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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恨不相逢未剃时-第12章

小说: 恨不相逢未剃时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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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说,陷入红尘染缸的人是执迷不悟。无论对什么事、什么人都不能贪恋,淡然相处便可轻松自如。也许你的世界正天崩地裂,别人的世界却那么云淡风轻。生命若蝶,只有破茧之后才可以深刻地明白,何谓痛楚的愉悦。苏曼殊经受过这个过程,他比许多人都要历经得早。他告诉我们,今天的沧海就是明日的桑田,今天的繁华就是明天的寂灭,今天的相逢就是明日的离别。尽管如此,他依旧看不透,明知多少过往都是覆水难收,还是不肯停下脚步和一叶菩提诉说心语,和一卷经书共悟禅机。

在上海,苏曼殊似乎又找到了那一方可以展翅的辽阔天空。他想起杜甫写给李白的诗:“我自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这对于沉寂之后风华再起的苏曼殊来说无疑是一种激励,但是热情之中依旧带着难以言说的迷惘。他应《太平洋报》的聘请,任该报主笔。一个文人无须执刀佩剑、披荆斩棘,一支笔就可以描绘锦绣河山,可以舞动明月的光芒。历史的沧桑、岁月的峥嵘尽在笔下,那个执笔之人,可以肆意挥洒春秋、主宰日月。

在此期间,苏曼殊发表了《南洋话》、《冯春航》于《太平洋报》,又绘制了一幅《荒城饮马图》,托人带给香港萧公,请代焚于赵声墓前。因苏曼殊过去和赵声同寓南京时,曾许赵声作此画,一直没有落笔。此次苏曼殊归国,闻得赵声因黄花岗之役失败,已忧愤呕血而死,为实践往日诺言,并悼亡友,故有《荒城饮马图》之作。但他在《答萧公书》中表示:“此画而后,不忍下笔矣。”接下来的时日,苏曼殊的《断鸿零雁记》发表于《太平洋报》,顿时文名大噪,也是这部作品奠定了他在文学史上的地位。那只飘零的孤雁,再次在他笔下腾飞,冲破云霄的刹那,也有了王者的风流。当我们看到孤雁的时候就会想起苏曼殊,因为大雁已是他的象征,融在他的水墨中,刻在他的灵魂里。他时而在百姓的屋檐下衔泥筑巢,时而飞越沧海俯瞰烟火人间。

每个人与这世间万物都有一份情结,就像林和靖的梅、陶渊明的菊、苏东坡的竹、蒲松龄的狐,甚至薛涛的深红小笺,这些就像是他们身上的标志,任凭岁月流逝多年,都无法洗去这不能更改的印痕。灵性的万物会给我们带来无边的想象,疲惫的时候,我们需要一种清淡而简单的寄托。与其将心托付给名利,不如交付与一株草木,一瓣落花,就算是沉沦,亦不会走向一条毁灭之路。名利的欲望永远无法填满,而自然的真实与纯净不会给世人带来伤害。我们可以随意携一缕清风闲游,枕一朵白云休憩,挽一轮明月相思。

经过一番充实地忙碌,一切都尘埃落定,苏曼殊结束了潦倒的生活,找回了神采翩然的自己。这个四月,他的内心又春光饱满,簇拥的桃杏开得难以收敛。以清醒的姿态伫立在阳光水岸,看晴空万里,白云无涯。他想做的,就是再一次放逐,因为在遥远的海岸,风姿绰约的樱花已经迫不及待地在向他招手。

第20章 空相

岁月在海上架了一座虚幻又美丽的彩虹,那一轮冉冉升起的红日捧出的是谁家的王朝?多少帝王霸业都付与苍烟,在厚重的历史面前,我们是那么不自量力。用一生的热情演绎的戏剧,成了别人的笑谈,倾注所有心血著作的人生书卷,被后人当烹炉煮茶的火引子。我们因为信任了沧海的誓言,所以才会被桑田冷眼相待;因为承诺了日后的重逢,才会被时光无情地追赶。

每当苏曼殊安静下来的时候,那一腔为民请命的热忱之心似一艘倦累的船,需要泊在某个隐去风雨的港湾。最难割舍的是那个遥远岛国的浪漫樱花,还有养母一声声热切的呼唤。慈母的心就像一根穿了线的针,时刻将牵挂和温情缝给远方的游子。待到线尽针断的时候,我们应当披星戴月地回去,任何一次失约都可能是一生的遗憾。

