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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绝尘山庄-第31章

小说: 绝尘山庄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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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儿摸摸下巴,冲池旁死掉的鲛人说:“晦气晦气。”伸手捞过我,“走了。”
  “就这样?”这里人的情感系统一定都有问题。问题巨大。
  “妹子,你想作什么表示?为他撒几滴眼泪?大不必,他死了看不见。”龙儿诲人不倦,曲臂握拳朝我扬了扬,“同情怜悯都是多余的,这个才是王道。”
  我履教不改地斜起眼,龙儿回头去看,这一眼不知用的什么表情,空间里气场微寒熨过血脉,令人抑郁。血水蔓延到栅栏边,慢慢往外渗出。龙儿揪了我衣襟拽着我原路返回。
  外面又是另一重天,这重天花好月圆,阳光晒进眼,明媚得刺痛。
  “你干嘛?”龙儿怪异地看着我。
  我仰起脸看着他,明明很近,却似隔着千山万水,恍惚如梦。不由甩甩脑子,恨不得把脑浆甩出来晒晒,依稀听得自己在说:“我就是,第一次,看到死在眼前的人……”然后捣着嘴在那吐啊吐。
  龙儿立在前头看了半天,长叹一声,“此姝无前途可言。”他蹲下来说教,“你吃过鱼没有?嗯,那杀它是杀,杀人也是杀,有什么差别?这么看着我干嘛?人大师兄当年横剑取道就曾说:死之一事,众生平等。”他双手从头顶向两边划下,打包含宇宙的手势,“独吾为万物主。汝皆草芥。”他嘻嘻笑,“这话是你哥我说的。”
  “神经病。”我啐他。两腿发软地爬起来。
  龙儿自是听不懂这在当世极具后现代风味的名词,但知道是骂人的。眼波横溢,俯下脸神秘莫测道:“错。是神。”
  我上下将龙儿看了遍,这人颠颠倒倒,想一出是一出,比我所遇到的任何一个庄内人都更不确定性。不过,倒不是太讨厌,尤其在他用那种有点温暖的目光看你的时候。
  “你现在去哪?来仪阁在那边。”
  “谁去来仪阁了。我去风满楼。”
  龙儿朝天看了看,无力地扳住我的肩往左边推,“傻妞,风满楼在这边。”

