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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零号特工-第50章

小说: 零号特工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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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和命运玩他的油滑。而我,抛弃一切营建我们现在的王国。”他几近疲劳地叹了口气,“是的,王国,这就是我比那两个强大的原因。我的王国。湖蓝,你现在可以为我开枪打死你自己吗?”
  “可以。”湖蓝的语气平淡到仅仅是在陈述一件事实,并且掏出了枪,上膛。
  劫谋摇头,并且向旁边的纯银示意,纯银把湖蓝的枪拿了过去。劫谋看了看纯银和随时准备为他拦住子弹的青年队说:“他们也可以,这就是王国,我的王国。卅四为他的少年中国被大卸八块,修远再不相信中国也不相信王国。我背弃了我的少年中国,得到了你们,得到王国。”
  劫谋再次地叹气,并且把花拿到了胸前:“因为命很重要,命靠权保障,权靠力维持。你们是我的力量,我很看重你们。你们中间,我尤其看重你。”
  湖蓝用超人的毅力忍住自己想跪在劫谋面前大哭的冲动。
  但是劫谋在哭,他的哭泣无声甚至不被人看见。湖蓝清楚地看见一滴眼泪掉在那块无字的墓碑上。然后劫谋轻柔地在那块碑上放上菊花,当菊花放下,那个孤独伤逝的中年男人也就立刻从这片死地中消失,就像他从未存在过一样。劫谋的吐字立刻像平常一样冰冷而清晰:“所以,挖出来。”
  湖蓝愕然,直到纯银将一把锹扔在他面前。
  “挖什么出来?”
  “为我的王国,我杀了一辈子共产党。从没埋过。我不能被你破了例。”
  湖蓝在茫然,在茫然中明白,他已经很清楚地知道这下边埋的是谁。
  “颉无忧大少爷,你是否太有钱?自己掏一千二百块钱买的墓地也认不出来?这里边埋的人对你没有意义吗?他恐怕是世界上第一个像人那样对你的人,我不知道他让你想起你的父亲还是兄弟。他被你杀了,又被你下令解剖,所以这黄土下不是一个卅四,而是一块一块的卅四。现在你要把他挖出来一块块挫骨扬灰。”
  湖蓝站着,他以为他显得很轻松,但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先生,这样做没有意义……”
  “那么做这件没有意义的事吧。为了我。”
  “我不在乎。死人就是死人,死了的人……而已。”
  “是的。而已。”
  湖蓝终于明白,他必须做这件事,不可推诿。
  劫谋也根本不需要那些青年队用枪来顶着湖蓝做这件事。他站在这,下了命令,这比任何武器更加有效。
  湖蓝开始挖,有条不紊,挖倒墓碑,刨开泥土,起出柩石。湖蓝的世界开始时空错乱。卅四:“给你。”湖蓝用力撬着柩石,他的动作越来越急促,那种急促让人联想起崩溃。卅四:“孩子,我叫你孩子。”锹在湖蓝的用力中断去。湖蓝开始用手刨,手上流着血。卅四:“傻孩子。”纯银将一根铁锹扔在湖蓝面前。湖蓝惶然地看着。卅四:“孩子,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湖蓝坐倒,他瞪着挖开了一半的坟墓,他不是没有力气,他只是……做不到。湖蓝不开心,很不开心,他已经崩溃,他看起来像那座被他挖得接近坍塌的坟墓。
  “别挖了。我还没无聊到做鞭尸的事情。”劫谋说。
  湖蓝和青年队像看坟墓一样地看着劫谋。
  “颉无忧。我讨厌你起的这个名字。你想姓劫吗?你想要一个父亲?你的父亲早死了,他是蝼蚁,上海滩每天都要拖出去的百十具野尸。你想无忧?来了这个世界,就是利和欲的苦海,还想无忧?”
  湖蓝瘫软,他在坍塌,并且继续坍塌。
  “你自由了。你和我的王国再没有关系。去找你的无忧吧。”劫谋走开。
  纯银将湖蓝的枪扔在地上,和青年队追随着离开。
  湖蓝呆呆地看着坟墓上的夜空,几秒钟后他意识到对他来说将失去的是什么,他爬起来,捡起他的枪,用一种崩溃者的大步追随已经在墓地消失的劫谋。
  劫谋已经坐进车里。
  湖蓝狂乱崩溃地从墓地里深一脚浅一脚跑了过来,摔在地上:“先生!先生!”