无论苏曼殊走到哪里,飘荡得有多远,时间一久,就会想要回家。他想回的家不是广州香山县沥溪村那座深宅大院,尽管那里黛瓦朱门,带给他的却是一段痛苦冰凉的记忆。甚至那屋里住过什么,如今是什么模样,他也记不清。那段童年的阴暗记忆从他脑中删除,某一天开始已经片甲不留。而他对日本养母河合仙却一直有着无法割裂的爱,哪怕后来河合仙嫁作他人妇,苏曼殊对她的依恋一如既往。漂泊得久了,他时常会感到自己是那么孤独无依,而那时他想的最多的不是佛祖,而是养母河合仙。那份母性的温柔,可以让他忘记尘世一切寒冷,只想偎依在她怀里,听一首泛红的童谣。

这份情结总是在樱花开放之时于心底滋生,所以樱花是苏曼殊此生都逃不过的劫。每到春光烂漫之时,他就心绪难安,渴望回到一株樱树下诉说情怀。人世滔滔江浪带走过太多美好时光,总以为过去的伤痛会随流年而淡去,可是悲剧永远是悲剧,不会因为年岁而有所改写。苏曼殊觉得自己的伤口长满了苔痕,所以到了一定的时候,需要好好清理,除去丛生的杂草,还自己心底一片清明。关于菊子,关于百助,这两位日本女郎就是他心底的苔。他将她们葬在樱花下,每一次行色匆匆地赶赴春宴,是为了祭奠逝去的爱情。

相聚的日子总是太短,当苏曼殊还贪恋养母身上温暖的气息,贪恋她做的可口饭菜,贪恋她轻柔的叮咛时,渡口的兰舟已在催发。看着养母被岁月催老的容颜,他懂得,离别一次,相见的机会就又少了一回。他害怕至亲之人有一天会悄然老去,害怕那时会有太多的悔不当初。尽管如此,苏曼殊依旧犯下许多不可以原谅的错误,伤害许多不该伤害的人。当一切无可挽回之时,只能独自站在日暮的楼头,为前尘往事做出悲伤不已地感叹。

五月,樱花落尽的时节,苏曼殊从日本返回上海。我们看他总是频繁地东西南北往返,却不知每一次迁徙心中亦会有撞击,他时常在夜半无人时吟咏几句诗句,悄然泪垂。他是寂寞的,或许他的身边从来不缺过客,但是没有一个是归人。无数个清冷的夜晚,他独自伏案,挑尽一夜灯花,那个红袖添香的女子只是镜里红颜。

绿窗新柳玉台傍,臂上微闻菽乳香。

毕竟美人知爱国,自将银管学南唐。

软红帘动月轮西,冰作阑干玉作梯。

寄语麻姑要珍重,凤楼迢递燕应迷。

水晶帘卷一灯昏,寂对河山叩国魂。

只是银莺羞不语,恐防重惹旧啼痕。

空言少据定难猜,欲把明珠寄上才。

闻道别来餐事减,晚妆犹待小鬟催。

绮陌春寒压马嘶,落红狼藉印苔泥。

庄辞珍贶无由报,此别愁眉又复低。

棠梨无限忆秋千,杨柳腰肢最可怜。

纵使有情还有泪,漫从人海说人天。

在上海的日子,苏曼殊读林纾翻译的《茶花女轶事》,认为“支离割裂,舛谬綦夥”,拟重译,但被琐事耽搁未能译成。六月中旬,苏曼殊偕同马小进访刘三、陆灵素夫妇。不几日,再次漂洋过海日本省母。这一次,他留在日本横滨整整四个月。四个月,苏曼殊不作诗,不绘画,不参禅,也不谈情说爱,只陪着养母承欢膝下。在苏曼殊的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预感,他觉得自己和养母再相聚的机会将是微乎其微,他不知道哪一天眼前这个温柔的女子就像樱花一样随风飘落,而自己这只孤雁也不知道哪天会葬身大海,埋骨深山。

这不是杞人忧天,只有失去过的人才会懂得,人生的意外是多么不可预测。多少人宁可一生不来往,宁愿对方下落不明,这样至少可以想象他还平安地活着。在某个城市,某个院落,安稳地过着闲逸的日子,亦好过看着他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再也不会出现。虽说生老病死是人生不可逃避的过程和结局,可我们依然会害怕,害怕至亲的人被死神带走,从此再无消息。

十月底,苏曼殊告别养母河合仙,起航回国,至上海。上海这座风云不尽的都市已经成了他在中国的家,无论他飘到哪里,最终还是会回来。躲进这座繁华的都市,没有谁认得你,你不必担心某个夜晚醉倒在街头,会换来第二天的流言蜚语。在上海,苏曼殊亦无须担心自己会落魄潦倒,因为这座城有他许多的知己红颜,这些女子会将他收留,给他一个红尘安稳的居所。苏曼殊曾好几度暂住在他以前结识的歌妓公寓,一直保持着灵魂的相爱,从不越轨。而这些歌妓亦对这个年轻和尚有着别样的好感,甘愿拿出自己辛苦挣的钱供他吃喝,毫无怨言。

