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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谁与争疯-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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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要姚家一个活口都不留,要他们为自己曾做过的事付出代价,那是他决议死撑着活下去的那天起,就坚定了的信念,以为不可能为任何人改变的信念。
  然而,在转身离开房间时,他不受控制地顿住了脚步,僵着背脊,寸步难移。苏步钦认栽地闭上眼,喉头一动,“有句话,你给我记住,以后我或许不会再讲了。”
  “什么话?”姚荡定睛望着他的背影,还没能从他方才那股浓烈的恨中回过神。那种感觉很不舒服,身在局中,却看不见前因后果,就彷佛只是一枚棋子,本分只是配合执棋人。
  “我的确爱你,爱到无人能争锋,包括姚寅。”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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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荡知道这个世界有很多尔虞我诈,就算爱,还有多少人会不计代价?
  尽管如此,她仍是存着一丝侥幸,也许他能力挽狂澜,用行动为他口中的爱加冕呢?明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女人对爱情的盲目在作祟,致使她的天真不断发酵,她在尝试说服自己……苏步钦是不同的,他或许有能耐让皇上放过姚家、他或许会手下留情让这场浩劫草草收场、他或许……
  她就是瞎了眼盲了心,听得再多、看得再多都抵不过苏步钦那一句“爱到无人能争锋”。
  可幻想与现实之间的落差,却让那些冷血无所遁形。
  伤还来不及养,很多事还没机会去弄明白,姚荡就被又旦郑重其事地请到了钦云府的正厅。
  戒备森严的正厅内,端坐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淡淡的茉莉茶香溢满厅堂,让气氛缓和了不少。然而,普天之下能穿着明黄色大摇大摆出入钦云府的,唯有一人,所以姚荡自跨入正厅起,便紧悬着心,安分地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屏息享受静谧的短短瞬间,她想了很多,甚至想到也许等下皇上一开口,姚家又能一如当初,她要回家,要陪爹一块吃顿饭,还要洗个澡,去掉一身的晦气。
  她的心事并不是那么难猜,那副准备好随时松口气的模样落入苏步钦的眼底,他偏过头,不期望她能领会他的意,只奢求别在她心底烙下恨。
  “看来没什么好审了。”皇上忽然开了口,是不少旁观者听不明白的话,可他知道苏步钦懂。又顿了半晌,迟迟等不到他要的结果,他冷着脸,毫不留情地为这场闹剧划上句点,“你来替朕宣吧。”
  “把她带走,和姚家所有人一块充军,即刻启程,不得延误。”
  事态的发展是姚荡料想不到的,她更没猜到这一字一句会从苏步钦的口中迸出。愕然,远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境。那双紧锁住她的瞳孔里,看不出丝毫情绪,有的只是淡漠,就好像他们只是两个没有丝毫交集的陌生人般。
  他变得高高在上,无数王公贵胄渴求的功名利禄彷佛在一夕之间全落在了他头上,于是,她成了他的累赘。她的死活、姚家的死活,全都与他无关。
  意料之外的结局让她乱了阵脚,在一片空白的脑中,只有一句话不停在回荡——这不是逆来顺受的时候。
  “可是按照律法女眷不必充军,贬为奴即可。”
  “律法是人定的。朕要你充军谁敢有异议?你敢吗?”说着,皇上转眸,含着一丝意味深长地笑,看向苏步钦。
  姚荡的视线也不自觉地转到了他身上,她很清楚自己在期待什么,明知道事到如今这种期待很不争气,可她还是盼着……盼他能说些什么,哪怕那些求情的话起不了任何作用、哪怕他仍是像从前一样软弱无能连自己都庇佑不了,她要的不过是他那份肯定。
  肯定他之前说过的爱是真的,对她的那些好也是真的。
  但结果,苏步钦终是一句话都没有,选择用沉默来回答,却是个再好不过的答案了。
  他不在乎,所谓的爱于他而言也不过是种手段。他技巧娴熟地把她玩弄于股掌之间,早就设计好何时该毫不犹豫地丢开她。是她太笨,被那副看似柔弱的外表蒙蔽,视而不见他的野心。
  “不用看他,充军是他的提议。朕果然老了,不如年轻人想得周到,那些将士常年驻守边关,朕怎么能不体恤下,也是时候赏些女人给他们了。”
  皇上的话无疑是下了批语,一切真的都是苏步钦所为,真正要姚家垮的人,是他。
  “等、等一下,你……不对,皇上,您能不能把话讲明白些?”姚荡猛然从自怨自艾里回过神,什么叫是时候赏些女人给他们?所谓女眷充军,是要姚家所有不带把的全都去做军妓?!