  劫谋没看他,没说话。
  “先生!”湖蓝声嘶力竭地喊,他跪在地上。尽管劫谋从来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低头,他喜欢的是心里的低头而非形式上的低头。湖蓝磕了重重一个响头:“先生!如果有下辈子!如果我能投胎!你去蓑衣巷看有没有一个瘸腿的小子。我还在你身边!”
  湖蓝掏枪,对着自己的头扣动了扳机。空洞的击发声。
  纯银伸开手,让曾经装在湖蓝那支枪里的子弹一颗颗落在地上,他刚才把它们给卸了。
  劫谋坐在车里,看着前方,车门还没有关上:“我希望你没有弱点。是的,如果卅四活着,你还能再杀他一次,可你动不了他的尸骨,这就是你的弱点。你现在有了弱点。”
  湖蓝呆呆看着手上废铁一般的枪。
  “你背叛了我,可你认为你没有背叛。我告诉你,我希望你凌驾庸人之上,可你正在沦为庸人,这就是背叛。”
  湖蓝呆呆看着,目光没有焦点。恍惚中卅四又晃出来:“不是妖,不是神,是人哪。”
  “自己收拾一下,回青年营准备再造吧。我送你一句话,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忧,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车门关上,整个车队在几秒钟内悄然无声地全驶走了。
  湖蓝呆呆跪着,然后忽然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再造……”他躺倒在地上,他不怕死,可是“再造”却远非一死可比。
  65
  零出门的时候,曹小囡正和叶尔孤白在大门处说什么。韩复为她撑着一把雨伞,韩复的撑伞尽责之极,是完全覆在曹小囡头上,压根不管自己身上的飘湿。叶尔孤白这次离开时显得更加落寞,跟垮掉了差不多。曹小囡往家门前回来时,很罕见地有些郁郁寡欢。韩复寸步不离地给曹小囡遮着雨。
  “怎么啦?”零问。
  “他想约我出去玩。夏威夷,檀香山。他说去个犹太人不那么难过的地方。二哥,你什么时候能带我去这些地方?”
  零苦笑:“等你二哥发财吧。今天发工资,扣了赔车的钱还剩五块,得扣三个月。”他有些自嘲地冲着韩复说,“韩复,我一月十五块,咱们谁挣得多?”
  “我二十。”
  零有些气结,他只好看门外的叶尔孤白,叶尔孤白正在郁郁地上车远去。
  “放高利贷的怎么忽然想起来这出?”
  “他说他赚钱了。想休息一会儿。”
  “他赚了?那么谁赔了?”零有不祥的预感。
  简执一在自己屋里拉了个架子活像打拳,但其实他是在唱歌,君子人唱的也是君子歌:“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
  难听之极,像是鬼哭狼嚎。零像避难似的逃进简灵琳的屋。
  简灵琳又在化妆,桌上没有账本。看到零进来便问:“我好看吗?”
  “好看。”
  “你看了吗?”
  零抬头瞄了一眼:“现在看了。”
  简灵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点什么。”
  “说点什么?”
  “是你说点什么!你知道什么是提大包的吗?你以为商会很需要你这样提大包的吗?就是找开心的!你该让我开心,知道吗?!”
  零愕然了一下,因为这忽如其来的震怒。
  “找开心……开心。你爸今天很开心,就是歌唱得难听。”
  “他赚了钱当然开心。”
  零愣了一下,简哼的生意是和曹哈一体的,零对父亲的盈亏多少还是有点关心:“他不是亏了吗?”
  “简哼曹哈做生意哪有亏过?境外亏了十五万,境内立刻就从一个姓颉的阔少手上挣了二十万。”
  “哦,那就是赚了。”
  “我漂亮吗?”
  零连忙正视,免得像方才那样的有口无心惹到对方火大:“漂亮。”
  “漂亮的蠢货?”
  零只好再次看着自己的脚面。
  “看着我。漂亮的蠢货?”
  “其实……你不漂亮,可也不蠢,不要妄自菲薄。”
  “我是不是很浅薄?”
