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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一个人的圣经-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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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肥胖硕大的脑袋微微低垂,做个鞠躬的意思,显出老态,也表现得老实可掬。
  “甚麽不恰当的指示?说清楚—.”
  会场上一个声音高声质问。吴离开桌子,低头从眼镜框上方瞅了一下会场,会场上人们随即互相环顾。吴立刻回到稿子上,继续一板一眼念下去,念得更慢,字眼咬得更加清楚:
  “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我们凭过去的老经验,老框框办事,在今天这种新形势下是肯定不行了!”一一。讲的都是空洞的官话,会场上又有些动静。吴大概感到又有人要打断,便突热感闵。子,提高声音,加以强调:
  “我,也执行了一些错误的指示,犯了错误!”吴一,手放开稿子,打了个手势,显然修改了稿子上含糊的措词。
  一谁的指示?怎样指示?!你说清楚—.”这女人追问。
  “中央的领导同志,我们党中央——”吴摘下眼镜,想看清会场上这女人是谁。
  那女人也不示弱,相反扬起头高声问:
  “你说的哪一个中央?哪一位领导?怎么指示你的,你说呀,”
  会场上的人心里都明白,神圣的党中央已经分裂了,连党中央的政治局也正在被毛主席的无产阶级司令部中央文革取代。领导吴涛同志的那个司令部已镇不住会场了,一片嗡嗡声起。可身为党委主日记的吴涛依然严守党的纪律,不回答,转而改用沉痛的语调,大声压住:
  “我代表党委,向挨整的同志们道歉!”
  他再一次低头,这回肥胖的身躯整个前倾,显得真有些吃力。
  “把你们的黑名单交出来!”又一个中年男人喊道,也是一名挨整的党员干部。
  “甚麽黑名单?”吴慌了,立刻反问。
  “你们清查内定要弄去劳改的黑名单—.”
  又是那女科长在喊,面色苍白,愤怒得头发都散乱了。
  “没有这样的事!”吴弯腰抓住话筒,立刻否认:
  “不要听信谣卖口!请同志们放心,我们党委没有这样的黑名单—.我以党性保证,真没有!一些同志受了委屈,我们党委不恰当打击了一儿同志,犯了错误,这我承认,黑名单的事可是绝对没——”
  吴的话音还没落,会场左前角”阵骚乱,有人离开座位到台前去。
  “我要说几句话!凭甚麽不让我说一.要真没有就不怕人说!”
  是老刘在摆脱阻挡他上台的保卫处干事。
  “让刘展同志讲话!为甚麽不让人说?让刘屏同志讲,”
  呼应声中,老刘推开阻挡,登上台,面对会场,挥手指向在讲台上的吴涛,—一刘泖是他—.运动一开始,最早的大字报刚出来,党委就召开了紧急会议,指示各部门党支普记,进行人。贝排队,政治部早就有一洹样的名单!更不要说清查之後——。
  会场上炸开了,前前後後好些人同时站起高喊:
  “政治部的人出来,”
  “叫政治部的出来作证—.”
  “把整人的黑名单交出来!”
  “只许左派进反!不许右派翻天!”
  随即又有人高喊,从座位间冲到了台前,这回是大年。
  “革命无罪!造反有理!”
  减。引”的是大李,涨红了脸,站在椅子上。他也站起来了,会场上已经乱了,人都纷纷站起来。—.—…我有三十一。年的党龄,我没有反过党,我的历史,党和群众可以审查……。
  老刘的话还没讲完,便被跳到台上的大年揪住。
  “滚下去!就是没有窝藏地主老子你这反党野心家说话的权力!”
  大年拧住老刘的胳膊往台下推。
  “同志们!我父亲不是地主分子,抗战时支持过党,党对开明士绅有政策,这都有档案可查——”
  又有几个扯掉过老刘儿子的袖章的红卫兵上台了,老刘硬被推下台来,跌倒在地。
  “不许打人!镇压革命群众运动的没有好下场!”他也激情爆发,止不住喊叫。
  “上!”
  大李挥手喊了声,便跨过椅子背,冲上台去。他们这一夥也就都拥上台了。
  两边对峙,各喊各的口号,只差没有动手,会场大乱。
  “同志们,红卫兵同志们!两边的红卫兵同志们,请大家回到座位了去——”
  吴敲击话筒,可没人再听他的,政治部的干部也不敢再出来干预,会场上人全都站起来,群情激昂。他想不到怎麽就走到讲台前,一把夺过吴手中的话筒,冲著话筒喊:
  “吴涛不投降,就叫他灭亡—.”
