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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丛林战争-第42章

小说: 丛林战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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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过!”宣教股长说,“完全是活命哲学,他们有一个20多公斤的救生囊,为活命想得那个周到我看举世少有:有自卫手枪和匕首;有和基地联系的发报机;有可用15天的营养品,还有一本《可食植物鉴别》书,彩色的,什么植物可吃,什么山果可吃,那画和真的一样,绝不会吃错。还有一副扑克牌,可以解除荒山野洞的寂寞。还有一张林中用的同形吊床,还有向搜捕者行贿的金币银币和金戒指;那面‘救命旗’是在白色的尼龙巾上印了十几个国家的文字的投降书,其实,它既不是书也不是信而是一面小白旗。那上面写的原话我不记得了,大意绝不会错:我是美国公民,因执行公务落入贵国,不要杀害我,请把我送到安全的地方,一定会得到重谢和报偿!……”
“在我们看来,缺乏起码的民族气节和军人的气质。”梁政委说,“连作人的尊严也没有了!”
“的确是一副可怜相!”我同意说,“这种人生价值观,东方人接受起来,不说是不可能的,最低限度也是极其困难的!”
第十四章
我从太原回到支队后,接到苏军医译出的安德森战地手记最后一部分。
(一)艰险历程
——安德森《战地手记》之十九
我怎么回到这儿来了?这是我父亲的乡村别墅,盘花的古铜色的铁门洞开着,一条林荫小道蜿蜒伸展,通向那座精巧的红色楼房。那是我降生的地方,……我看到了别墅前的那个平台,从平台上可以眺望特拉华河两岸美丽的风光。别墅里阒无人迹,一片苍凉。我满怀疑惧沿路前行,心头袭来阵阵忧伤。……我不明白楼房为什么那么遥远,使我可望而不可即,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行走,带刺的钩藤长蛇似地绞缠在一起,绊住我的双脚,月光从高大的树冠上投射下来,好像闪着鳞光的蟒蛇在腐叶中滚动,我不禁毛骨悚然,眼前的景物也骤然大变,那是一道万木幽深的峡谷,父亲的乡村别墅倾记其间,月光给我造成奇异的幻觉,清冷的光辉化作汹涌的山洪。嶙峋巨石狼藉林间,恍如大自然各种异己力量恶战后的尸骨,突然天昏地暗阴风习习。我转身奔跑,穿出谷口,天空骤然明亮,我登上了一座石多林稀的山包,落日余辉在群峰上冒着轻烟。……
啊!那里正是我们西点军校教育中心大楼!楼前是芳草如茵的阅兵场,旁边是我住了四年的华盛顿大楼。它们都在云烟缭绕之中,明亮的窗口放出眩目的亮光,但却空无一人。……这是一个梦境。
现在,我躺在病床上记述这一景象,一边记述一边思索它的寓意。我在上中学时就读过弗洛伊德的《梦的解释》,他的根本论点是:“梦,不是什么预卜未来的神谕,而只是做梦的人在不清醒状态时的精神活动的延续。……”还有,“梦,是一种(被压抑的,被抑制的)愿望的(经过改装的)满足。……”我不相信。我用我的各种梦境来反驳它,我绝没愿望过父亲的田庄别墅如此荒寂而后倾记成瓦砾堆。况且后来的梦境就更为离奇了。……
我肃然地站在阵亡将士的纪念塔前,那上面用金粉镶嵌着数干个校友的名字,别的名字都是模糊不清的,只有我,威廉·安德森的名字清晰地凸现在我的面前。“我死了吗?我怎么能这样从容地看到我的名字镌刻其上?”我似乎并不悲哀。但心胸窒闷得难受,我漫步走向哈得逊河之滨。……又是满路荆棘,找不到往昔的路径。我走过去,这些仿佛难以逾越的丛林却充满灵性似地为我让路。我觉得非常焦渴,我要快些跑到河边,去掬饮清冽的河水,可是,在我面前却是一望无际的沙漠,一切都是恍恍惚惚的,我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好像走到了落基山脉的荒漠之中。
忽闻马蹄哒哒。一队手持弓箭、投枪的印第安人旋风般地向我奔来,我挤命狂逃,只听得角弓啸响,箭矢飞鸣,我挤命奔跑,一株篮球般的风滚草在我面前飞动,像引导我脱离险境的沙漠幽灵。
热沙、热风、炽烈的太阳,好热,好问,就像根本没有空气一样,镣绕群山的紫红色的烟霾,像野火一样燃烧,尘砂飞扬,浑浊迷蒙,沙砾扑打着我的脸。耳朵、鼻子、嘴巴里塞满了沙尘。
我觉得印第安人的长矛戳在我的背上,像一把烧红的尖锥打进我的肺叶,我倾跌下去,大地在我身下塌陷,我的肋骨被摔断了,一阵刺骨的疼痛,我听到了自己的呻吟。……却不再有疼的感觉,只觉得问,闷,难忍的窒闷;热,热,只有难忍的懊热。我好像被尘砂紧紧堵住了嘴巴和咽喉,被人架在烈火上烧烤,我想扯开自己的胸膛,我怎么也钻不出那个火烫的铁桶,我实在受不住了,只要再有一分钟,我就要爆裂了,像充足了气的气球,乒然爆炸开来,……我拚命挣扎,挣扎,……
突然,我看到了几个越共游击队员持枪向我射击,一颗手雷在我的眼前爆炸,我被炸得飞进起来,大叫了一声“啊——水!”
