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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帝劫-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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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夏唐与玉蕃可谓是势不两立,但是朕倒不怕你能有本事卷土重来,再行刺朕一次,玉蕃再有能耐,终只是小小部族,顶多向夏唐乞求生存,妄图吞并夏唐却是这世界最大的笑话。”他冷冷一笑,微微将端着汤碗的胳膊扬了扬,“所以,如果有毒的话,你尽快说,晚了,一切都不好商量。”
    嗒穆尔只是抿紧嘴唇微笑,紫色的瞳眸微眯,只剩下一条缝隙察观他的神色,却是只字未语。一旁的景略终于明白过来什么,一把拽住景杞的袖子,急道,“皇兄!”
    景杞微微一笑,端起汤碗便向唇边凑去,就在接触到唇线的瞬间,手里的汤碗却一落而空。他惊惶反身,却见景略夺下他的碗,不顾一切的小饮一口,喝完之后眸色澄亮璀璨的看着他,“皇兄,这试药的事情,帝君理应不为。”
    他用袖子擦了擦唇边的残渍,“您是夏唐君主,一分意外也担当不得。倒是臣弟,理应承下此事。”
    唇角笑意粲然纯稚,犹如孩童,景杞深深的看了他两眼,轻轻将汤碗拿过来,走到繁锦的床边。
    旁边有下人早已识得眼色,将繁锦自床上半扶起。景杞坐到床边,用胳膊撑起她的身子,一手托腰,一手拿着碗,在宫女玉梨的帮助下微微分开她的唇,慢慢灌服下去。
    “繁锦,繁锦……”他轻轻的呼唤她的名字,像是一个矛盾至极的孩子,想看到她睁开眼睛,却又怕吵醒她的美梦,只知道轻扶她的腰肢,切切的看着她的眼睛,唯恐自己只是眨眼,便错过了她苏醒的眸光粲然。
    这样的兄长,他从未见过。
    即使面对王芸楚,也没有这般的温和渴盼。景略痴痴的看着他与她相拥的画面,心里却一片涩然。
    他与她以前是仇人,所以自己才想用那一分诚挚的温暖来融化她的冰冷。可是如今,帝后关系名副其实,她真的只是自己的皇嫂。
    以前只是不愿意承认,不愿意面对,不愿意踏入这样的残酷现实,所以才总想看她几眼,想要留存住她的几分灿然。可是如今,终于到了面对一切的时候。
    她只会是自己的皇嫂,她只会是自己哥哥的妻子,她只会是这夏唐帝国最尊贵的国母。
    而他,注定只能做忠心不二的臣子,从此以后,将这样一份叔嫂情谊做到世间所有人都崇羡。
第四十五章 苏醒
           玉鸾殿又陷入了静谧之中,自从服下解药后,嗒穆尔被遣回大牢,景略也遵从旨意回府。因为景杞的命令,偌大的玉鸾殿只剩下繁锦与他两个人。依照嗒穆尔的说法,解药服下之后,不足半日当能清醒。
    可是看她依然紧闭的眸瞳,如同被黏合一样不透出一丝缝隙,丝毫也看不出复燃的生命之光,他的心慢慢的凉了起来。虽然在心底早已说服自己千遍万遍,要稍安勿躁,要禀心静气。可是不小心触及她的肌肤,他觉得那如玉的白皙也在慢慢失去温度。
    再大的仇恨,也在这样身不由己的惊惶中变得无力。
    慢慢移转视线,他忍不住苦涩一笑。她宿寝的是玉鸾殿内殿的外房,并不是他们在大婚之日同宿的东暖阁。比起东暖阁,外房的床榻是用传统的木器精工而成,并不是用东暖阁和中厢房那样奢靡的玉器,慢慢触及床面,虽然有些木头雕饰的粗糙,却没有玉床那般的寒冷。
    外房,中厢房,其次才是东暖阁。玉鸾殿的三间厢房,她独独挑了最外面的一间宿寝,是因为想起了他曾带给她的羞辱么?
    心,仿佛又不知不觉揪紧了起来。
    大婚之日在中厢房,他顶着与皇后同宿三日的名义,与各路嫔妃在中厢房大兴云雨,其实就是为了给她羞辱,发泄心中深埋的怨愤,可是回到东暖阁,却发现她睡相恬然,安静的,仿佛没有受到一丝纷扰。
    那样的安宁,一下子就让她想起了他与她在百春楼的相遇,那日她亦是低眸垂睫,如玉的面庞一派宁和,置周边所有男人的喧闹于无声,如同一朵悄然绽放的百合花,只知道静然散发幽香。
    那时候,她就在他心里留下脚印,可是她,却到现在也不知道。
    宿寝外房,到底是因为忆起了他给她带过的羞辱与不幸,还是因为不想留在他身边,时时刻刻都想外逃?