  第7章

  人生在世焉能时时分清南北东西呀?我抓拔几下刘海儿,又搔搔鼻子尖,被龙儿搞得非常没有信心。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也没心思去骂勒风了,命运的走向就在那里,不是勒风,也会有别人出来把我推上永世不归的道路。
  于是摆手拔首,回来仪阁翘腿养伤是正经,连场风波,我都快忘了我负伤在身,伤筋动骨一百天,重伤啊重伤。
  “那边那边。”龙儿恨铁不成钢。“我不去风满楼了,我回来仪阁。”龙儿一掌拍在额头上,欲死欲活呻吟,“那边是桃花坞……”“哈。哈哈。”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啊。
  找到正确方向是解决问题的关键,迈了几步回过头,那厢边龙儿两手垫在脑后头看着天上,不知出的什么神,那叫一个写意。我想了想,冲他吹了记口哨,“外,有空没有?一起去打野物烤来吃?”
  龙儿放下手来,“云羔。”他眨眨眼,纯洁得就跟羔羊似的,“我想了很久了。”
  “好。”我动动脖子,咧嘴露出六颗雪亮亮的牙,“杀谁不是杀呢,就先从什么羔开始!”姑娘破罐破摔了。
  你们有没有这种经历,曾经远远避着的人,突然有一天你发现这人身上有着与你嵌合的磁场,在一起自然的好似血脉相通?于是,诞生出一个词:相见恨晚。
  我跟龙儿躲在山林里烤全羊,摩拳擦掌分配各个部位时我就生出这个感概来。不由伸手挠挠龙儿的头,“你看这满眼的婴儿泪、箐间火、龙舌掌、西归鸟,诗情画意天上人间,是不是生出满怀柔情来?”我的柔情倒跑出来了,“那你是不是可以把那只后腿划给你妹呢?”
  龙儿蹬头把我的手蹬开,杀气腾腾用刀子敲点着架上的羊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个,都是我的!我的!”
  我眼红不已,恼羞成怒,“我告诉你!”我起身,手指点住他的脸,右手伤着摆不出茶壶造型,气势略逊些,不过不要紧,小宇宙能量在不断提升中。“在我们家,我最大!你的都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这只羊统统是我的!”
  龙儿扬起刀子,目露凶光,我吓退一步,发指地瞪着他:“你你,做什么?”
  “不做什么,少爷我准备大义灭亲了哎哟~~”龙儿的耳朵让一只手揪住。
  锁菲师姐铁青着脸操起龙儿跌落在地的刀子,自龙儿身后转出来,全身肃杀气,树叶纷纷被这气场惊到,哀怨飘落。
  “苍天啊!”锁菲惨叫,“你怎么忍心看着绝尘庄遭这等荼毒?!”好一个彪悍的锁菲,但见她施展180度左右拧耳大法,硬是将龙儿的耳朵拧成了花样一朵。龙儿如落沸水之虾,生猛乱跳,无耐逃不出五指山,只得边惨叫边劝戒:“放下屠刀,锁菲,回头是岸,锁菲,泼妇没有人敢娶啊,锁菲……”
  此情此景真乃壮哉,我张大嘴硬是半天合不上。锁菲师姐替天行道的披靡气势,瞧得人好不神往。正欣赏,一边耳朵骤疼。 “飞天。我很是心痛啊。”徐来的脸飘到肩边,呈现怨灵的青色。我惨叫。“啊啊啊~~”
  那边自顾不暇的龙儿听得我叫唤,拧过头来叫嚣:“徐来!君子动口不动手!”
  “啊啊!”一串比我更惊心的惨叫,伴着某团影子扑到烤全羊旁。但见青衣苍颜一老者趴在烤全羊前,抚地痛哭落泪涟涟,“我的吃苦耐劳的云间公子啊~~”
  “君子有所忍有所不忍,忍无可忍勿须再忍。”古鹤打着扇晃出来插花,手按老者哭得一耸一耸的肩,沉声安慰:“琉居士,羊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云间公子此等遭遇,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我绝尘庄一向仁行天下,必还居士一个公道。你看,这两个宵小当如何处置方解居士痛失爱骑之伤?”
  老者两行浊泪滚滚无尽头,口不成言,于是古鹤善解人意地代为出主意,“你看,将此败我绝尘庄清誉的老鼠屎上架烤至五成熟,如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身,我佛慈悲,善哉善哉。”
  “古鹤,我很不幸的告诉你,你已得师父真传!”龙儿深恶痛绝道。
  古鹤折扇轻摇好不风流,“过奖,跟龙儿你相比,吾等雕虫小技入不得眼,入不得眼啊。”他侧个身看向我,啧啧数声,“堕落啊飞天,你看你,徐来此等好榜样不学,却去学那旁门左道,遗臭庄史之行径。吾心甚痛哉。”
  “你再之乎则哉吊书袋子,信不信我招雷下来劈了你?”龙儿说完又惨叫一声,锁菲师姐存在感不容忽视。
  我惨叫,“古鹤!你个蛇蝎心肠的伪教徒!我与你近日无冤往日无仇,你作什么这样害我!”
  古鹤长叹一声道:“近朱者昌,近墨者连坐。这话你没听说过?”
  “姑娘我只听说过人面兽心!哎哟徐来轻一点哇!”我饱含热泪地看着我家徐来,徐来面色已成铁锈青,我脑中只呜呼哀哉四字。
  那老者还在地上哭他的羊,真奇怪,居然有人拿羊当坐骑,惨无人道。换到现代,可告他一个虐畜,罚款抄家!绝不估息。
  一直在出离愤怒状态,随时可能暴走的两个:徐来与锁菲人手一只耳朵,相对欠欠身,尔后转身就走。迫于耳朵还在人家手里,我与龙儿踮着脚尖梗着脖子随行而去。一步一回首,龙儿亦是恋恋不舍,眼神充满渴望。我的烤全羊,试问老天爷哪个有福的收你入腹啊。怨念。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来仪阁里乌云笼罩电闪雷鸣,众人得知来仪阁居然有人背叛纯洁清白的门规去与素行不良的金沙池暗中结交深厚,群起激愤,比当日发现我得罪玄院大恶魔玄平还激愤。于是,当夜,徐来迫于强悍民意,眼巴巴看着我被同门扫地出门,他于心不忍,乘乱一个远投,扔了个被子给我,更深露重,睡在露天有床被子,徐来果然君子。
  我抱着被子才想挑个角落窝一宿,却让倚在门外树下的小玉龙吓了一跳。小玉龙冲我勾勾手指,“跟我走。”
  月下美人踏露来,何等风情万种,可是:小玉龙->风满楼->勒风。“他又知道了?”我靠着墙晃腿,“劳玉姑娘告诉大师兄,飞天皮糙肉厚,一夜风露还是顶得住的。不劳他大人记挂。”
  一旁的门就在这时砰一声打开,同门涌出来,七手八脚将我连人带被打包好,师兄们提起我扔在小玉龙脚边, “玉姑娘辛苦。我们家这只就有劳大师兄管教管教了。”
  小玉龙冷冰冰俯视我,缓缓绽放阴森笑容。“恭敬不如从命。” 她手指在半空绕了绕,绕出一团微风,圈到我身上,说了声:“起。”我脚不沾地被那股微风拉着飘到她身边。小玉龙向徐来颔个首,“告辞。”
  师姐们踮着脚尖在门口使劲摇丝帕,离别场面极致热烈感人,有人一时激动不能自持,竟对月泣下。我头下脚上跟在小玉龙身后飘荡,意识到大势已去,脑中充血严重,差点被气到休克。这是种怎样的同门情?厚黑啊厚黑。
  “徐来~~”我垂死挣扎,“飞天生是来仪阁的人,死是来仪阁的鬼,千万千万记得来接我啊~~”
  月光清澈,小玉龙步行蹁跹,手指上束着风,牵着束在我身上的微风,轻飘飘往风满楼去。到了地界口,手指才动了动,将我调整到头上脚下。我跟她面对面看了会,小玉龙又露出那种阴森笑容,口气却异常温柔,“你现在是竖着进楼,但愿出来的时候不是横着。”不待我回应,她扬声道:“飞天带到。”
  远远的楼中一把声音传来,“带进来吧。”我抬头看了看月亮,今晚这月真是圆得诡异,圆得阴森,圆得斐夷所思。长吸一口气,圈起喇叭冲楼中喊道:“大师兄!飞天听闻您老人家受了伤!特意来慰问慰问!伤者不易太劳累!你就不用起来招待了!我喝杯茶就走!走!!走!!!”句句振聋发聩,字字情真意切。叹号叹号又叹号。不是解语花,也懂我的不爽。
  天上人大概也听到了,我感觉自己在喊完后飘了起来,随即咻一声飞向风满楼主宅,眼看着要撞上楼墙,身体却瞬间静止,二楼倚窗的那个人手指勾了勾,我又咻一声升上了二楼。
  “今晚夜色很好,是不是?”勒风感概。“如果能让小的双脚落地,小的会认真看看这夜色究竟好在哪里。”勒风退了一步,让出窗口,把我勾了进去。汗,为什么看到他就想到勾魂使者?我缓缓降落,一时无法适应触地的坚硬,软腿成了半跪下地。勒风随兴抬抬手,“免礼。”

