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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我的故事-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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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我和鑫涛,已经用了大半辈子的时间来“追寻”,总该给自己“定位”了!结婚第二年,我和鑫涛用我们所有的积蓄,买了一幢四层楼的花园洋房,这房子占地一百五十坪,有十几个房间,和大大的客厅,大大的地下室。我们给它取名叫“可园”。我们两个,都是从最贫穷的环境中挣扎出来的,都是从一无所有中白手起家。我们都经过人生的风浪,事业的挑战,感情的挣扎……我们也都不再年轻。当我们迁入可园,我们才终于有了属于我们两个的家。鑫涛完全照我的“梦想”,将可园重新装修。搬进去一个月后,我第一次在可园中记日记,写下了这么一段:
  从小,就喜欢看电影,喜欢看小说。每当电影小说里出现一幢大房子时,总引起我的惊叹!有时也会梦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大房子,有个属于自己的花园。或者,童年的苦难,在心中已深刻下太多痛苦的痕迹,成长的过程,又付出了太多的代价,总觉得这个梦太虚幻了,太遥远了,是永不可及,永不可得的……但是,今天,鑫涛和我完成了这个梦——我们的可园。
  可园,这不止是一幢房子,一个花园。更是我心灵休憩,不再流浪的保证。搬来一个月了,虽然在混乱的装修工程中,在人来人往的嘈杂里,在小庆将考大学的压力下……我仍然心怀欣喜。每晚,躲在鑫涛为我精心设计的卧室中,看电影的录影带,(录影带这项发明实在太伟大了,可以躲在卧室里看电影,真是奇妙!鑫涛这个爱电影如痴的人,怎能不看个够?可是,每次看到一半,他就睡着了!)鑫涛睡着后,我静静的躺着,听他的打呼声,听小雪球的鼾声,听录影机中播放的对白声,听窗外火车飞驰而过的辘辘声……这一切加起来的声音,十分“震耳”,我就对自己说:
  “这一切,就是‘幸福’的声音了!”
  是的,这幸福的声音,得来可真不容易!
  一九八九年二月十四日黄昏完稿于台北可园
  一九八九年五月十一日修正于长沙华天酒店
  后记
  真实人生中的我,就是这样的。
  回顾我的一生,我的所作所为,有对有错。我的遭遇和经历,有的是天意,有的是人为,不管怎样,都充满了戏剧化,使我至今深信,“人生如戏”。我生命里的每个人物,都有他们不同的个性,不同的背景,在我生命中,扮演不同的角色。我写这本书,不可避免的要写我生命里的人,我尽量求真,记载一些真正发生过的事。由于发生过的事实在太多太多,我必然作过删减和选择。我想说明的一点是,在我写的时候,我笔端心底,满溢着爱。但愿我生命中的每一个人:爱过我的,不再爱我的,关心过我的,不再关心我的,仍在我身边的,已远离我而去的……都能怀着一颗宽容的心,原谅我的“错”,包涵我的“真实”!
  关于此书中的人物,相信读者们有兴趣知道得更多,我把他们的现状,再一一简述如下:
  一、我的父亲,已从教育界退休。年虽八十,身体还很健康。母亲身体却不太好,常常出入医院,要强好胜的个性依然不改。去年,他们搬离北投,迁入我给他们买的新居之中。新居坐落于台北东区,在一栋十四层楼的大厦里。这样,我和两个弟弟都可以就近照应他们。因母亲多病,不良于行,我们为他们请了护士和女佣,二十四小时,终日照顾着。
  二、麒麟在美国获得硕士学位,曾留在美国八年,当工程师。然后回台湾发展,弃学从商,办了一家贸易公司,专营小五金的进出口贸易。和小霞的婚姻恩爱,有一子一女。
  三、小弟在美国念了一年书,就回国了。他天性洒脱,不喜拘束,完全是艺术家的作风。回国后就专心从事艺术生涯。早已结婚,也有一子一女。
  四、小妹和阿飞在美国结婚,双双取得博士学位,留在美国发展事业,一帆风顺。自组一家顾问公司,目前有职员数百人。优秀的小妹,毕竟是优秀的!
  五、我的老师十年前去世。去世前,我们曾辗转取得联系,间接通信,彼此都没有勇气再见一面。知道他去世的消息,我哭了好几天。六、庆筠和我离婚数年后,再度结婚,这才得到真正的幸福,从此不碰赌。又生了两个儿子,妻贤子孝,生活非常美满。只是,他彻底放弃了写作,不再梦想,也不再失意。他终于从写作的桎梏中解脱出来。
  七、鑫涛的前妻也已再婚,嫁给一位画家,她自己也学画,夫唱妇随,平静安详。
  八、鑫涛的三个子女都已长大成人。由于鑫涛事业发展得很快,当初那小小的“《皇冠》杂志社”已扩建为七层楼的大厦,包括“杂志社”、“出版社”、“舞蹈工作室”和“画廊”,正名为“皇冠艺文中心”。三个子女,在“中心”里各司其职。都遗传了父亲的事业心和冲劲,在那儿努力的“冲刺”。
  九、小庆顺利考上大学,毕业于辅仁大众传播系,服完兵役后,立即加入我们自组的“怡人传播公司”,去当执行制作,拍摄电视连续剧,忙得不亦乐乎。小庆天性乐观,笑口常开,完全没有“单亲家庭”的后遗症。他和鑫涛之间,宛如亲生父子,这一点,是我最大的安慰。去年年底,他和同班女同学何琼订婚,预计明年要结婚了。
  十、我心爱的小雪球,活到十一岁病逝,我大哭不止。鑫涛见我如此伤心,又买了一对小冲狗送给我,我给它们取名叫“欢欢”、“乐乐”,整日伴我写作。
  我身边的人,大概情形就是这样。年轻的一代在冲刺,年长的一代已退休。我自己,仍在“传统”中,找寻一些“反传统”的乐趣。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变得比以前开朗,我喜欢开怀大笑,常常一笑就不停。我仍然很爱哭,心肠越来越柔软,碰到一些感动的事,就会掉眼泪。我已停止感怀自伤,把以前的伤心事都当成生命里的必经之路,能以一种宽容的心态,去回想过去,迎接未来。对我所做过的选择,不论是对是错,我都不悔!我似乎有些“成熟”了,但,有时还是会做一些傻里傻气的事。我依旧认为,人来世间,是一趟苦难之旅,如何在苦难中找寻安慰,是最大的学问,我一生中,坎坷的岁月实在不少,痛楚的体验也深,我能化险为夷,完全靠我自己的迷信,迷信人间有“爱”就是最大的原因。假如有一天,我发现世间的人,都失去了爱的本能,我相信,我的精神支柱也就会随之倒塌了。我但愿,这一天永不会来临的!
  人,是群居的动物,没有生命会从石头里蹦出来。我,不是由一个单纯的“我”造成的!我,是由我生命里所有的人造成的。因而,这本《我的故事》,牵连着许许多多的人,对他们每一个,我都有爱,我都有感激!
  琼瑶
  一九八九年二月廿五日深夜
  写于可园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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