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不待人归去-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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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瑟瑟发抖。孟善青收紧了双臂，紧紧地环住瑶光在胸前，这样的拥抱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只是一种相濡以沫，或者是，同病相怜。
此刻的瑶光以为，这就是最绝望的时刻。在穆家别院这幢小小的竹园里，一道门帘隔开的，一边是命悬一线的周家熙，一边是不知所措的宋瑶光。她们的命运像一团被拧在一起的乱麻，却不晓得，解套的时刻即将到来。
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当时的瑶光能再清醒一些、理智一些，她便不会如此放纵自己沉沦于无措之中，不会就这样靠在身边这个同样孱弱的人的肩膀上，睁着毫无泪水的大眼睛，用放空的眼神来迎接接下来的一切惊涛骇浪。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彻夜未眠。
当第二天的阳光如期而至，瑶光觉得，自己像是被从深井中打捞出的一团破旧的衣衫，忽然被暴露在阳光下，唯一的感觉是不知所措。
孩子在昨天傍晚的时候终于降生，因为是早产，且母体孕中服用了伤身的药物，所以比一般的婴儿孱弱一些。流云抱着他，他被裹在家熙的旧衣服里，只露出皱巴巴的脸蛋和细细的眼睛，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很像赌气时的江庭如。瑶光在看到他的第一眼，蕴藏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吧嗒”一声，滴落了下来，打在婴儿的额头上。
“姑娘，哭什么”流云劝道，自己却也湿了眼眶。
她们都知道，这个孩子来得太不容易了。
而此时此刻，瑶光坐在家熙的床前，她尚未醒来。孟善青已经给她诊过脉，家熙虽然身体虚弱，但好在那些药物的毒性已经被控制住，且她平素身体就不错，生产虽然是极大的消耗，但万幸并未伤及根本。只要静静修养，便有痊愈的可能。
她面对家熙的感情很复杂，说不清道不明，而且孟善青多多少少察觉了一些。因此，他总是千方百计的避免瑶光和家熙单独相处，生怕家熙一醒来，只看见瑶光一人，又会情绪波动。
“你去睡一会儿吧。”孟善青再一次站在瑶光身后，想让彻夜未眠的她回房间。
“我睡不着。”瑶光摇摇头：“放心吧，我会照顾她情绪。”
孟善青无奈，只得让流云将早饭端进来，他陪着瑶光一起就在家熙房中吃了。可瑶光的食欲显然和她的睡意一样，都暂时缺席了，昨儿一天都没怎么吃饭的人，今次也只是喝了两口粥，就放下了碗筷。
“你必须再吃一点。”孟善青按住瑶光的胳膊，不让她离开饭桌。
“我吃不下。”瑶光老老实实地在桌上坐下，却也不再碰那些饭菜。
就在这时，里屋忽然传来一阵咳嗽声，瑶光和孟善青不约而同地立刻朝家熙奔去，只见她正缓缓地睁开眼睛，似乎是有些怕光，家熙眯着眼，可当目光落到两人身上时，她还是清醒了过来，有气无力地笑了笑，说道：
“都在呢”
话音落下，四下一时无言。瑶光不知道该说什么，孟善青忙从一边的摇篮中将孩子抱过来，放到家熙枕畔，说道：
“你还没见过他吧，是个小男孩儿。”
看见孩子被放在自己身边，家熙想伸手抱一抱，无奈浑身依旧跟脱了力似的，只得作罢。她转头看着正在酣睡的孩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半晌，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像他真像。你说是不是，瑶光？”
瑶光没料到家熙会问自己，赶紧笑着说：“孩子嘛，哪里有不像父亲的。他也像你啊。”
“是吗？我倒是第一眼先看到他父亲的影子了，”家熙脸上的笑容愈发柔和，在窗外明媚清晨的光线下，她的脸庞看起来温和美好，就像瑶光曾经在共济会教堂里看到的那些欧洲画上的圣母——这是之前的家熙从未有过的气质。