  会场上立即呼应,他当机立断宣告:
  “党委无权再开这种会唬弄群众,要开,得由我们革命群众来召开!”
  台下一片掌声。他摆脱了同红卫兵对峙的僵局,俨然成了失去控制的群众需要的领袖。
  失去威慑的党委书记成了众矢之的,连背後的那位中央首长也明哲保身摘钩了,电话再联系不上,执行了“不恰当的指示”的吴涛同志也就成了更高层的政治赌博的牺牲品。
  22
  马格丽特也不知如今怎样了,把你拖进泥坑写这麽本屁书,弄得你进退两难欲罢不能。没有人对这此”破事还有兴趣,连你自己都觉得无聊透顶的这种苦难。可她在给你的每那封信上落款都画了个黄六角星,总忘不了她是犹太人,而你要抹去的恰恰是这痛苦的烙印。
  你给她打了七八上十次电话,录音带总是重复那”连串带唇舌音的长句子,你只听懂”个德文字毕特……无非是请留言口,她却从来没回过电话。她最後那封信中说:找个快活的妞去吧,她不可能同你生活在一起,那会非常痛苦,双倍的痛苦,她希望有个稳定的家,相心有个孩子,做一回母亲,”个中国种的犹太孩子能幸福吗?她信里的中文,一些字还少点笔划,有点古怪,造成种陌生感,不像她说起汉语来那么流利,那麽亲切,还那麽性感,也包括她的用词,她说肉体和性交时都那么自然,令你感到她的温暖和湿润。可她的信写得冷,把你拒之她肉体和情感之外,而且带上嘲弄的语调,令你不免苦涩。你解读的是:她已经三十多岁了,不可能同你满世界流浪,下一回相见在巴黎或是纽约?永远的尤利西斯,现代的奥德塞?就算是一次艳遇吧,你许多艳遇中的一回,你要的她都给了你,就到此为止。她不可能成为你的女人,像朋友一样就此分手,长久做个朋友或许可能,但不想成为你的情妇。找一个法国妞吧,同她做性爱的游戏,满足你的幻想,给你以灵感,而又不勾起你的痛苦。你不难找到一个这样的女人,一个你要的那种婊子,可她要的是和平与安定,一个能给她温馨的家庭。她并非寻求痛苦,所以摆脱不了,也是因为缺少安全感,这你恰恰给不了她。
  可你找不到一个这样的女人,听你诉说现世的地狱,人不要听你这些陈腐的真实,宁可去看好莱坞的灾难恐怖片,编造的幻想。你要是编个性虐待的故事,做爱时没准还得点刺激,享受一回性高潮,你却无人可以交谈,只自云口自语,你就同你自己继续这番观省解析回顾或是对话吧。
  你得找寻一种冷静的语调,卢除郁积在心底的愤懑,从容进来,好把这些杂乱的印象,纷至杳来的记忆,理不清的思绪,平平静静诉说出来,发现竟如此困难。
  你寻求一种单纯的叙述,企图用尽可能朴素的语音口把由政治污染得一踏糊涂的生活原本的面貌陈述出来,是如此困难。你要唾弃的可又无孔不入的政治竟同日常生活紧密一黏一起,从语音口到行为都难分难解,那时候没有人能够逃脱。而你要叙述的又是被政治污染的个人,并非那肮脏的政治,还得回到他当时的心态,要陈述得准确就更难。层层叠叠交错在记忆里的许多事件,很容易弄成耸人听闻。你避免渲染,无意去写些苦难的故事,只追述当时的印象和心境,还得仔细剔除你此时此刻的感受,把现今的思考搁置一边。
  他的经历沉积在你记忆的折缝里,如何一层层剥开,分开层次加以扫描,以一双冷眼观注他经历的那些事件,你是你,他是他。你也很难回到他当时的心境中去,他已变得如此陌生,别将你现今的自满与得意来涂改他,你得保持距离,沉下心来,加以观审。别把你的激奋和他的虚妄他的愚蠢混淆在一起,也别掩盖他的恐惧与怯懦,这如此艰难,令你憋闷得不能所以。也别浸淫在他的自恋和自虐里,你仅仅是观察和谛听,而不是去体味他的感受。
  你得让他,那个孩子,那个少年,那个没长成的男人,那个做白日梦的幸存者,那个狂妄之徒,那个日渐变得狡猾的家伙,那个尚未丧失良智却也恶又还残留点同情心的你那过去,从记忆中出来,别替他辩解与忏悔。可你观察倾听他的时候,自然又有种愁怅不可抑止,也别听任这情绪迷漫流於感伤。在揭开那面具下的他加以观审的时候,你又得把他再变成虚构二个同你不相关的人物,有待发现—这讲述才能给你带来写作的趣味,好奇与探究才油然而生。
