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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教你养成一只圣母-第8章

小说: 教你养成一只圣母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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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两个月之后,他们才回到了关山武学院。
这座前书院座落在群山之间,正在一座山壁环抱中,方圆有百十亩大小,从正堂到抱厦共分为十几间武室,可供师徒授课,也能让弟子们静心揣摩锻体法诀和招式。
外面院落的青石地面也被修整得平坦如镜,一棵树也不留,越是寒冬凛月或是炎炎夏日就越难熬,也越能磨炼武者的毅力。能耐得下心困在斗室中研究武道,狠得下山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才能在武学一道上有所进境。
书院的山门就建在一条高峻狭窄的山路上,沿着山崖蜿蜒回环,每一阶都有小腿高。而且这条山路极窄,只有一面贴着山壁,走起来处处险况。中间还有一道夹梁是完全悬在空中的,是由郑卫以武学大宗师之力切石壁为梯,架在一高一低的山壁间,身心稍有动摇就要滚落下去。
不仅是普通人绝难上山,就是入了武道之人走上这么一趟,精神和身体也都要绷到极致,更不必提上山之后还要在凛冽山风间锻体了。
当然,郑卫自己回山时是不会走这趟路的。他们乘着角驳车直接落到了书院所在山峰顶上的精致宅邸中,郑卫抱着妹妹回了正房,任卿和徐绍庭则在侍女的引领之下住到了旁边一座小院里。
这座房子远比不上任氏的精美宽敞,可是因为建在深山中,就多了许多自然趣味。无论是房前房后的大树还是园中不知名的花朵,都有种疏疏落落的天然之致。山风穿过庭院和门窗,给他们两人住的小屋里送来一股清爽的草木芳馨,比西域传来的高级香料更沁人心脾。
唯一的缺点就是房里得住两个人。郑卫怕两个孩子夜里害怕,也不想让任卿像在家时一样长于妇人之手,特地安排他们同住一间,这样每日同进同出、互相照应,也省得大人担心了。
徐绍庭倒是习惯了两人同住,小脸上挂着几分安心的笑容,把自己的衣服放进床头柳筐里,然后帮忙收拾任卿的行李。他个子虽小,干活却十分利落,忙前忙后地跟着仆人搬东西,小小的身影忽东忽西,额上不一会儿就挂了汗珠。
任卿看着十分碍眼,一把把他揪到身边教训道:“你不必做这种仆役的事,静心坐下来跟我读书。”
男孩子不能每天囿于房舍之内,干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而是该立下鹏程之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除了造反以外,志向越大越好。
而且之前在路上不方便,才只空口给他讲些典籍,现在已经回到书院了,写字这一项也该提上日程了。
这间偏房里也有书案和纸笔,下面铺着精美的卷云文草席,坐上去既清凉又柔软。现在已经是五月间望六月的天气,打开东窗之后坐在书安后,只觉清风徐来,正好静心读书写字。
他让徐绍庭坐在自己肩左,然后铺开一张白纸,研好半池墨汁,提笔写下了一个大大的“徐”字:“这就是你的姓氏,徐家是益州郡望,源自帝颛顼玄孙伯益之子若木。本朝真宗时曾出过一位左都御史徐谦,前朝……”
这个世界还有前朝吗?任卿不大确定,也就不敢再往前数,而是把笔塞进了徐绍庭手中,让他模仿着自己的笔迹写出来。但这个字在初学者写来有些复杂,徐绍庭努力回忆着他刚才的握笔、运笔方法,盯着那个“徐”字努力摹写,笔画却像是毛毛虫爬成的,当中涂得一团黑,弯弯曲曲极难看。
男孩脸上发红,握着笔的手直往身后藏,甚至恨不得把这字也藏住了。任卿却不管他写得好不好,直盯着他写了大大小小十个徐字,才伸出手去,握着他的手指,一个指节一个指节地掰到了正确的位置。
徐绍庭虽然已经满了五岁,个子却还不如一般四岁的孩子高,又单薄枯瘦。任卿一伸手便将他半个身子都拉到了怀里,然后握着他的手一撇一捺地写了起来。他的鼻端充满了淡淡的兰香,半个身子都偎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右手被人牵着在纸上游走,一笔笔写下了刚刚无论如何也写不好的“徐”字。