  “听不懂吗?没关系,你一会可以问你爹。朕向来都是赏罚分明的,他最清楚了,当年他领兵打仗,想要什么女人朕都允了,如今驻守边关的那些比起他一样功不可没,朕不能厚此薄彼。”
  放屁!全他娘的放屁!有功自有赏、有罪自要偿,这道理姚荡懂,可是百姓都懂说罪不及妻儿,她爹到底犯了多大的事,会让这疯子皇帝毫不留情地迁怒整个姚家。
  “十三荡,快谢皇上不杀之恩呐。”
  旦旦的提醒声自耳边传来,姚荡一脸呆滞地转过眸看向他,顿觉哭笑不得。这就是王法?被这样对待,还要感恩戴德?她不甘地抬起头,死死瞪着正厅主位上那张和苏步钦颇为相似的脸,为数不多的傲气,几乎全用在了这一刻,“谢皇上不杀之恩。姚家只要还有人活着,就不会垮。”
  “爷总会有法子救你的。”又旦听不懂她话中的恨意,仍在一厢情愿的安抚。
  “等他救我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嗤笑,笑自己那一身的傻气。
  曾经,她得过且过,只要是能依赖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姚荡总是相信无论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只要待她好,那些好是害不了人的。偏偏这个她爱着的男人,给了她致命一击,让她领教到了所托非人的滋味。
  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依赖的,有些温暖是不能轻易汲取的,如同饮鸩止渴。
  短短几天,姚荡看透了很多,她唯一没能看透的是转身被又旦押走时,苏步钦眼里的执念。
  “你还有后悔的机会,等她出了城门,朕的成命就收不回了。”亲眼看着姚荡被押上囚车,皇上才开口,听起来很和缓的口吻,如同闲话家常。
  “没什么好后悔的。”
  “你是忘了当初谁逼着朕把你送去做质子的吗?忘了苏步高为什么会步你后尘?忘了你母后怎么死的吗?!只差一步,你为了个女人心软?朕再说最后一次,把姚荡认下的那张供状拿出来,朕放过她。”
  “父皇,君无戏言、成命难违,烧了的供状您要儿臣怎么拿出来。”他的回答再清楚不过,就是心软了,很没志气地为了个女人功亏一篑。轰轰烈烈地配合父皇闹了一场后,他逐渐明白到想让所有人都满意,那是不可能的。
  他终究不过是个傀儡,那些仇恨或者本是可以一笑泯灭,偏是有人刻意灌输不断放大,而他极其配合地钻入这个牛角尖,以至于最后作茧自缚。这怨不得谁,姚家基业到头来仍是毁了,想来母后也不会想要人家九族殉葬。
  或者,他只是在最后关头自私了,自私地找一些听似合理的借口去抛开一切。他答应过,那些用嘴说不出来的话,他会用行动证明,他做到了;说爱她,爱到无人能争锋,他没有负。即使这些姚荡未必能懂,苏步钦也认了,他只求一次难得的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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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被又旦请上囚车,如同重刑犯般押往城门口,姚荡仍是一脸不愿接受现实的神情。
  这一路走了很久,又旦始终默不作声跟在一旁。沿途,时不时会冒出些百姓煞有其事地拦囚车,表情看似比她还悲壮。
  “旦旦,他们在做什么?”在又一次被拦停后,姚荡终于缓过神,问道。
  “为姚家求情,望圣上网开一面。”又旦直视着前方,没好气地撇了撇嘴,口吻很刻板,透着浓烈的不爽,像是巴不得姚家的人都死绝。
  “求情?!”她的惊愕是有理有据的。按照姚家一贯的名声,落马后,百姓应该是恨不得举国欢庆,讼皇上的英明。
  “很奇怪吗?这还算少的了,若是你爹肯早些散尽家财,想要煽动整个琉阳城的百姓都轻而易举。”
  那她爹到底是藏了多少银子?可是姚家不是被抄了吗,她爹不也一样深陷牢狱吗?哪还有办法用银子去煽动百姓?她揪着眉,顿了顿,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性,也就是这个可能性,让她不禁抽了口凉气,“四哥回来了?”
