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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吸血鬼黎斯特-第51章

小说: 吸血鬼黎斯特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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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向善尽本分善于做好自己的。只不过,偶尔我难免会多愁善感,怨天尤人,如此而已。”“我爱你,儿子。”她说道。
  “信守承诺,别忘了。”她说——我想说关于她应承诺的事,想说罗马的代理人,想说她应该写信,想说……
  猛然之间,我知道最后的时刻业已来临,我知道,却无法改变。
  “卡布瑞。”我轻唤着。
  然而,她已经杳无踪影。
  房间,花园外面,夜晚的大地,只余一片寂静。
  曙光将露未露之际,我张开眼睛。我躺在房间里地板上,啜泣竟夜倦极为眠。
  我知道该动身往亚历山大港口去,应该尽快并尽量走远,好在日出之前将身子埋进沙里;在沙滩入睡一定会舒服无比。我也知道花园的门开着,所有的门全未上锁。
  但是,我不想动。
  在冷寂中,我想像自己正在开罗大街小巷寻找她,呼唤她,叫她回来。好像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去了;出丑露乖地追在她后面,我想告诉她有关命运之事;我命中注定会失去她,正如尼克注定会失去双手。所以无论如何,我们必须破坏命盘,战胜命运 行。
  不合逻辑没有道理。而去我也没有去追她,只是去猎食,过后便回来。此刻她离开开罗已好几哩外了,她之从我处走掉,正如一颗细沙掉在空中,哪里还找得到?
  似乎已过了很久,我转过头,花园上面的天空一片腥红,腥红的光更已笼罩在远远的屋顶。太阳就要出来了,温暖也随而即来,紧接着,开罗的大街小巷,成千上万的声音将此起彼落。恍惚之间,我听到一个声音,那声音似是从沙地,从树丛,从那片草地传来。
  正当我还在聆听这些声息,正当我还看着耀目的光在屋顶移动,我察觉一个凡人靠近了。
  他站在花园敞开的大门,正往空荡的屋里探头谈脑。一个年轻金发的欧洲人,身穿阿拉伯式宽袍,长得相当俊帅。在微曦中,他看到我,一个欧洲伙伴,躺在一个被弃屋顶的地板上。
  当他走进荒芜的花园,我躺着呆呆瞪他。天空的亮光照热我的眼睛,柔软的眼眶四周已开始灼烧,他穿罩着乾净的白袍于白头巾,好像披着白布的鬼魂。
  我知道我得快跑,得赶快跑远躲开冉冉升起的太阳。此刻已来不及跑在地板下的地窖,这个凡人已进入我的巢穴,来不及杀他并摆脱他了。可怜不幸的凡人!
  然而我仍动也不动,他走近了,整个天空在他背后明灭不定,他的身影变长变黑了。
  “先生!”关怀的轻语,就像好多好多年前,圣母院的那个女人,曾经试着帮忙,我却让她跟她无辜的孩子双双受害。“先生,你怎么了?我帮得上忙吗?”白色头巾下有一张晒黑的脸,金色眉毛闪亮,灰色眼眸如我。
  尽管大非我愿,我知道自己正在爬起来,自己的 正在往下卷,毒蛇似的牙正往外冒,我看到对方瞠目结舌。
  “瞧,”我嘶嘶作响,獠牙已经尽露:“你看见了没?”冲向他,我抓住他的手腕,强迫他摊开的手放在我脸上。
  “你以为我是人类?”我恫吓着,把身子举起来,他的脚离地,徒劳的踢腾挣扎。“你以为我是你的弟兄?”我大叫。他的嘴大张,先是发出粗嘎的乾嚎,然后凄厉尖叫。
  我将他往上投掷,他的身躯如球般旋转,穿过花园,穿过闪光的屋顶,不见了。
  天空似在焚火,我的双眼已睁不开。
  我跑出花园门外,钻进小巷,在小拱门下跑,穿过陌生的街道,打碎迎面而来的门,抛掷迎面而来的人,钻穿迎面而来的墙;墙的灰梗住我,我冲出一堆的墙,进入赃兮兮的小巷,闻到空气中的臭味;光就在我背后如影随形,好像什么东西在追逐我似的。
  我终于找到一幢烧毁的房屋,废墟里还留下格子门窗。冲进花园,就在园里的土地上挖着,我用双手死命挖土,越挖越深,深到再也挖不动为止。
  我总算藏身在黑暗里。
  我总算安全了。
  我想自己快死了,我已算不清有多少夜晚溜走。我必须起身,必须到亚力山大港,必须远渡重洋。不过这也表示我必须活动,必须在地里翻身,必须屈服于渴念渴望。
  我无意屈服。
  渴念来了又去了,那是煎熬与炙烤,我的脑渴,我的心也渴;我的心越胀越大,心越跳越快,但是我不屈服。
  也许地上的凡人已经听到我的心跳声,我偶尔会看到他们,在黑暗中喷出火焰,听到他们的声音,咕囔着外国话语。更多的时候,我只看到黑暗,只听到黑暗。
  我终于只是渴望躺在地理,眼睛充血入睡,充血的做梦。我渐渐体认出自己,不,也许能想像到,现在已太软弱,不可能推开柔软的沙土;太软弱,不可能转动我生命的轮轴。
  不错,即使我要,我也起不来动不了;我仍在呼吸,一直在呼吸,一直在呼吸,只不过是那种凡人式的呼吸;我的心跳声在耳边轰响。
  然而我并没有死,只是在虚掷生命。就像那些圣婴公墓墙里备受折磨的幽魂,被遗弃在悲惨地狱,那里是全然的无所见,无所知,无所用,也无所记录。
  我的手已枯乾成爪,血肉已萎缩成皮包骨,双目在眼窝处凸起。有趣的是我们竟能就如此、水生下去,纵使不喝,不降服于甘美致命的快感,我们仍能、永生下去。这还真是有趣得很!哎,只要每一次心跳不要这么痛苦,该多么好!