十二月,苏曼殊去了安庆,任教于安徽高等学校,与郑桐荪、沈燕谋、张溥泉等同事。在这里,他仿佛找寻到多年前失落的记忆。几年流水生涯,历经浮沉,行囊越来越重,心却越来越空。既是回不到人面桃花初相逢的美好,又何必总是耽于过去,将自己遥挂在一棵往事的枯树上。29岁的苏曼殊确实比从前沉静了许多,他不像以前那般经常把自己关在小屋里写诗绘画、抽烟吃糖。空闲之时,他和学生游玩嬉戏,与同事畅谈人生。

这个岁暮似乎来得特别早,整座城市的树木在一夜之间都落光了叶子,枯萎的枝桠在凌厉的风中显得更加地萧索苍凉。苏曼殊似乎在抗拒新年的到来,因为29岁的他就要迈进30岁的门槛。三十而立,立德、立言、立身,他该有自己的成就,有自己的威望。可是在这乱世红尘,苏曼殊觉得自己依旧一无所有,甚至比从前更加的迷惘。他开始感觉到岁序在相逼,感觉到青春的剧幕走向了尾声,感觉到自己在光阴的梦里那么悲伤。站在岁暮回澜拍岸,过往三十年都是空相。

苏曼殊想起了以前喜欢的苏东坡的一句诗:“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如今再读,似乎已是那么不合时宜。十年风雨,多少故事已然老去,岁月就是这样暗度陈仓,你看到华发早生时,一切反悔都已经来不及。苏曼殊原本打算这个岁暮去香港和新加坡等地漫游一番,可他又想起杜甫的诗句:“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如今他手中的酒是一杯生活的苦酒,而青春也燃烧成了灰烬。故人远去,谁还可以作伴?岂不知他早已将故乡弄丢,在这红尘,他注定是一个回不了头的浪子。

经年的雪花无声地飘落,诗意而轻灵,美得令人神伤。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苏曼殊突然想做一枝梅长在江南的庭院,探墙而开,给匆匆过客传递春的消息。他想着,如果有不会醒来的梦,他就一直梦着;如果有不会老去的人,他就一直爱着;如果有不会结束的故事,他就一直继续着……

第21章 旅梦

流年真的似水,我们曾经以为遥远的日子如今就落在眉间。翠绿年华转身而去时,我们连诀别的勇气都没有。这尘世,每个人都忙碌得如同蚂蚁,连感叹的时间都没有。多少次因缘相会,终究也只是错过,光阴连一丝美好都给消磨殆尽。坐在镜前,已经不忍细细端详自己,再华丽的青春也会老去,再鼎盛的江山也会衰亡,再完美的人生也会黯淡。

以往苏曼殊从来不会在意自己的年岁,三十岁,他在镜中看到了鬓边第一根白发,三十岁,他看到自己眉角有了几丝皱纹。他总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然走到了尽头,因为百味皆尝;又时常觉得人生还不曾真正开始,因为太多的梦都不曾圆满。三十岁,苏曼殊确实成熟沉静了不少,但他的矛盾丝毫不减当年,疏狂与感伤交织的情怀在骨子深处根深蒂固,无法改变。也许今日的他甘愿守着寂寞到天明,明日又不知道背着行囊飘荡去了哪里。

1913年的元月,苏曼殊从安徽回到了上海,与沈燕谋、朱贡山同住南京路第一行台旅馆,嬉游度岁。雪树银花,香车宝马,灯火阑珊处,有佳人凝眸回首。五百年的回眸换一次擦肩,那梅香馥郁的女子打他身边走过,撩起他这些时日苦苦压抑的情思。他们都明白,以过客方式的相逢,亦会以过客的相逢结束。在漫舞的飞雪里,已经顾不了那么许多,他们也只要这一夜倾城,一夜之后各自转身,谁也不要惊扰谁。

苏曼殊深知,自己的命运被刻下孤独的烙印,所以就算有爱情在身边萦绕,也注定不会有一段生死相依。纵然他不辜负别人,别人也要将他辜负。多少春天的相遇,等不到秋天就别离,而那些女子明知与他的情缘是飞蛾扑火,却依旧不肯疏离。这或许就是苏曼殊与世俗男子不同之处,他儒雅的气质、忧郁的眼神就像是一杯清凉的酒,让人沾唇即醉。他生命里从来不缺过客,可是那只装梦的背囊却是空空如也。

二月寒春,苏曼殊偕同张悼身、李一民游杭州,居住在西湖图书馆。二月的西湖,杨柳还未抽芽,桃树未曾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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