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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乱世乱事-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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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巴问朱三驴子怎么会这样依仗一个和尚。朱三驴子把缘由说了。
  结巴哈哈大笑:“你——居然——让一个假和尚——没日没夜——守在你年轻貌美的——女人身旁?”于是结巴把小赛Q的身份详细对朱三驴子说了,朱三驴子听得眼露凶光。结巴又在朱三驴子的怒火上添柴加薪,“你——没听说过——最淫——莫过秃驴吗?就是真和尚——对女人——这东西——厉害——着呐!”结巴为了使朱三驴子听得更加真切,奋力把声音拖长,由于太努力,一张丑陋的脸像患了重病的猪肝,让人恶心。
  朱三驴子愤愤地骂道:“我就说日他娘的怎么会这样怪!”
  结巴喘着粗气继续煽动朱三驴子的仇恨,说什么对楚子这样的身段连冰冷的石块也会发烫,何况是人,所以绿帽子是戴定了之类的话来刺激朱三驴子的神经。
  再天不怕地不怕的中国男人,无法承受的头等耻辱就是被扣上一顶绿帽子,并且众人皆之。这比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扯下裤头还要难堪。
  朱三驴子把牙齿咬得格格响:“不杀这驴日的秃贼,我朱三驴子誓不为人!”
  结巴冷笑道:“光——光冲动——起个——屁用,得动——动脑子——想想,至少——要让——阎汪——找不到——话说。”
  于是结巴在朱三驴子的耳边如此如此一番,朱三驴子点头说:“也只好这样了!”
  朱三驴子命人把麻线田最怯懦的项老八找来,一见面就直奔主题而去。其实项老八不知道实情,他不是朱姓男人,也从不敢参预任何稍有点风险的事,他就像一只胆怯的王八从来就不敢把头堂堂正正地伸出来。
  面对朱三驴子的恐吓,他哭着说自己不知道有这等事。朱三驴子二话不说拿起皮带就抽,项老八受不了皮肉之苦,于是凭空编造了他是如何看到小赛Q强行把楚子的衣服一件件扒下来,然后又是如何丧心病狂地把她强Jian的子虚乌有过程说得活灵活现。
  朱三驴子要处死小赛Q,理由是强Jian罪。他要以麻线田的方式处死小赛Q——捆在木架上,用火活活烧死。
  从朱三驴子到会议室把小赛Q带走一直到小赛Q被捆在木架上,阎汪一句话也没有说。木架下垒起一堆一点就燃的干柴,他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他更像一个凑热闹的看客。
  结巴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用手捏了一下身边的朱三驴子,朱三驴子怒吼道:“点火——”
  楚子赤着脚披头撒发地向场坝跑来,她把行刑人手中的火把抢过来掷在地上,跪在地上抱着小赛Q的脚喃喃地说:“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从她的脸庞滚落下来。
  小赛Q笑道:“能为你去死,是我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事,不要哭,你这么美丽,泪水不配玷污你的肌肤。”
  楚子停止哭泣,爬上柴垛,从小赛Q的怀里掏出笛子,然后把笛子凑在他的嘴边,小声说:“来一曲吧。”小赛Q笑了笑:“我知道你想听什么。”楚子含泪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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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曲《春江花月夜》在麻线田的上空孤寂地彷徨着,太阳被厚厚的云层团团围住,天空突然暗淡下来。凄凉的冷风瑟瑟作响,麻线田的第一片落叶伴着笛声悄然飘落。
  好半天,结巴才从凄美的笛声中回过神来,他猛然想到自己不是来欣赏音乐而是来杀人灭口的,于是面红筋胀地大声喊道:“点——点——火!”
第三十七章 毁灭
  楚子吻着小赛Q的额头,一脸沉醉,而小赛Q依然在吹他的笛子。
  朱三驴子急了,他跑过去扯住楚子的裤子:“你疯了吗?赶紧下来!”
  “别碰我!”楚子根本就没有看他一眼,冷冷地小声吼道。
  朱三驴子颓然坐在地上。结巴见点火的人犹豫不决,把火把抢过来,扔进柴垛子里。
  说是迟那是快,阎汪大手一挥,几个红卫兵蜂拥而上,把即将蔓延开来的火扑灭,然后三下五除二解开小赛Q身上的绳索。小赛Q扶着楚子从容走下来。场坝上响起了麻线田人热烈的掌声。
  结巴拿着火把的手仿佛中了风,夸张地抖动着。他向身后的公安和民兵使了个眼色,十几条枪瞄准了阎汪。红卫兵生来就是吃“杀人不眨眼”这碗饭的,他们的枪比对方举得更加坚决有力。
  阎汪走过来拉着结巴瑟瑟发抖的手,笑道:“不要激动,县长同志,都是自己人,这是干什么嘛?”他故意把藏在袖口的手枪露出来,小声对结巴说:“县长不要多意,我没其他意思。这是习惯问题,你想想看,如果没有这种高度警惕的精神,我能保护好毛主席吗?在领袖身边就是要多长几个心眼——因此,多多包涵!”