  只要我能停止思想:尼古拉斯走了,我的哥哥们走了,美酒的甘醴,掌声的醺醉;只要我能不再去想,该多么好!
  你为什么不这样想呢?不管在那里,不管做什么事,只要我们使人快乐,那就是美好的。
  美好?你在谈什么?美好?
  那是美好!至少有些美好,这其中是有美好。敬爱的上帝,即使这个世界了无意义:它总还是存在着美好。可以吃,可以喝,可以笑……可以长相 守……!这不就是美好?……
  笑声,那种疯狂的音乐,那种喧闹嘈杂,那种不调和,那种没完没了假情假意的尖锐语声:…
  我清醒吗?我沈睡吗?有一件事倒确切无疑,我是妖魔鬼怪;我正躺在地里备受煎熬,而人类在险难重重的人生里,无疑却能平安无事。
  卡布瑞现在恐怕已到非洲丛林了。
  偶尔有凡人走进烧毁之屋上,是小偷来躲藏吧,外国话叽叽喳喳。我只要让自己的、心情更加低落,从冰凉的沙土退缩,就完全可以听而不闻了。
  我真的已是陷阱中的困兽?
  上面有血腥之味。
  也许他们是最后的希望,这两个在荒废花园野宿的家伙,他们的血将会吸引我上去,他们的血将会引诱让我翻身,伸出可怕的爪子去挖土。
  我将在啜饮之前先把他们吓死。好丢脸呀!我一迳是这么漂亮的小妖魔,现在却是这副德性!
  偶尔,好像尼克和我,正沈湎在最美妙的聊天里。“我已远远超过所有的罪恶与痛苦了。”他对我说:“你感觉到什么了吗?”我问道:“这是不是就是自由的意思,就是你不再有任何感觉?”没有悲惨、没有渴望、也没有狂喜的感觉吗?有趣的是,在此刻,我们观念中的天堂是狂喜的,天堂之喜乐!我们观念中的地狱是痛苦的,地狱之烈焰。所以我们并不认为没有任何感觉就是美好,是不是呢?
  你能放弃吗?黎斯特。或许你宁可抵抗渴念,抵抗地狱般的折磨,而不愿死去,不愿一无感觉。至少你还渴望着鲜血,那种火热的,可口的,能填满你身躯每一部分的鲜血。
  这些凡人将在这里多久?在我荒芜的园子上面待一晚?待两晚?我把小提琴留在租来的房子里了,我非去拿不可,好送给年轻的凡人音乐家,一个肯……
  值得欣慰的静寂。可惜偏偏有人在拉小提琴。尼克白皙的手指在拨弦,弓在亮光中疾驰,那些不死幽灵木偶的脸,一半儿迷惑,一半儿逗乐。一百年以前,巴黎的人一定会捉了他,他根本用不着自焚;也许会捉了我,不过,我很怀疑。
  不,绝不可能有任何女巫广场是为我而设的。
  他永远活在我心里。哎,纯粹凡人的陈腔滥调。那是怎么样的生活?我自己就不喜欢这么活着,活在别人的记忆里是什么意思!我想,什么都没有,你根本不可能真的活在别人的记忆里,不是吗?
  猫在花园里。猫的血腥味道。
  谢谢你。亲爱的猫。不过,我宁愿受苦,我宁愿是一具带牙齿的乾壳。
  夜晚有了声响,那像是什么呢?
