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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小鹿-第82章

小说: 小鹿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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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了程世腾一条性命,还找个接骨大夫把他那骨头对上摁回了肉里。算起来这都是四天前的事情了,可他除了在三天前开口自报了家门之后,就一直是个人事不省的昏睡状态。老头子看他细皮嫩肉,穿得又好,显然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又听他说自己是省主席家的少爷,就依着他在清醒时的请求,借了一辆驴车要把他往天津送——老头子一辈子没出过山西,简直不知道天津在哪里,结果刚进了河北省,他就发现这个落水少爷烧得厉害,怕是要不行了。

程廷礼让部下给了老头子五万块钱,算是谢他自家儿子的救命之恩。老头子打十辈子鱼也赚不出五万块钱,所以抱着钞票捆子,他非常的过意不去,非要给程廷礼磕头谢恩。梆梆梆的磕足了三个头,老头子才惶惶恐恐的赶着驴车回山西了。

老头子走了,程廷礼让人把儿子搬运上火车,也一溜烟的回了天津。儿子成了这般惨象,小鹿却是无影无踪,程廷礼越想越是心惊,有心让儿子亲自做一番坦白,可儿子烧得周身滚烫,一点知觉也没有了。

在维多利亚医院里,英国医生拆开了程世腾右小腿上的绷带——说是绷带,其实不过是些破布条子,将夹板与草药糊糊包裹上了程世腾的伤腿。绷带一开,医生看见了溃烂的肌肉和外露的白骨,骨头的断茬的确是对上了,然而没对准,断骨偏又愈合得很快,所以医生需得敲断他的骨头,重新接。

除此之外,他还发作了急性的肺炎。肺炎严重了,是能要人命的,所以此刻肺比腿更重要。程廷礼一天三遍的过来看他,因为他总是不醒,所以越看越是心焦。就这么一个儿子,千顷地一根苗,这个儿子没了,程廷礼没法再弄一个新的回来。仿佛第一次意识到儿子身上流淌着自己的血,程廷礼坐在病床前长久的端详着他,很快的,两鬓头发就又白了一层。

医生对程世腾是用足了药,可即便如此,程世腾还是又昏迷了三天。

第四天,他醒了。当时程廷礼正好在场,忽然见他睁了眼睛,程廷礼立刻起身把头低到了他的眼前:“小瑞!”

程世腾迟钝的看了他一眼,却是没说话。

如此又过了一天,程世腾已经可以少量的进一点流食,也能倚着靠枕短暂的坐个片刻。然而除了对程廷礼唤过一声“爸爸”之外,他痴痴呆呆的望着前方窗外,始终是不说话。

程廷礼现在是一点老子威风也不敢耍了,低声下气的哄着他说话,又问:“小鹿呢?”

程世腾听了这话,不言,不动。

程廷礼很慈祥的向他打包票:“是不是那孩子半路和你——你对爸爸实话实说,放心,爸爸不怪你。”

然后察言观色的盯着儿子,他又补充了一句:“也不怪小鹿。”

程世腾依旧是一言不发。

程廷礼略微思索了一下,忽然问道:“小鹿是跑了,还是死了?”

程世腾像一尊苍白的雕像,嘴唇都是惨白干裂的,漆黑的眉眼凝固了,没有神采,也没有情。

程世腾住在医院里,长久的沉默。他是个活泼的性情,没话还要找话说,如今会沉默得这样久,说明他真是无话可说了,也不想说了。

而程廷礼见他越活越结实,烧退了,炎症消了,骨头也接上了,没有再死的危险,心中的父爱就日渐淡薄,又把心思全投在了他的军务大事上。而目前他的军务大事,第一是对抗赵振声,第二就是剿灭何若龙。

何若龙已经和程廷礼的队伍对峙了一个多月,互有胜负,消耗全都很大。因为这一回的仗是要真下力气去打才行,所以他不敢使用那帮新近招揽过来的罗师士兵,怕那帮人临阵退缩,再乱了自己的阵脚和士气。于是丛山就带着兵马驻扎在了东河子县城里,城外则是武魁和冷营长的队伍。另有一位韩营长,手里还能有个几百人,本是驻守在远方要道上,负责保护沿途经过的军用卡车,如今他得了武魁的召唤,又被绿莹莹的美钞晃了眼睛,便抛下自己那一摊子差事,带着几百人悄悄的也开了过来。

小鹿不声不响的住在那处两进院子里,他不发号施令,下边的人被武魁控制着,就全不动。

他在等待,等那何程二部两败俱伤的时刻。现在他们打得还不够狠,不够尽全力。

他静悄悄的又等了一个多礼拜,这天站在院子里,他收到了张春生从外面带回来的消息,说是何若龙昨天晚上向前猛攻了三个小时,攻下了西河子。西河子和东河子之间隔了一座小山,也是一座县城,规模比东河子稍逊一筹,不过也可以勉强算作大县。交战以来,程军第一次真正溃败——如果不是实在顶不住了,他们绝不会白白让出一座县城。

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小鹿在院子里来回踱了几步,末了抬头望向张春生,他声音很低的开了口:“去,让人给何若龙发急电,让他今天晚上务必回来一趟!”