  结巴心里咒道:这狗杂种,未免欺人太盛!不过他眼珠一转,大声说:“都——把——枪——放下,有话——好——说嘛。”
  朱三驴子站起来说:“阎队长,这头秃驴强Jian了我老婆,他犯了王法,难道你想袒护一个罪大恶极的强Jian犯不成?”
  阎汪笑了笑,没有回答。
  朱三驴子眼露凶光:“你的意思是算了?”
  结巴火上浇油:“戴——绿帽子,能——算了吗?”
  阎汪依旧满脸笑容,不紧不慢地说:“不要着急嘛,这和尚是要处死的,不过我认为换一种方式慢慢把他折磨死比一把火烧了更刺激,更解气。朱乡长,把这个和尚交给我,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朱三驴子没话说了,结巴也开不起腔,虽然他知道阎汪是在玩缓兵之计,心里其实不想杀这个和尚,但却无可奈何,只有先看看他如何动作再作决断。
  阎汪命人找来一大堆荨麻作刑具,然后把小赛Q脱得赤条条的,在麻线田有些寒意的秋天只让他穿一条裤衩跪在一条特制的二米多高的长凳上。他的腰上系着一砣硕大的沙袋。
  红卫兵站在高坎上争论供他们施刑的另一条凳子如何摆放更省力舒适。还没有正式行刑,小赛Q已经面色发青,汗如雨注。
  长凳下面躺着被捆住四肢,肚子高高隆起的楚子
  当阎汪提出这一设想时,朱三驴子是坚决反对的,他想只要楚子能回心转意,就饶她这一回。毕竟是自己深爱着的女人,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是不会放弃的。他向楚子说明阎汪的企图并告诉她只要悔过,就算豁出老命也要保护她。过去的事他朱三驴子再提半个不字,就不是人养的。没想到楚子居然当众给了他两记响亮的耳光不说,还骂他本来就不是人养的。
  朱三驴子彻底放弃了。
  此时,恼羞成怒的他往楚子脸上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骂道:“贱人!”他在等待楚子的反应。换而言之,他渴望看到楚子脸上绝望的表情,她越绝望越能激发他报复的快感。可是令他失望之极——楚子根本无视他的存在,安详地躺着,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小赛Q含泪的双眸,脸上流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小赛Q的泪水落在她的睫毛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她的声音就像春天含苞欲放的花朵一样柔美:“亲爱的,我还想听你唱歌。”小赛Q知道楚子想听什么歌,于是气喘吁吁地哽咽着唱道——
  荞麦花开十八朵
  妹妹今年十八岁
  荞麦花开白又白
  就像妹妹脸蛋儿
  看到荞花想起妹
  看到荞麦我心急
  阿哥今天来收麦


  妹藏麦中不出来
  妹呀,妹
  咋呀
  咋个不出来
  楚子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一滴泪水从她的眼角慢慢溢出来。
  这次红卫兵的行刑手段恐怕是人类历史上最残忍的手段之一,甚至于达到了登峰造极,无以复加的地步——试想还有什么比不仅要挑战肉体所能承受的极限,而且为了不亲手杀死恋人和未出世的孩子,力争把这个极限无止境地拖延下去还要更痛苦的折磨呢?
  荨麻锐利的芒刺肆无忌惮地在小赛Q的身上撒野,如同千万颗针扎进心口似的让他难受。
  小赛Q双手紧紧抓住长凳,污浊的血从指间溢出,一滴一滴溅在楚子的脸上。
  很长时间过去了,摇摇欲坠的小赛Q并没有跌落下来。于是阎汪手一挥,刑行红卫兵往小赛Q的背部烙上一块通红的热铁。小赛Q感觉到嘴皮被自己咬破了,后来牙碎了,到底碎了几颗,他自己也不清楚。朦朦胧胧中他看到楚子浑身是血,于是赶紧闭上双眼。他还在作最后的抵抗,能坚持一秒算一秒,他怎么能亲手杀掉自己的恋人和孩子!