徐绍庭紧张得全身都僵硬起来,甚至不敢呼吸,生怕出什么错漏,会影响师兄的心情,让他觉着自己不可造就,不再教自己写字。两人的手宛然已经合成了一只,流畅自如地在空中滑动,而指间握着的笔杆也听话了起来,笔头浓淡得宜的墨汁印在纸上微微晕开,画出了令人惊叹的漂亮线条。
就在他的忐忑中,任卿已经带着他写了几个婉转圆润的徐字,然后就放了手,让他自己写来试试。
乍一离了那双有魔力的手,徐绍庭紧张得手指都微微发颤,回忆着刚才的动作,一笔笔写了下去。才被抓着写了这么几下,其实还不够他体悟出用笔的定式,可是他的武学天赋太高,方才运笔和方式和手指用力的轻重都被他的身体自然记住,然后在独自写字时完美地模拟出来。
虽然字体和风骨之类还看不出来,但笔画已不像刚开始写时那样歪歪扭扭,而是饱满舒展,能准确地搭成字。任卿坐在他身边添水研墨,衣服上淡淡的熏香随着起坐的动作飘散出来,虽然算不得什么红·袖,确实也能添香了。
环境也能促进人的学习劲头,徐绍庭越发眼观鼻、鼻观心,生怕哪一笔写得不到位,让任卿觉着他朽木不可雕。他越写越流畅,写满一张纸后恰恰就有另一张纸递到眼前,于是毫不停滞地接着写这同一个字。那只纤细的手腕悬在空中,旋转时灵动如意,像是舞蹈一般按着一定的节律连绵不绝地划了下去。
写着写着,他的心里一片澄静,之前为了讨师兄欢心而一定要写好的刻意感渐渐淡去,整个身体都沉浸在了那空灵高远的境界中。笔下的“徐”字渐渐也脱了简单的模仿,字体仍是脱胎于任卿的楷体,圆润端正,笔划却渐渐看出了筋骨,有了独属于他的风骨。
任卿边看边轻轻点头,心中暗赞:“天赋过人,果真是个读书种子。”
可惜这个读书种子天生就是和他来做对头的。他刚刚夸过一句,就觉着身周吹来的风有些变化。本来是清爽快适的长风,忽然变得凝滞了起来,像有胶水将空中凉意沾住。并非感觉不舒适,而是舒适过了头,有种平常打坐冥想或是锻体时才能感受到的,灵气在身周涌动的感觉。
他凝神仔细感受,方觉出自己的感觉不差,现在凝在他们身周的并不是普通的山风而是武道中人吸取的灵气。只不过这灵气并不像平常那样投入他身上,而是自他身上拂过,活泼泼地都投入到了徐绍庭身周,将他裹成了一个茧子。而被灵气裹在当中的徐绍庭,仍是毫无知觉地专心写着字,一举一动之间若合着什么节拍,浑然天成,竟有几分“近于道”的味道。
可他这些日子明明只教过读书写字,这孩子怎么就自然悟通了武学之道,还破开了武道第一关的气海一窍,正式成了武人呢?
而且看这灵气涌动的速度和凝胶一般的质地,简直比他这个已进入洗髓期的武士也差不了多少了。刚刚他还夸徐绍庭是读书种子,敢情完全夸错了方向,这人天生就是个习武的种子!可再怎么有天赋,这么一点基础都没有的孩子,怎么能在写字的时候就突然打通了气海关窍呢?
难不成这就是那个聒噪的鬼神说的……主角光环?


、兄友弟恭

主角气运的强悍任卿上辈子已经领教过了。想想徐绍庭能从一个小家族不受宠的嫡子走到天下至尊的位子上,用天资纵横、雄材大略尚不足以形容。能够坐拥天下的人,读书写字比旁人快一点,习武天份比旁人高一点,又算得了什么呢?
前世任卿嫉妒了他半辈子,到临终前还是不得不承认他是宇内英主。现在嫉恨之心已去,自然更能平静地、单纯以师友的态度来看待他骄人的天份。只不过任卿在意的并不是徐绍庭习武的天赋,而是他写字的天赋。
才教一字就能写出风骨来,以后多加教导,岂不就能教出个王右军父子之流的人物?
这样的才士若是也沉沦武道,白白浪费了自己这一身造化,实在有煮鹤焚琴之嫌了。郑先生也是,不好好地当他的大儒,非要习武干什么?还把书院开成了武道院,生生耽误了徐绍庭这个书法大家的苗子。
任卿感慨地看着这一幕,等徐绍庭从空灵境界退出来,便把他手里的毛笔抽出,平平淡淡地说了一声:“方才你写字时已经突破了气海命窍,能感悟到天地灵气,从今天起就算是武道中人了。”
徐绍庭先是吃了一惊,过了好久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眉眼舒展开,小脸上洋溢着一片欢欣雀跃。他自打离开徐家之后,就跟着郑卫吃住,所用的都是蕴含灵气、促进武者体魄的海内奇珍,如今的模样虽然还是瘦小,却已经有了几分小孩子该有的粉嫩水润,笑起来眉眼弯弯,十分可爱。
恰好任卿就坐在他身边,而且为了说话,特地将半边身子转过来,胸口正好对着他,两手也落在身侧——这个温柔包容的胸膛简直就是给他准备的,徐绍庭自是不会客气,一歪头就扑进了任卿怀中,乖巧地笑道:“都是师兄教导得好,要不是师兄带着我写字,我怎么能感受到灵气运转呢?”