何若龙人在战场,已经连着好些天没回东河子。张春生听了这话,当即问道:“只说让他回来?”

小鹿飞快的思索了一下,随即答道:“再加一句,就说我想他了。”

张春生这回没再言语,一转身就走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小鹿知道自己这一招叫做色诱,并不体面,或者说,干脆就是丑不堪言。不过这样的丑,丑也丑得有价值,好比是长痛不如短痛,又好比是凤凰浴了火,别管多痛,别管多险,只要活过来,就能重生了。

张春生领命出门,一路骑快马赶去了城内的电报班。小鹿的心思他都知道,小鹿这一次把何若龙叫回来是要干什么,他也知道。正因为这回他是什么都知道,而且知道得很透彻,所以和先前相比,他心思澄明,即便是在对着电报员口述电报内容之时,心里也没有很痛苦。

然后他在电报班里等了两个多小时,等来了回信。回信一到,他立刻出门上马回了家,进门之后告诉小鹿:“他正在往回赶,天黑之后能到。”

小鹿听了这话,直接又下了新命令:“去叫武魁。”

话音落下,他突然一指踩着门槛子看热闹的李国明:“把他带上,让武魁给他安排个地方,这几天乱,别让他留下碍事儿。”

李国明听闻此言,当即怯生生的表示抗议:“鹿少爷,我也没碍事儿啊,您看我一直都没出声。”

小鹿沉着脸看了他一眼:“听话!”

李国明一撅嘴,裹着大棉袄跟张春生出去了。

张春生闷声不响,精气神全体现在了动作上。他飞快的出门,飞快的安置了李国明,又飞快的把武魁带了过来。武魁没戴帽子,晃着个新剃的大秃脑袋,一路上一直是笑嘻嘻的见了谁都说话,及至进了院门,周围除了张春生和小鹿之外再没别人了,他才收敛笑容,露出了很严肃的正经面目。正经的时候他也是油光满面,左右面颊一边一道横肉,是个随时能够操刀子杀人的凶恶模样。

在寒风萧瑟的院子正中央,小鹿声音很轻的告诉他:“就是今晚儿了!”

武魁人高马大的站在他面前,听了这话也没说什么,但是一点头:“嗯。”

小鹿盯着他的眼睛,低声又问:“丛山真靠得住?”

武魁小声答道:“我听您的话,把那美国钱给了他一沓。他本来就跟我有交情,现在又见了钱,就更没二心了。”

小鹿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了,只向外挥了挥手。

武魁看了他一眼,倒是有心嘱咐他几句,不过转念一想,主意是他出的,他连省主席的少爷都敢杀,想必这回对着何若龙,也绝对不会心慈面软,用不着自己再多嘴多舌的胡啰嗦。

思及至此,武魁不再多说,晃着大个子转身走了。

武魁走了,张春生回了厢房,闷声不响的翻出了一把手枪。他很少佩带武器,因为难得上战场,但是这回他向武魁要了一把小手枪,不是预备着要用它杀何若龙,而是打算用它去保护小鹿——希望用不上它,因为小鹿一旦需要他去保护,也就说明事情没成,而他心里想,团座不能再失败了,再失败的话,就没有活路了。

傍晚时分,小鹿回了后院,让勤务兵送热水进来。

他很细致的洗了个澡,对于明日的局势,他不敢预测,他只想眼下的事情,想的时候,也不兴奋,也不恐惧。兴奋和恐惧还是刚出天津时的情绪,程世腾一死,他就没有情绪了。

最该杀而又最不可杀的人都被他杀了,还有谁是他不敢杀?