  低音鼓声。儿时在家乡小村镇,当义大利小型剧团来了,满街招徕说戏就要上演,就要在随行车厢搭成的舞台演出,巨大的低音鼓就满街咚咚敲打着。这样的巨大低音鼓,我自己也亲自敲打过;正当我离家出走,跟着剧团巡回小镇,那些珍贵的日子,我也是剧团中之一员时。
  不过,这个声音比鼓声更大多了,是炮弹轰过小村庄,穿山越岭的回响吗?我的感觉已渗入骨子里面,在黝黑中,我张开眼睛,我知道声音越来越近了。
  那是脚步声,不,或者那只是心跳声?这个世界本来就充溢各种声音。
  嘈杂声音这么逐渐逼近,是一大凶兆呀!某部份的我,却知道其实没有什么真正的声音,没有凡人听得见的声音,不是瓷器在架子上卡喳响的声音,不是玻璃吱吱嘎嘎响的声音,也不是猫在墙头奔驰的声音。
  埃及在岑寂中沈睡。岑寂笼罩沙漠,笼罩河的两岸。这里甚至没有小羊咩咩声,小牛眸眸声,也没有妇女饮泣声。
  然而,我听到的声音硬是震耳欲聋。
  有那么一秒钟,我感到惊恐。我在抓土,强迫自己的手指伸向地面,失明的,失重的,我在泥主昊浮游,我突然不能呼吸,不能叫喊!好像一旦我能喊叫,我一定会叫得天动地摇,几哩方圆以内的玻璃全都震碎,水晶瓶子全都破裂,窗子全都爆裂开来。
  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我试图翻滚身子,可是我吸不到空气。
  好像我看到东西,好像有身影接近,黝黑中摇曳闪烁的一片红。
  是有谁来了,这个声音,某一个强而有力的生物。纵然在阗寂中,所有的树、花和空气都感觉到了,地上所有暗哑的生物都感觉到了。
  也许这就是死亡吧,我想。
  也许在某种庄严崇高的奇迹里,死亡是活的,它把我抱在怀里,它不是吸血鬼,它是天堂美妙的化身。
  我们冉冉飞升,一直升到和星星在一起。我们穿过天使和圣哲,穿过光亮,进入神圣的黝暗;穿越存在,进入无限的虚空;在遗志之中,我们的一切过失全都宽恕了。
  尼克的毁灭,变成只是消失的一点点小光亮,哥哥的死亡,分解融入必然的伟大安谧里。
  我推着泥土,我踢腾着,偏偏手软脚弱,我的嘴巴尝到泥土的味道。我知道自己非起身不可,那个声音也正在叫我起身。
  我又一次感觉那像是炮火轰隆;炮弹引爆了。
  十分清楚的,我知道那是在找我,这个声音是在找我出去,它像光线四处探照,我不能再躺着了,我必须回应。
  我送出最热烈欢迎的气流,我告诉它说我是在这里。我挣扎着想移动嘴 ,却只听到自己可怜的喘息。而呼唤的声音已大到穿透我每一根纤维,连周围的土地也跟着声音在转动。
  不管它是什么,它来自烧毁已成废墟的房子里。
  门撞开了,好像门上的锁链不是铁而是灰泥。我在地下闭着眼睛,上面的事却看得一清二楚。我看见它在橄榄树下走动,它在花园里了。
  再一次我疯狂的伸出爪子,伸向空中,此刻我听见低沈普通的声响,那是在我上面挖土的声音。
  我感到某种柔软似天鹅绒的东西,轻刷着我的脸,我仰头朝上,看到幽暗的天空闪着亮光,看到云轻轻飘浮,好像面纱一般遮住了星星。仅仅一片明净单纯的天空,就能带给我如此的愉悦幸福,这是我从未有过的感受。
  我的肺吸满清新空气。
  我快乐的舒了一口大气。然而所有的激情早已超越了快乐。我能呼吸,能看见光亮,这已是奇迹;而打鼓的声音,震耳欲聋的炮轰声,岂不正是最完美的伴奏吗?
  他,找我的这一位!声音发自他的这一位,就站在我的上面。
  声音融化了,分解了,只变成低微一如琴弦的余音。我起身,好像我被轻轻举起来,轻轻举出地面上,尽管站在那里的身影,手还好好垂在他身边。
  终于,他伸出手臂拥住我,我所看的脸容,远远超过任何领域的可能性。我们之间有谁可能拥有如此的脸容?我们知道什么是耐心?什么是仁慈?什么是同情呢?不,他不是我们当中之一员,绝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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