  你不充兮田裁判,也别把他当成受难者,那有损艺术的激奋与痛苦才让位於这番观审,有趣的既不是你的审判和他的义愤,也不是你的感伤和他的痛苦,该是这观省的过程本身。
  ……
  五
  23
  那些日子大字报、大标语满墙满街,灯柱上都是,口号甚至写到了大街路面上。广播车从早到深夜穿梭不息,装上的大喇叭高唱毛的语录歌,传单在空中飘舞,比国庆大典还要热闹。往年在观礼台上检阅人民的党的各级领导却上了敞篷卡车,由造反的群众解押示众,头上罩的各式各样纸糊的帽子,有的特高,风吹便倒,得双手紧紧捂住。有的乾脆套上个办公室里的废纸篓,胸前一律挂了牌子,墨笔写的名字,红笔打上叉。这革命伊始,初夏之时,中学校里的孩子这样批斗他们的校长和老师;入秋时分,红卫兵又如是揪斗“黑五类”;到这隆冬腊月,斗争的对象终於轮到了以阶级斗争为职业的党的革命家,恰如伟大领袖当年在湖南起家,发动农民运动时立下的榜样。
  吴涛在礼堂的台上被大李按下脑袋,当时还很倔强,人都有尊严和义愤,不肯轻易低头,大李当腰便是一拳,肚子肥胖的吴涛疼得弯下腰,面色紫红,那头便不再抬起了。
  他坐在铺红台布的台上,以前是吴涛的位置,主持了各群众组织联合召集的批斗大会。面对这些越来越激烈的行动,他似乎也坐在火山口上,稍加抑制就同样会被赶下台去。会场上,群情激奋,党委成员接二连三一个个被点名,都站到了台前,都学会低头了,都交代揭发吴的引行,都来自上级下达的指示,都承认错误,也都一脉相承,没有一句自己的话。倒是细高个子精瘦得像乾虾米一样弯腰的党委陈副书记,灵机一动,补充揭发吴新近对党委几个核、心成员说过:“毛主席不要我们了。”
  会场气氛重新沸腾起来,众人高呼:“谁反对毛主席就叫他灭亡!”'手机電子书|taoshuke'
  在一片打倒吴涛和毛主席万岁万万岁的口号声中,他听出了一点悲哀。这才是吴涛的肺腑之言口,可也好像在哪里听过,之後想起,中南海边的那位首长丢出吴之前便流露了这种愤懑,可这话从吴涛嘴里出来变成了悲哀。
  作为会议的主持者,他必须声色俱厉,明知道这点哀怨不足以定为反对伟大领袖,可如果不把老家伙打倒,就凭他主持了这会,吴一旦重新爬起来,会不动声色照样也把他打成反革命。
  会场上通过决定,勒令吴涛交出党委会议纪录和他的工作笔记。会後,他同哥们唐、小于三人坐上书记专用的吉姆牌黑轿车,带上吴涛本人立即去他家查抄。
  他想把这事做得平和些,没有动手,叫老头自己打开一个个抽屉和堆文件的书柜。唐和小于在翻看衣橱,又命令老头把箱子的钥匙交出来。
  “那都是些旧衣服,”老头嘟嘟嚷嚷抗议道。
  “检查检查怕甚麽?要窝藏了整群众的黑材料呢?”唐哥们擦著腰,挺神气,查抄没准也有种快感。
  老头到饭厅去问他老伴拿钥匙。正是晚饭时间,菜做好已经摆在桌上,饭厅的门开著,吴的老伴在家,还有个小女孩,他们的外孙女。吴的老伴一直待在里面,故意在同小女孩说话,他想到也许有甚么重要的东西就藏在饭厅里!可立刻又驱散这念头,没有进饭厅,也避同她们照面。
  两个月前,红卫兵查抄他那屋之後的一个星期天中午,有人敲门。”个姑娘站在门槛边,肤色白净,脸蛋明媚,侧面来的阳光照得眉眼分明,粉红的耳轮边鬓发发亮,说是房东的女儿,住在隔壁院里,来替她家收房租的。他从未去过那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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