“啊!醒过来了。……”
我听到这是克里斯的声音,他有些兴奋,接着,有人把水壶放在我的嘴边。几滴清凉的甘泉使我获得了神奇的力量,朦胧中,我看到几个晃动的人影。
“水!”我又叫了一声。
“头,你不能喝得太多!”卫生员史特里低声说着,却把水壶抵到我的嘴上。
我抬起手死死抓住水壶,贪婪地喝了几口,那水,像清凉的甘露,把我胸中的炽热的火焰浇息了。
“我们现在是在哪里?”我清晰地记起在驼峰山口的情景,“杰克逊军士长呢?……”
“头,你现在应该少说话,”克里斯告诫我说,“不是大个子史特里背你出来,咱们可就见上帝去了!
“这里像是乱石堆?……”我已经觉得周围景物变得十分清晰了。
“你说对了!”
“那为什么不报告基地,派直升机来接我们?”
“报务员和他的报话机都已经粉身碎骨了!……”
“我们的分队呢?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快告诉我!”
我对克里斯的吞吞吐吐很不满意。我想坐起来,却不能够。“全身像抽了筋剔了骨似地软弱无力了,只觉得胸部有一种放射性的痛疼。我已经有了饥饿的感觉,嘴里虽然淡而无味,我还是吃了几口蘑菇鸡肉罐头。……我的胸部和腿上都绑着绷带,……很可能像梦中所知,跌落深坑,摔折了几根肋骨,还断了一条腿。嘴里有一种焦糊的恶味,喉咙里冒着青烟,我在发烧,虽然感到虚弱,精神却很振奋——我毕竟活着。
克里斯简单地告诉了我被炸伤后的情景,他说:
“游击队太狡猾了,他们用的是遥控地雷,把向导和排头兵让了过去,等到你和报务员走近那枚地雷时,他就按下了启爆柄,……报务员、勤务兵还有两个士兵全死了,就是你活着,是望远镜出卖了你又救了你。
这话我理解,胸前一架望远镜,身随一部报话机,越共游击队自然知道我是指挥员。一块弹片击碎了我的望远镜,撞断了我的肋骨,却没有打进胸腔里去。……我动了动左脚,虽然疼得全身抽搐,却还能转动。我希望不会成瘸子上尉——麦克罗第二。
“那个引我们上钩的老混蛋,竟然会战术动作,他一听地雷爆炸立即卧倒,埋伏在草丛中的游击队立即向我们开火。……”克里斯讲得很平静,“杰克逊算是好样的,他立即组织还击,首先干掉了那个老家伙,我带的小队立即把你救起,命令杰克逊小队阻击,掩护我们后撤。……”
“杰克逊他们呢?”
“头,我只能说他们完成了阻击任务,能活下几个来,只有上帝知道。……我想,他们生还的可能性只有十分之一……”
克里斯依然说得轻松而又平静,声调里居然没有半点凄凉,我想:这个心如铁石的家伙是个真正的军人!但我不能不感谢他把我从战场上背了下来。本想说几句感谢的话,话到嘴边反而觉得还是深藏不露好:
“克里斯,如果再碰上游击队,你就给我留下一支枪,我给你们打阻击……”
“好哇!”克里斯这个冷硬的家伙竟然懂得一点幽默,“只是你的手枪丢了,只好给你留下手榴弹了!”他开朗地笑笑,“头,你的想法还真不错,明天,美联社就会向全球广播:安德森上尉以断了两根肋骨之手臂,投出五磅重的手雷,掩护他的部下撤退。……这可是竞选总统时最好的拉票方法。”他扭头向蹲在我旁边的士兵淡淡地一笑说,“麦克米伦,你觉得是不是这么回事?……”
“是啊,是啊,我准得投上尉一票,……”他低头问我,“安德森总统候选人,你想干哪一届呢?”那样子显得非常认真,认真到滑稽的程度。
“你们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吗?”我的情绪欢快起来,“在我昏迷不醒时,我已经站在西点军校的阵亡将土纪念塔前看到我的名字了,那是金碧辉煌的大写的名字:威廉·安德森,……这可是上帝给我的启示!……不过,既然你们都投我的票,我还是放弃上帝的指令遵从诸位的意愿,当总统总比当英雄好一些,这么说,我的竞选班子在越南丛林里的乱石堆上已经搭起来了!……”说到这里我忽然动了感情,我说:“哥儿们!如果我真当了总统,要办的第一件事就是首先把埋在越南丛林里的士兵们的尸骨搬回去。第一个,就是把埋在乱石堆里的黑人士兵罗伯特搬回去。……”我心境黯然悲凉起来,两眼莹莹欲泪了,我不能不想到,我的别动队进入丛林以来,加上先后补充的士兵,41人,现在只有7人在我的身边了!