  “问得出这话的人就不够浅薄。你是不是很想浅薄?你去过延安,哪怕是赶时髦,那也很远。你走得比你关起门来爱国的爸爸要远。你见过人能怎么穷,那是灾难。你知道到处在打仗,那是死亡。你强过这里的很多聪明人,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最后不想再看了,你想学你爸爸,关了门,在这里保养你的皮肤,忘掉见过的苦难……你做不到。”
  镜子、口红、香水……简灵琳把能从包里掏到的所有东西砸向零:“别做出那副你帮我想了很多的样子!别做出那副能被鸡啄死的鬼样子!我能打痛你?没人能让你痛!你懦弱,你老实,全是装的!你比谁都虚伪!你跟他们一样,都是咬人的!”她是在歇斯底里大发作,女人在这样发作后照例是要伏桌大哭,简灵琳不能免俗,况且眼前就有一张合适的桌子。
  零愣着,他能想到的比简灵琳喊出来的更多,他有点茫然,然后开始安抚,对付这种能揭开他表皮的冲动,最好就是当没发生过。
  “好啦好啦,被人咬啦?被叶尔孤白咬啦?亏了多少?”
  “全亏啦!不是钱,根本不是为钱……”
  “我知道,你根本看不上他,所以就更生气。”
  “都骗我。连你这样的土包子都骗我。”
  “乖啦乖啦。你自己都骗自己,这不是逗着人家骗你吗?”
  哭声更大,零也就此发现个真理,千万别尝试和一个大哭的女人讲道理:“嗳嗳。记得咱们在延安排《罗密欧与朱丽叶》吗?”
  “滚!”
  怒能止哀,哭声倒是少了少许。
  零使尽了浑身解数,不光是为了哄简灵琳高兴,也是为了保护自己。他贼头贼脑地问:“我是继续听下去呢?还是现在就对她说话?”
  哭声里夹进了一声立止的笑声,零继续扮着他笑里藏刀的温柔:“边排我就在边想,这戏要真能被你折腾到在延安上演了,群众一定这样喊——打倒万恶的蒙太古!打倒罪恶的凯普莱特!红军战士就一定会这样喊——朱丽叶,站起来,一起奔向新生活!你那会倒是躺了,不过估计最后还得老实爬起来。”
  哭声中夹进了一声响亮到无法掩饰的笑声。
  “你说你,你这回做生意不就跟非在延安排那戏一样吗?”零瞧了简灵琳一眼,又轻轻喊了一声,“朱丽叶,站起来,一起奔向新生活……”
  简灵琳不是站起来,是跳起来,零飞退。
  “别躲别躲。你强得很,我伤不到你,除非用桌子。”
  零苦笑:“幸好你拿不动。”
  “过来帮我!”
  零被瞪了一眼,只好靠近了一点。
  简灵琳抓住他,吻他。
  零有一点木然,有一点矛盾。此时此刻,他无法做到无动于衷。似拒似迎,非拒非迎。拒而不忍,迎而不可。于是仅仅像挨到一下,零挠挠头,站着。他甚至不觉得惊讶。
  简灵琳瞪着零,眼神同样复杂:“打痛了吗?不痛再来一下。”
  “算了。很痛。”
  “过来。”
  零无奈地过去。
  简灵琳抓住零的手,再次用了自己的嘴——不是吻,而是狠狠咬。
  零沉默着。
  “这样你才觉得痛吧?只是想告诉你,可以说女人蠢,别说她不漂亮。”
  “明白。”
  “走吧。”
  零掉头走向关着的门。
  “李文鼎。”
  零站住。
  “不管你以后要做李文鼎还是曹若云,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嗯。”
  简灵琳看着眼前的男人:“我摸不透你。”
  零握着门把手,他看了一会儿房门,似乎从门上能看到自己。
  零出去。
  零戳着。
  他的上司一脸的幸灾乐祸:“回来啦?回来好啊。不去最顶楼凑热乎啦?打回原形啦?这是地下室嗳,从那么高摔下来没闪着吧?哦哦,对了,这你这月薪水,快拿好了,五块钱。恭喜了,全商会这月挣最少就是你啦!”
  一个职员拿着一封信戳过来:“有信!”
  “这么远,”上司看了看,立刻戳给了零,“你去吧。”
  “本来就点了他去的。”职员说。
  上司还是那副表情:“上海都被你走通啦!我都羡慕你嗳!”
  零拿着他要送的信和他的薪水出去。
  零显然是个上应天时的宠儿,每次他要走远路时都会有雨。雨中的上海灰蒙蒙的,零眺望着那些高楼的顶尖,然后例行地看了看信上的地址:“叶尔……孤白……”他消逝于雨中的街道,管他下雨还是下刀子,他没有选择叶尔孤白或叶尔孤黑的权利。
  叶尔孤白金行的小楼外。
  零抖着身上和包上的雨水,他打门铃,铃声在里边传得很深,开门的是曾给卅四开门的那位洋人。零奉上靠一双肉腿带来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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