    就这样想着,指尖突然一动,仿佛被什么东西牵连了全身,景杞倏然低头,正见繁锦长睫微闪,如同润湿的蝶翼费力铺展,眼角有一颗眼泪慢慢滑落下来。“繁锦……”他试探的将指肚抚上她的眼睑,动作轻柔温和,连呼吸也刻意秉持在最小最轻的幅度。
    她大大的瞳眸最终完全打开,四目相接的瞬间,似是感到惊讶,黑亮的眸光纷粲流转,直直的看到他的眼睛。他在她美丽的瞳眸里看到了自己的无措惶惑,仿佛被人看穿了什么糗事,竟有一种无法言语的紧张。
    “皇上……”繁锦轻轻呼出两个字,却因太长时间昏迷,声音诲哑难听,简单的两个字几乎分辨不清楚音节。景杞刚要点头,可是下一秒的动作,竟然是被她用力推开。
    病了太久,躺了太长时间,她的力气绵软,那咬牙的一推反映到他身上也只是轻柔一触,并没有什么力道。可是景杞却觉得心惊,在她那唯恐躲闪不及的眸子里,他分明看到了她对他的反感与厌恶,衬托着她体虚乏力的精神,那样的恨意竟是如此明显。
    “皇上还来这里做什么?”她尽力往后退,却仍在他的禁捁中喘息,只能瞪大眼睛表示愤然,“臣妾可是千人压万人压的玩意,皇上最不稀罕的东西。”
    那样残酷的话,牢牢的记在了她的脑子里,即使在她在黑暗抗争沉浮的时候也不曾忘记。他说话时的厌恶与不屑,瞳眸里愤然流泻出的粲然波光,就像她是他所见到的最脏的一个东西。那样的场景犹如梦魇,怎么也不能忘记。
    可是现在,他竟然还在她的身边,难道又是一时兴起,才来怜悯她的虚弱与绵软?
    “看你这表情,你倒是巴不得朕不稀罕。”他满腹的担心与悲悯被她醒来便强烈的反抗打的无影无踪,巨大的失落感袭击而来,连日来的忧虑焦切在看到她的傲气之后最终变成无情的打趣,“那么,让朕不稀罕,你打算让谁稀罕?”
    “景略么?”他因疲惫而渗出血丝的眼睛微微眯起,唇角浅弯,勾出一抹不屑到极点的笑意,“是啊,你有情他有意,你昏迷的时候,他不顾身份不顾体统在你的身边护了一夜,让朕看了都觉得动容。”
    繁锦不说话,眼睛再次闭的紧紧的,她的胸膛毫无规律的起起伏伏,显然是在隐忍。
    而他,却决定就此离开。
    人已经醒来,而且有了与他敌对的气力,他想要的结果都已达到,所以,是时候离开。
    反正以后,只要留下命,他有的是时间与她纠葛。
    这些日子来的辛酸痛苦,这些日子来的抉择困艰,这些日子来的煎熬懊恼,在以后的时间里,他们还有一辈子来细细清算。
    景杞刚刚起身,门外就传来喜贵儿惊慌失措的声音,甚至未等玉鸾殿内侍通传便跑到了内殿,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脚步重而仓皇。
    他的脚步立即停驻,就在繁锦的床前等着喜贵儿的汇报,繁锦半卧在床上,呼吸慢慢平稳起来。
    那杂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景杞看着一向持稳的喜贵儿,浓眉紧皱,“就这样不管不顾的闯了进来,你这个总管太监还有没有体统?”
    “皇上!”他的头重重的叩在地上,“芸妃娘娘,割腕了呀!”
    脑子里仿佛有一颗重石重重坠落,景杞霎那间竟一片茫然,半晌才反应过来,“走!”
    繁锦怔怔的看着那团明黄逐渐成为远去的一点,一丝苦笑不由得溢上唇角,能让这个男人如此冲动和惊慌的,普天之下怕只有那个女人吧?
    那一瞬间他的茫然无措,反应过来时的惊慌与惧怕,如此鲜明生动的映在她的瞳眸里。永远不同于和她讲话时的嘲讽语气,那样的表情,如此的鲜活自然。
    想起那日他咬牙切齿的说起自己还不如王芸楚的鞋子干净,繁锦微微眯起了眼睛。记忆里如何残酷,可是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他对她所有的言语。大概是因为他们牵连太少,大概是因为他们关系太特殊,大概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温暖太少,所以,记忆里的那一点点的存在,便显得犹为珍贵。所以,便会不惜每想一次都痛过一次的代价,翻来覆去的将他的面庞记在心里。
    或许,这是为了仇恨,这是为了更深的记住他与她的仇恨。繁锦不由自主的攥紧身下的被子,可是,这王芸楚又是为了什么割腕自杀?自己又是因为什么而醒来?