“你需要先吃点东西，不然没有*喂孩子。”孟善青一边说着，一边放了个枕头在床头，瑶光赶紧走过去将家熙扶起，靠在自己肩上说道：“靠着我吧，让流云来喂。”
孟善青给家熙准备的，都是最能催奶补身的饮食。能挺过这一关，在家熙自己看来都是意料之外，更别提一直胆战心惊的瑶光和流云了。为着这个，流云一连几日都是红光满面的，总觉得能照顾到这样的母子是天大的福气，而瑶光和家熙间关系上的罅隙，也似乎不动声色地慢慢弥合在了一起。
“你还恨我吗？”一天晚上，流云和瑶光帮着家熙洗漱完，流云端了水出门。当房中只剩下姐妹二人时，家熙忽然问道。
瑶光一愣，说道：
“你怎么忽然想这些。”
“我很好奇啊，你到底还恨我不恨？”
瑶光没有立即回答，手头的活计也并未停下。她面前是为家熙准备的、次日的衣衫，她们打算去城隍庙里上香祈福。那衣衫并不似家熙以往的那般华美，但袖口处细密的针脚，依旧显示着它的价值不菲。这是家熙在江家时平素穿着的衣衫。
瑶光的手指从那细密的花纹上划过，心中原本的波澜不惊，被一下子打乱了。
“我恨不恨，对你没有任何意义。”瑶光说着，放下那件昂贵的衣服，转身看着家熙：“如果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情，我们不会有这么多交集，更不会一同在这个屋檐下，度过这么多战战兢兢的日子。你很累吧？不用否认，我看得出来，而且我也是。所以，等你回了汉水，跟二爷一家三口团聚，这一切就都会结束。我跟你，会继续过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有一天我也会离开宋家，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我要想尽办法应付那里的人，哪里还有心情恨你？而你也一样，江家的掌门夫人，呼风唤雨却步步惊心，你是不会有心思再来盘算，我到底恨不恨你的。
所以家熙，我对你的感情，于你的未来没有任何牵连，你不必为此挂心。”
☆、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
虽然孟善青是一百个不愿意，但他还是耐不住家熙的软磨硬泡，驾车带着她跟瑶光去了城隍庙，留流云和穆勇在家照顾婴儿。
“这一遭鬼门关下来，我觉得罪过太多，必须要来求个心安。”这是家熙对孟善青的解释。
而瑶光之所以愿意陪着一个还未出月的产妇胡闹，完全是因为她太过担心周家的状况，想找个人多、消息流通的地方打听打听，而城隍庙显然是个好的不能再好的选择。
而且，家熙这一日看上去兴致颇高，心情也非常不错，路上甚至跟瑶光讲了好几个笑话，连玩笑都开得有声有色的，一点儿不似先前那个或歇斯底里、或一蹶不振的样子。
待三人到了目的地，孟善青扶了两位女眷下车，便说道：
“我先找个地儿拴马，瑶光，你先陪着家熙进去吧。”
“不用陪，我自己去就行。”还没等瑶光点头，家熙就抢先说道，还一边整理着瑶光刚刚为她披上的斗篷：“我这是去给神仙们承认过错，你们跟着，还让我怎么好意思说。”
“可是——”瑶光立刻想要表示反对。
“别可是了，”打断了对方的话，家熙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你不就是想说，哪有没出月的女人自个儿跑去神仙跟前儿跪着的？得了啊，不自个儿去把错儿认完，我可担心会不会有报应降到我儿子身上。二爷已经这样子了，我哪儿敢再把儿子搭进去。”
这下子孟善青和瑶光都没什么话好说了，只得看着家熙利索地将衣服整理好，孟善青才嘱咐道：
“那你自己悠着点儿，我等下去找这庙里的静悟师父，给孩子求几个好名字。”
“我跟你一起！”瑶光一听说要给孩子起名字，立刻高兴地也要去。
“名字我都起好了，你们就别再去麻烦人师父了。”家熙忽然说道。
“啊？什么名字？怎么不跟我们说？”这厢的二人俱是一愣。
“所以说，我的话你们都当耳旁风了。”家熙略有些无奈地白了这两人一眼，说道：“我哄他睡觉的时候，念的就是给他起的名字。而且我那妆台上的小抽屉里有一只纸签，上头就写着他的名字。亏得宋瑶光你整天帮我收拾，居然都没发现，真真是个被人伺候惯的。”
“那叫什么名字？”瑶光丝毫不理会家熙话中的责备，继续兴奋地问道。
“自己回去看，我才不便宜你呢。”家熙笑着瞪了她一眼，说道：“我进去了，你们先找个地儿拴马去吧。”
“好嘞，你快些，我等不及要看孩子的名字了！”瑶光的语气中满是盖不住的欣喜。