  “没有,至少没人见过他。”
  “那就好……”她身子往后一瘫,松了口气。
  这下意识的举动招来了又旦一道白眼,“好个屁!你该不会是还在想只要姚寅没事,就会回来救你?得了吧,他就算有这个能耐,救的也是姚家不是你。”
  “有什么不同,我也是姚家人呐。”救姚家,不就是救她,救了所有人。
  “你还真不爱计较。即便是被利用,你也无所谓?”
  “什么意思?”
  瞧见了姚荡不太对劲的脸色,又旦话锋一顿,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赶紧打住,“没什么,随便感叹下不行啊。”
  “……苏步钦真的是在利用我?”这话怎么听都不像纯属感慨。其实事已至此,这种问题大可不必刨根究底了,答案再清楚不过,偏偏她竟然还不死心。
  是不愿相信她所认识的兔相公真得下得了手,她把自己仅剩的荣耀倒贴给他,而他却用来覆灭她的家。这何止是傻到可笑,简直傻到罪无可赦。
  “关爷什么事!”护主心切,让又旦彻底口没遮拦,“你是镶了金还是渡了银,有什么利用价值?旁人不了解他妄下论断也就罢了,可你待在他身边那么久,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竟然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爷要不是为了你而不愿娶冷姑娘、不愿赶尽杀绝,早就全身而退逍遥快活去了。”
  “是!今天之前,我还真不知道你家爷是什么样的人!他不娶冷淑雨,不是因为我,是他不配,连那样的女人他都配不上。替我转告你家爷,我祝他终老一生不得善终!”
  ——姚荡哟,我的妹哟,哟喂,我对你的爱哟,浓哟,哟喂,浓得好像你的癸水哟哟哟哟喂……
  这是初见时苏步钦送她的开场白。
  ——把她带走,和姚家所有人一块充军,即刻启程,不得延误。
  这是最后苏步钦留给她的结束语。
  如此前后不一难以揣测的人,要她怎么去了解?
  为了她?呵,她没心情去管又旦的话里有几分真,只想反问一句,有谁看到她为了他失去了什么吗?是她整个家,是仅有的一切。她知道那是她咎由自取,没资格怨任何人,同样的,事情到了这一步,他的人也没资格来责怪她的不够了解、不懂领情。

  第四十章

  见到爹的那一刻,姚荡几乎不敢认。
  印象中她爹一直把自己拾掇得很干净,搁那一站,就算不开口,也有种与生俱来的威严感。总有一堆穿着朝服的官员跟着他后头转,他只需要皱下眉头,就会有无数人献媚讨好。虽然有些发福,可硬朗的脸部线条配上英挺的五官,仍是让他在人群中显得出类拔萃。
  而眼下,站在她身边的人一身沾满血渍的白衫,沉沉的大枷压得他身形佝偻,花白的发散乱着,彷佛在几日之间老了好多岁。看向她的时候,他眯着眼瞳,紧抿着皲裂的嘴角。
  半晌后,从他嘴边钻出的话,让姚荡心头猛地一酸。
  “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她是姚荡,有皇上亲自给的免死金牌。”
  “姚大人,你未免也太不熟悉律法了,充军不会死人。”回完话后,又旦颇为漠然地扫了他眼,兀自走上前同负责押解的交代了起来。没多久,又折了回来,“皇上顾念你年迈,沿途特赐马车。姚大人,上车吧,时辰差不多了,该上路了。”
  闻言,他一愣,皇上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一个手段毒辣至极的人,会在这种时候还体恤他年迈、沿途多有不便?
  “你也上车。”
  “我?”又旦再一次开口,被突然点了名的姚荡则是一脸的茫然。见他点头,她更是困惑,“做什么?我也年迈?”
  “从琉阳城到边关,少说也得一个多月,你爹不需要人照顾吗?”
  “明白了。”姚荡不再废话,识相地钻进马车。
  言尽于此,就算是姚荡都看明白了,更遑论是她爹,这压根不是什么皇上体恤,而是苏步钦的打点。
  可相较于姚荡的欣然接受,她爹则不适时地摆出了铮铮傲骨,傲慢地冷哼了声,“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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