    难道是因为得知自己醒来的消息,感觉自己登后无望才自杀的么?
四十六章 割腕
           去到瑾榕殿的时候,早已有太医问诊芸楚,尽管宫女太监已将很多血迹清理了干净,可是那软榻上依然残存的点点血迹,如同烈火簇簇,让人看了仍忍不住触目惊心。芸楚斜倚在榻子里,如玉的面庞雪一般的苍白,看到景杞,眉毛只是微微一挑,只是一瞬间仿佛又失去力气一般,哀哀的垂了下去。
    “怎么样了?”太医看到他来,忙跪下行礼,景杞迅速的看过芸楚手腕上系着的白布,像是怕是看到一样,只是一眼,便匆匆的别过眼睛,声音状似无波,抬手示意太医起身。
    “回皇上,”太医起身垂首,“芸妃娘娘得天家庇佑,虽然流血很多,但是未伤及大的血管,因此没有危险症状,依臣看,只要吃些补药,好好的养伤就可以了。”
    “嗯。”景杞点头,微微垂睫的眸子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你下去吧。”
    太医闻言,立即躬身想要离去,却在要退出殿门之时,又被景杞喝了回来。
    “孙德容,你是这宫里的老人儿,有些事情,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他的语气低沉,像是再说一件再也平常不过的小事儿,可是语气里的凌厉,却还是让人不由得一凛。
    听到这话,太医孙德容猝然跪地,“皇上!臣心里有数!”
    “那好。”他微微侧身,“去吧。”
    如同听到大赦,孙德容仓皇退出殿外,因为苍老步伐竟有些踉跄不稳,几乎是连滚再爬的逃出了瑾榕殿。景杞看他远去的影子,转身将所有的太监宫女都遣散下去,整个大殿里,只剩下他和芸楚两个人。
    “芸楚……”,他在她面前坐下,紧紧的盯着她掌腕的纱布,“为什么要这样?”
    “事到如今,皇上难道还要在臣妾面前装糊涂?”芸楚微微抬眸,清亮的瞳眸里竟隐含点点泪光,在烛光的掩映下更是楚楚动人,“臣妾就算是再愚钝,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还是懂的。”
    “朕并没有想让你死。”
    “没有吗?”她扬眸,大大的泪珠还是自眼眶中滚落下来,“拿臣妾去换皇后娘娘的性命,以臣妾为筹码赢得她的感情。皇上,您说过,普天之下我王芸楚才是您心上的人,可是您现在如此而为,我们的这场戏又该如何做下去?”
    “朕再说一遍,朕没想让你死。”景杞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个从小与自己一起成长的女人,眼神诚恳但却清厉,“五年之期,必会给你解药。”
    “那若是不给呢?”他的话刚落,她便迎上前来,“皇上,若是没有呢?”
    他一时无话。
    这样的可能性不是没有想过,可是就是在这样的抉择下,他也还是选择了她。
    “若是没有,臣妾就得死,只有死一条路。”她仍是流着泪水,可唇齿之间却逸出笑容来,“皇上,让臣妾告诉您答案,五年之期与其说是玉蕃的承诺,不如说是逼您作出抉择。可惜我王芸楚跟了您这么长时间,真也罢假也罢,最终还是比不上一个刚与您相遇的女人。”
    “芸楚,不会有没有解药的假设。”他低头,看着她受伤的腕子,“若是没有,朕会平了他们玉蕃族。”
    “臣妾谢皇上大恩。”她亦低头,可是泪水却还是止不住的落到她手腕上的纱布上来,一滴一滴,幻化成一斑又一斑的水印,“若是没有那个可能,皇上又何须让臣妾替代皇后……”
    “皇上,臣妾输了。”她的笑声混合在泪水里最终化为一声声呜咽,“您的大仇大恨,让臣妾输了,一败涂地……臣妾什么也是没有……”
    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里,她突然想明白了,看似她拥有强势的家族背景,有着这天下仅次于皇后的显赫身份,有着让无数女人羡慕的外貌与品性,可是实际上,却是什么也没有。
    一辈子顺从别人,一辈子在别人的眼光下行事,原来这样的结果竟会是,什么也没有。生的权力没有,连死的想法都会被别人剥夺。
    想到这里,她的泪水,再一次滚滚而落。
    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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