胸口忽然贴上了一个热乎乎毛绒绒的小脑袋,任卿也有些别扭,乍着手不知该推出去还是怎么样。可听了这句诚心诚意的感谢,又不忍心生硬地把人推出去,终是抬了抬手,在他头顶上轻摸了一下:“这都是因为你自己天资卓出,不是我的功劳,不必谢我。只是为人根本在于德行,不在于武力,你要牢牢记住这点,不可因为开始锻体就懈怠了读书。”
他的语气转为郑重,这就是教导了。徐绍庭连忙从他怀里爬起来,长跪作揖,稚嫩的小脸上一派严肃:“阿继以后必定牢记师兄教导,不会因为习武而荒废读书的。”
任卿对这肯受教态度十分满意,顺手又他头顶摸了两下,只觉他的头发也比初见时光滑柔顺了许多,摸起来蓬蓬松松的,手感倒也相当不坏。
徐绍庭灵心慧性,渐渐也悟出了这位师兄的好恶,趁他高兴贴了上去,软软地恳求道:“师兄再多教我几个字吧?刚才师兄握着我的手写字,我就记得特别清楚,比一开始单凭模仿进益快得多了。”
任卿奇道:“你已突破入道关卡,不急着学锻体诀吗?”他还以为这个世界的人个个好武成痴,徐绍庭也是跟了他之后学不到武诀,无奈之下才肯读书的。
他本还想着,与其让徐绍庭心不宁意不静地磨字,倒不如先讲了入门关窍,当作是给他点甜头。想不到这孩子如此乖巧文静,温顺地坐在他身边,和前世记忆中雄姿飞扬的卫国开国皇帝徐绍庭简直判若两人。
或许他的心性本就温和纯粹,只是后来吃了太多的苦,又受到白明月挑拨,才变得那么偏激了?哪有那么多像白明月一样天生反骨,小小年纪就会用权谋手段拉拢操控人的呢?
嗯,以后得注意不能让这两个人见面,以免他教得好好的师弟,被白明月带歪到上辈子那条道上。
任卿心情大好,又裁了一张纸,教他写了个“继”字:“这个字念‘继’,就是你的小名,阿继的继。继有承续的意思,望你将来能承续圣贤之志,将天下兴亡、民生哀乐担于肩上,做文、不,做周公那样辅佐天子、振兴天下的忠臣……”
差点说出文王来。武王伐罪吊民、覆商建周,其中哪能没有文王打下的基础。徐绍庭万一学文王不成而做了武王,就是他亲手把一个有忠臣潜质的人材教歪了。
徐绍庭还眼巴巴地看着他,小脸上一派钦佩之色,等着听他多讲讲自己这名字的由来。任卿不觉微笑,徐徐讲着诗书中与继字有关的句子,握住他的小手写下了一个个继字。
徐绍庭已经掌握了握笔的方法,也知道了如何下笔、收笔,写好这个字比一开始更快,只是没再出现写着写着就顿悟的恐怖进展。他倒是很沉得下性子,一笔一画都写得极认真,任卿放手任他自己写,他也能像有人管着时一样,动作严格按着师兄教的来,没有半分浮躁。
任卿越看越满意,起身去翻了翻自己的书箱,取出一卷淡黄色帛书。他捧着书回到案边,居高临下地问徐绍庭:“师兄一直压着你读书,不许你接触武道,你可着急了?”
徐绍庭放下笔,起身答道:“师兄教我什么自然都是为我好,读书才能明道,这是立身的根本,我年纪还小,学武可以晚些再说。”
他这些话乃是出自肺腑。从一开始他就发觉了任卿不愿意教他习武,反而极为注重教导他的德行。他也没见过郑卫教导任卿,并不清楚他们这些武人该怎么学习,只是查觉出了师兄在教他读书写字时,只要他学得快就会高兴。而在这种时候,他提出更亲近一点的小小要求都不会被拒绝。
他这辈子除了舅父之外,哪还见过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这样的人待他竟还十分温柔,从见面就一直护着他,就像是上天赐给他的救星。而且更令他欢喜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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