况且,他对何若龙的处置,也并非是杀。

小鹿洗完了澡,直接穿过堂屋进了卧式。裹着一件大衬衫上了床,他静静的躺下了,也没开灯,单是睁着眼睛,却又什么都没看。这一刻是可珍惜的,他想象先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以后也不会发生任何事,他与何若龙从相见至今日,一直相爱,不曾离弃。此刻一个人晚归,另一个人在等。

院子里忽然起了轻轻的脚步声音,一个人没有白等,另一个人回来了。

何若龙带着寒气进了门,因为进门之后发现三间上房全没开灯,他便小心翼翼的摸黑在堂屋脱了外面大衣服。然后趿拉着一双布鞋进了卧室,他试探着低唤了一声:“小鹿?”

小鹿开了口:“没睡,等你呢。”

何若龙立刻笑了:“是不是等困了?你中午给我发的电报,电报班的混帐下午才把电报给我送过去,要不然我中午出发,能早回来好几个小时。”

然后走到床边俯下身,他轻声笑问:“想我啦?”

小鹿在黑暗中躺得久了,不开灯也能影影绰绰的看清何若龙:“听说你打了胜仗,这几天前线应该不会太紧张,我才把你叫了回来。”

何若龙抬腿爬上了床,坐在床尾窸窸窣窣的脱衣服脱袜子。随即一掀棉被,他爬到了小鹿身边:“我不洗了,直接睡了,行不行?”

小鹿翻身面对了他,对着他看了又看。夜色隐没了他面孔上的棱棱角角,只显出了分明的五官轮廓。他本来瘦得已经有了几分怪相,可是此刻这么一瞧,却又好看回去了。

于是一翻身把何若龙压到了身下,小鹿怜惜的嗅了嗅他的脸,嗅到了淡淡的硝烟气息。另一只手向下伸去,他攥住了对方的家伙,肉肉的,暖暖的,是饱满的一大把。何若龙轻笑一声,很乖的躺平了任着他亲吻抚摸,直到他的嘴唇划过胸膛,一点一点的向下走去。

忽然喘息着一抬头,他用双手向上拉扯了小鹿:“脏……今天没洗……”

小鹿在那东西的顶端吮出了“啧”的一声响,然后抬头笑道:“念你辛苦,伺候伺候你。”

何若龙抬头望着他,胸膛喘成一起一伏。小鹿还在舔他吮他,一只手挤到他的股间,手指顶着他的入口轻轻的揉。他不可抑制的颤抖呻吟了,闭上眼睛仰起头,他想这一趟长路真是没有白跑,小鹿原来为他预备了一场极乐。

起初是小鹿撩拨他,后来,换了他去压迫小鹿。

他抱着小鹿反复的干,干得木架子床吱嘎作响。可是小鹿今天比往常弱,两次之后,就承受不住了。

他在这方面是听话的,小鹿让他下去,他就真的下去。意犹未尽的在一旁躺了,他说:“我抱你去洗洗,洗干净了好睡觉,我看你是真累了。”

小鹿趴在床上,有气无力的摇头:“不用你,我先躺躺。”

何若龙侧卧在一旁,大睁着眼睛去看小鹿的影子,影子是剪影,在他眼中,也很有看头。而小鹿扭头望着窗户,望了片刻,忽然说道:“你躺你的,我自己去洗。”

何若龙连忙起了身:“我抱你过去。”

小鹿笑了:“用不着你,你留下来给我暖被窝吧!”

说完这话,他爬起身下了地,趿拉着何若龙的布鞋往门外走。而何若龙向前挪了挪,当真给小鹿暖起了被窝。

小鹿穿过堂屋,进入书房。书房里摆着一桶冷了的洗澡水,书桌上还有个小小的闹钟。弯腰对着钟表指针细看了看,他发现现在已经是午夜十二点整了。

将一条毛巾浸在水里拧了一把,他低头擦了擦身体,然后轻轻的拎起了搭在椅背上的上衣——早预备好了的,是一整套新军装,正符合他的身量。

他很认真的一件件穿,像先前一样,一丝不苟。衬衫下摆束进军裤之中,他对待每一粒纽扣都不肯马虎。漆黑的大幕缓缓拉开了,他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终于再次登场。

没有配乐,没有旁白,他的出场是一出默片,千军万马的鼓点响在心里。拇指与食指捏住衬衫衣领正了正,他拿起军装上衣,将一条手臂伸进了衣袖之中。从上至下系好的崭新铜扣,他坐下来,从书桌下面拎出了马靴。双手抓了靴筒,他抬脚向内一蹬,随即将靴筒向上拉到膝盖,他的裤管一丝未乱。

再一次重新站了起来,他屏住呼吸,微微俯身,向窗外望去。与此同时,漆黑天空忽然光芒一现,是一枚礼花弹腾空而起,随即在爆炸声中,火花怒放、铺天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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