿,并未回头,只有清幽的话语传来:“既然老爷嘱咐过大小姐,那么大小姐,每逢清明,给老爷扫墓上香时,也顺便给那座空坟上一炷香吧,这么多年,连个姓名都没有,是很寂寞的……”

  宝龄望着祥福叔的背影,想开口,却在最后没有再出声,只是怔怔地出了神,她很明显地感觉有些事,是祥福叔没有说出来,但既然他不想说,就算再叫住他又如何?她无法强迫他说什么。

  耳边回想起祥福叔刚才的那些话。

  ……至于那墓碑为何没有刻名字,许是老爷怕即将过门的太太心中有芥蒂吧。

  ……或许是因为府里死了人,总归晦气,老爷不久之后便要迎娶太太,所以便换了一批下人,想换换风水罢了。

  顾老爷与那个女子之间,究竟有一段怎样的过往?十几年前究竟发生过什么?那女子的自尽与顾府换下人的事到底有没有关联?

  她还记得那一日他爹说起那座孤坟时,神情是那么地……复杂。

  仿佛千万思绪踏碎回忆而来,神情朦胧而深远。

  那样的神情,又岂会没有情?

  可若是两情相悦,为何他却娶了另一个女子?若只是单相思,那么,顾老爷为何要留下那间密室,又为何经常深夜去那座孤坟?

  难道是因为……她忽然想起阮氏那不一般的身世,心头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

  她的爹顾老爷,这一世她自以为最亲近的那个人,她忽然发现从未看懂过他。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是那个每年布施,百姓口中仁善仁德的顾老爷,是那个对她极尽爱护、宠溺的父亲,还是一个为了荣华富贵抛却感情、舍弃心爱的女子,处心积虑许多年,为了权力的欲望而铤而走险、甘愿背负逆反之罪的阴谋家。

  不知为何,她陡然间想起连生曾说过的一句话。

  “不要过与亲信任何人,哪怕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不能亲信。”

  一阵风吹过,她竟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从来知道,自己是个感性大于理性的人,前世便是如此。有时她甚至觉得,感情太过于细腻了,哪怕来到一个陌生的时空,在一切未知的状况下,思考一些复杂的事情,她也尽可能往好的,简单的方面想。

  她容易满足,一点点小小的温暖便会叫她感动。

  然而这一刻,她忽然有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是不是有很多东西,被先入为主的情感所蒙蔽,所以,反而看不清原本的颜色了?

  那么,原本,又是什么颜色的呢?

  是她心底一直以来温暖的橘色,或是……隐蔽在深处的灰暗?

  心头千思万绪,不知不觉,她竟是走出了顾府的大门,沿着门口的小径朝前走,浑然不觉身后来了一辆马车。

  到她反应过来时,那辆马车来了个急刹车,黑色的骏马嘶叫一声,提起前蹄,她一惊,脚下一个踉跄,不妨有一双手伸过来,稳稳地将她拖住:“小心!”

  她心神未定,刚想道声谢,抬头却是愣住:“是你!”

  眼前的少年,一身黑色的劲装,眉目俊秀,只是仿佛常年不苟言笑,刀削般的下颌流露出一丝冷漠,只是在凝视她时,那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奇异的关切。

  阿离!宝龄想起来,这个少年,便是那日在邵公馆遇到的,叫阿离的少年。

  

  壹佰贰拾肆、失而复得的风筝

  “阿……离。”宝龄想了想,叫出眼前少年的名字,不知为什么,自从第一次看到这个少年,她便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亲切感。

  陆离冰山般的眼眸仿佛裂开一道微小的柔痕,嘴角向上极小的扬起一个弧度:“在想什么?马夫吆喝了,你竟一直冲马车走过来。”

  宝龄一怔,随即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阿离的问话,好像是一位极为熟悉的朋友,那么自然,甚至她能感受到那平淡话语中的一丝关切,心头的感觉虽然古怪,但却极为受用似得,她眉头一舒:“想一些解不开的事情,想的入了神,根本没看见马车。”

  “以后走路的时候别想那么多事。”陆离望进宝龄的眼睛里,声音变得柔缓,“有些事,一是想不起来也不用勉强,顺其自然也许会更好。”

  他刚才远远地看见她低着头自顾自地走,连马夫出声都置若罔闻,情急之下,只好跳出车厢,一把勒住缰绳之后,再扶起她。关于宝龄的“真实情况”,陆离并不知道,所以,他此刻很自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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