已经走到城隍庙门下的家熙回过头，远远地看了看笑得开怀的瑶光。她有多久没露出这样的神情了？会为孩子的名字感到迫不及待和喜不自胜，自然是深有感情的。当然，这孩子能平平安安地出生，其中很有她的一份功劳。既然如此，她也一定会好好对待这个孩子的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家熙朝着瑶光笑了笑，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城隍庙。
目送家熙进了庙，瑶光就赶紧去打听周家的消息。周围有许多小商小贩，瑶光就借着买绢花、挑扇子的机会，时不时地插两句关于“召兴周家现状”的提问。结果如她所料，周大爷继续下落不明，但好在周家啸已经回到了召兴，正全力以赴地寻找着他父亲，以及江庭如。
一想到周家啸，瑶光满脑子就是一团乱麻样的混乱。家熙告诉她的那些事情，使她开始无法信任这个一直以来无比依赖的表哥，当面对周家啸时，她发现自己就是一只被限制了视线的玩偶，只能看到事情的细枝末节，而无法知晓一整个前因后果。
而周家啸，却又做出了如此出人意料的事情。连她都为家熙感到不值。
“姑娘，您一定是跟周家有什么渊源吧。”瑶光脑子里正乱七八糟着，面前支着绢花架子的小贩忽然问道。
“哦，也没什么渊源，就是听说他们当家的一直没找着。”不知怎么的，瑶光潜意识地选择了隐瞒自己的身份。
“这样啊，嗨，你说这周家也真够可以的，大公子这么有本事，可老当家跟大姑奶奶却跟冲撞了神仙爷爷似的，一个不如一个。”
“这跟他们家大姑奶奶有什么关系？”一听提到家熙，瑶光立刻问道。
“哟，您是不住在城里不晓得，这几日外头风传着呢，说是她们大姑奶奶，就那个当年名声不怎么好的周家熙，就算嫁到了江门，都还是没改以前那派作风，背着江二爷，跟他家的兄弟胡来，还搞出孩子了！听说啊，就是因为害怕事情暴露，所以才跑回召兴来躲着的”
“这话岂是能胡说的！”瑶光越听越气，那孩子这么像江庭如，怎会是家熙跟他兄弟胡来的结果？！
☆、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
“这还真不是我胡说。”那个小贩一脸认真的表情，略微凑近了些，小声说道：“据说那奸夫都是有名有姓的，出事儿了以后就逃走了，江门这会子是没功夫管他，不然早就抓回来打死了。还有啊，”小贩说到这里，四下瞧瞧张望了一圈，才继续说道：
“说是江二爷娶了周家熙之后，压根儿就没怎么碰过她。您说说，这孩子是哪里来的？”
真真的是越说越离谱了。瑶光心中这般想着，生怕这话被家熙听见，赶紧拿了个绢花付了钱，就来找孟善青：
“家熙还没回来？”
“没呢，你干嘛去了？”
“打听了些周家的事情。”瑶光说着，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孟善青赶紧问道：
“如何了？周大太太可还好？”
“大太太一切都好。”瑶光想了想，最终还是拉了孟善青到车后，小心翼翼地拜托道：
“我们女眷出门不方便，可不可以麻烦你进城打听打听？我听到一些不好的消息，关于家熙的”
“怎么回事？”孟善青听闻是关于家熙，立即皱起了眉头，神情全神贯注。
“周靖仪给她开的那些要命的药恐怕是江门授意做的。我刚听见有人说的斩钉截铁，传闻那孩子并非江庭如的亲身骨肉——这话咱们当然不能信，可既然已经传得这么开，自然不会是空穴来风，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在里头，咱们知道了，也好让家熙事先准备应付一下。”
孟善青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语气也加重：
“这事儿不能耽搁，我这就进城去打听。你先去静悟师父那里呆着吧，等我和家熙，大概半天，我就能回来了。”
“嗯。”瑶光点点头，说道：“我的侍女知琴，你见过的。可以找她打听一下，她家那位跟江门也颇有渊源。”
嘱咐完这些，孟善青就骑着马朝城中奔去。瑶光自是前往静悟师父的房中等待不提。
然而，这一日直到黄昏，瑶光也没能等到孟善青或周家熙中的任何一个。
“师父，还是没有消息么？”瑶光焦急地迎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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