驼峰山口一颗引爆地雷的轰响,结束了我精心构想的“蜗牛行动”,我又看到了那火光一闪,在我前面的报务员肢体飞起的瞬间。……我们打败了吗?我绝不承认这个事实。在宝岩村的行动,无疑是成功的,这次的成功不在敌我损伤多少,而在于它给了我无穷无尽的启示。
克里斯告诉我,他已派人到丛林里砍伐毛竹为我绑制担架去了,并且决定沿着我们砍伐过的来路再回到林间空地。我觉得,我们第一夜宿营的那种情景,仿佛已是年代久远的往事了。唯有罗伯特的歌声是那么切近:“我心爱的克莱门泰因,你竟然永远离开我们,我多么伤心啊克莱门泰因。……”这歌声使我惆怅而又留恋,我想,祖国有多少克莱门泰因在等待她的罗伯特回去共享人间爱情的欢乐呢?
我又想到,如果回到克莱基地,当我看到亲爱的康妮的来信,如果麦克罗上尉还在,我们的谈话将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二)精明的决策
——安德森《战地手记》之二十
担架进入丛林,即使是在原来砍伐过的路上,依然无法通行,时常被纵横交错的葛藤和树枝树干挡住,不得不把我从担架上弄下来,由大个子卫生员背我前行,有时我们两人一齐摔倒,一阵阵剧疼传遍全身,抑制不住尖声惨叫和低声呻吟。我觉得胸膛里有血滴落,我觉得口腔里一股腥臭的东西涌出,那是一口鲜血,只觉得丛林突然变黑,天地一个倒转,我又昏了过去。
昏晕比清醒要好受得多,可是,疼痛又不时把我弄醒。我浑身疼得大汗淋漓,却又觉得寒气浸骨冻得簌簌发抖。……有一次麦克米伦在替换卫生员时,失手把我撞到树干上,我“嗯哼”一声就痛昏过去了,又一次为我带来仁慈的黑暗。
这时,我悟出一些痛苦到极点的人,为什么要自杀了,当痛苦无法摆脱时,他宁愿去接受与世长辞溘然入睡的快感!
克里斯少尉独断专行,一切行动绝不跟我商量,这是个权力欲很强的家伙,但我承认他有遇事冷静、信心十足的专长。他绝不埋怨,也不焦躁,甚至有点得意,因为最后拯救这支部队不被全歼的使命落在他的肩上!
克里斯命令以卫生员为首的四名士兵轮流背我或是抬我,有时需要两人架我——一人抱我的上身,一人托着我的双脚。这些粗鲁的混蛋们就像弄着一袋土豆那样颠来倒去,我就像被放置在酷刑台上,我早已被折磨得精疲力竭,甚至已经无力呻吟。我只觉得胸部为放射性的剧痛弄得麻木——变成了一种灼热,血,从嘴角里向外流,名符其实的满腔热血洒丛林。
我仿佛肚子里长了眼睛似地看到我的断掉的两条肋骨正压迫我的心脏,也仿佛看到我的腿部的伤口皮溃肉烂,似有蛆虫蠕动。一阵阵超越死亡的恐惧向我袭来——他们抬着我,绝对走不出丛林!
克里斯绝不婆婆妈妈地过来问问我的伤情,他带着另外两个士兵在前面带路,好像忘记了后面我们一行人的死活。
“去!麦克米伦,”我色声俱厉地说,“到前面,命令克里斯停下,我有话说!”
“上尉,你想说什么呢?”麦克米伦竟然忘了叫我“头!”
“去,告诉他,把我放下,你们走!”
麦克米伦追上了距离我们30米远的克里斯。过了大约5分钟,麦克米伦等到了我、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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