  第8章

  你说免礼就免礼了?我干脆盘腿坐在地上,横他一眼,却见他脸色青白怪招人怜,立场略有动摇,晃开了眼问他:“你伤得重不重?”话出口又觉恼恨,心想着自作孽不可活,想归想,眼却追着他去了。他到底伤得重不重呢?
  “不重。”勒风语调相当得自若,靠坐在大块月光里。我揪紧眉,咬着牙把字一个个吐出来,“你,在,逞,强,大,师,兄。”勒风不以为意道:“哪的话啊,逞强这种事是我做得出来的么?从来有之,何必逞之?”姑娘一片冰心付秋风,一腔如月良心照沟渠,闭闭眼扭头。真娘的憋屈。
  “你那个世界很好么?”勒风问。“有的时候会想,有没有另一个世界,可以活得了无纠葛,不必为着谁承担莫须有责任……后来到了这里,”他侧过脸笑了笑,“这个山庄,是很可笑的。它就像只沉在淤泥里的贝,一厢情愿的苟安。”
  这人的尖酸刻薄也算登峰造极了,我低头不以为然:“那是,论好,哪也比不上我的来处。”摊开手接住一片月光,“我们家近街,石窟门里头有个池塘,这点比较奇怪,有点像幻镜居的格局。老式庭院在我们那估计就我家一所了。每天听着门外的车水马龙都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我妈一天到晚没事干,就在那养鱼养花,我爸是老师,有很多学生,来玩的时候吵翻天。但总体而言,那里的时光是很好很好的。”
  勒风仰起下巴,伴以微微眯起的眼,试探道:“你是在炫耀么?”“横横横。”报以不屑鼻音。“可那有什么用呢?你现在回不去了。”他风凉地丢话过来。姑奶奶飞过去一把眼刀,甚是轻篾地将下巴抬起45度角,视线下拉45度,“所以,想叫我原谅你,门儿都没有。”
  挑衅的眼神在空中劈哩叭拉一阵火花,“这话自你口里出来真是……”勒风头向后一倒,大笑起来。笑得我莫明其妙,这丫是不是脑子秀逗了,我在跟他算总帐,他穷乐乎啥?他笑着起身,屈指弹亮了烛火,随着烛光亮起,门外啪答啪答的脚步起,轻捷快速。勒风侧首问:“外头怎样了?”有人门外应声:“已经圈住。”
  我跳起身,敏锐无双的第六感告诉我,老子似乎陷到某种得避而远之的空间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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