  小赛Q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绝望过,他滴血的心哀号着:佛祖啊,仁慈的佛祖,请你救救我的爱人和孩子吧,一切痛苦让我一个人去承受。如果我今生的死还不够赎换她们的生命,就用我的来生换取吧,我愿意吊在阎王滚烫的火炉上永世不得超生。你就看在佛的名义上,救救她们吧!
  小赛Q的手指开始在松动。他背上的沙袋开始在倾斜。阎汪和结巴得意地微笑着,就像在欣赏一场精彩刺激的杂技表演。而朱三驴子则转过身,绝望地朝麻线田巍峨的山峰开了两枪。
  就在小赛Q从长凳上掉下来的瞬间,十几个身影从沉默的人群中冲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背着楚子钻进人群里。结巴的手下企图从人群中冲出一条路,把抢走楚子的人消灭在射程范围之内。这些丧心病狂的人根本没想到老弱病残的麻线田人居然如此有力量,仿佛他们的身子生就是铁打的,与年龄、瘦弱以及饥饿没有任何关系。尽管好几回有人倒在血泊之中挣扎,眼看有了缺口,可马上眼前又屹立着一道人墙。结巴的人马几次冲锋都失败了。
  在结巴指挥着手下向手无寸铁的麻线田百姓射击时,阎汪则比手划脚暗示他的红卫兵占据有利地形势,然后卧倒瞄准。
  几个小时后,麻线田归于宁静,场坝上死尸堆积如山,污浊的血水潺潺地流淌着,远处的草地被血水染成一片绯红。
  一个孩子背上插着刺刀跪在地上,他的手里还捏着一个干瘪的野果。
  小赛Q觉得有人抬着他在走,而且似乎是走在麻线田通往山外崎岖的路上。他回头望了一眼,整个麻线田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麻线田完了!麻线田的历史彻底结束了……
  小赛Q第一次像个小孩子似的呜呜咽咽地哭着,可是他已经没有眼泪可流。
  “兄弟们,干得漂亮,我们终于让那个讨厌的结巴见鬼去了!哈哈哈!”这是阎汪的声音。
  “弄不好这个时候阎王正在鞭打他和那个被和尚戴了绿帽子的家伙呢!”这是另一个声音。
  “没有干掉那个女人和几个匪徒,不然麻线田就干净了。”又是另一个声音。
  “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像侍奉老祖先人似的抬着这头秃驴了。”这声音来自小赛Q身后,他还听到了喘息声。
  “不用担心,只要留下来的兄弟们把山口的小路一封锁,下次进山搜捕时不需要带枪,只要背个花篮捡骨头烧火烤就行了。”这是阎汪的声音。
  小赛Q假装睡着了。
  已经看得见小镇了。阎汪对担架上的小赛Q说:“只要你配合我们作个证,说麻线田的百姓发动暴乱,杀死了结巴县长和他的人,当然结巴县长在临死前也把他们消灭得差不多了,只有十来余人侥幸逃走——我们红卫兵死里逃生才保住了性命的。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就放过你的爱人和孩子。你不会说不愿意吧?如果你敢胡说八道,我就让你爱人的肚皮永远成为你孩子的坟墓。”他乜了眼小赛Q,见小赛Q嚅动着双唇欲言又止,于是接着说,“只要你配合,我阎汪说到做到,到时一定给你一大笔钱,你们一家三口可以远走高飞,过上新的生活。”
  麻线田人发动暴乱,杀死结巴县长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县城。极少数人愤愤不平地骂道:“这些该死的原始人!”绝大多数人心里则想:不发生暴乱才怪呢!
  阎汪因镇压麻线田“暴乱”有功,补了结巴留下的空缺,他很快派一支人马去支援留在山口的队伍,还密秘下了一道命令:“除了那个女人,不许留下一个活口!”
第三十八章 人马
  小赛Q在五六个红卫兵的“陪同”下(这是阎汪给小赛Q的解释)试着下地走路,他的腰能活动了,手脚虽然伤疤未蜕,可基本没有丧失走路拿东西等最初级的本能,令人沮丧的是下嘴唇回避责任逃之夭夭,一排差参不齐的牙齿在秋天的寒气中无力地蜷缩着。
  阎汪说小赛Q对红卫兵有功,一定要治好他的唇,可是却说目前还找不到这样一个好医生,暂时只有用胶水贴上一片驴唇避避风。于是小赛Q的嘴上凭空长出了一片引人注目的驴唇,让人觉得又可怜又好笑。更糟糕的是他的牙齿已经严重受损,发音含混不清,形同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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