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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陆海巨宦-第40章

小说: 陆海巨宦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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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这是为了生存,为了发展,不得已而顺应现实!”陈羽霆不悦道:“但这终究不是正途!国家不可能永远保持这种状态啊!还有,三舍,你当初给我们描述的那个理想社会,也不是这样子的!”

李彦直哦了一声,举目远眺,道:“我给你们描述的那个理想社会……你还记得啊……”

“当然记得!”陈羽霆叫道:“不但记得,而且无时或忘!我们正是因为那个理想,才愿意跟随你!因为你要带领我们去实现它的,对吗?”

“你想得太多了。”吴平伸手摸了摸陈羽霆的头,道:“我们眼下要考虑的,是如何救出二公子。其它事情,以后再说吧。”

陈羽霆一把拍开吴平的手,叫道:“不对!这是两件并行不悖的事!二公子当然要救!但是……”

“但是天下大同的伟业,也不是朝夕所能成功的。”李彦直道:“路还长着呢,就算我们是跳,甚至是飞,也没法一步跨进天下大同的。身处哪一个阶段,就该用适合那个阶段的步伐走路。若以为自己能一步登天,那不叫有志,那叫好高骛远!”

陈羽霆默然半晌,终于道:“对不起。我还是太急了。”

第二卷 孝廉蹈海 之十六 虎狐含笑佯应承

镇海卫卫城地处太武山之南,鸿儒江之滨,名合文韬武略;下临东海,内收五山,兼得山海之胜!明初大将周德兴至此,一见倾心,乃以条石、鹅卵石依山海之险,垒砌成城,其城墙长八百七十三丈,厚一十三尺,高两丈二尺,女墙一千六百六十个,窝铺二十,垛口七百二,有东西南北四门以及水门,门各有楼,以山为基,以海为壕,其绝险令人望之而不敢仰攻,其胸襟令人念念而自然叹服。非八闽灵秀之所钟,安能有此雄峻?非洪武皇帝之魄力,安能有此巨制!正是:

壮哉镇海卫!威哉大明朝!

李彦直与林文贞陈羽霆从南门步入,一路经练兵场、演武亭、点将台、望高楼,一路石径适足,巨榕荫顶,不免暗叫侥幸,心想如此威武城防,王牧民以八百之众就妄想攻破,真是不知死活!

正自感叹,人已入卫城,进城后噗一声,李彦直先踩到一窝家禽之遗——也不知是鸡屎还是鸭屎,耳际但听猪声嚎嚎,又闻犬吠旺旺,几个光屁股小孩跑跑跳跳从林文贞身边经过,一个老妇操着闽南乡音呼叫着“知观钵着”。又有妇人在七星井边淘米,又有闺女在柳树井旁洗衣。城隍庙旁,一个年老军户铺开竹席睡午觉,被他老婆嚷嚷着小心着凉;福德祠边,两名世袭将领摆开架势下象棋,有旁观者吵闹着此着下错。一眼望去,两耳所闻,全是闽南乡村的生活气象。

李彦直触景生情,回忆起幼年时在尤溪的平宁日子,心中泛起一阵温馨,但转念想起这里本该是一个军事重地,怎么却搞成这副模样?又不免暗暗叹息,心道:“这镇海卫城虽然绝险,但那晚若被王牧民夜袭成功,冲了进来,城内这帮懈兵怠将未必能够抵挡!”

按明初建制,镇海卫城内设卫指挥使司以及前后左右中五个千户所,每个千户所有士兵一千一百二十人,五个千户所的兵力加起来当在五千开外,但因空饷吃得厉害,此时卫城内的正规军竟不满两千,且多老弱油滑,战斗力十分可疑。

李彦直早递上了拜帖,田大可不敢怠慢,早已派人迎进来礼貌款待,与接待陈羽霆时的傲慢判若天渊。

按理,镇海卫指挥使是正三品,品级甚高,李彦直不过是一个举人,都还没做官呢!若按照这个逻辑,双方的地位悬殊,田大可本来可以不鸟李彦直才对——可惜这个逻辑是明初的逻辑,而不是嘉靖年间的社会现状。

明代自仁、宣以降,武将地位日贬,尤其到了正德年间,因皇帝好大喜功,多用宵小之徒充以军职,高级军官一时尽是土匪无赖,因此便连都指挥使都为世所轻,更遑论指挥使、千户、百户了。

与武将地位日贬相反,文官则地位日尊,而科举出身的文官更是尊中之尊。若能考得个功名,哪怕只是个秀才,走到哪里都能得到人家的敬重,至于做武官的却不为社会舆论所重视,若在没仗打的时节,他们在民众眼中也就是一群混饭吃的文盲莽汉罢了。李彦直十八岁就中了解元,把这个衔头一亮出来,满省的人便都道他前途无量,所以田大可虽是镇海卫的指挥使,却不大敢得罪他。

双方依礼见罢,李彦直也不废话,就直接道破来意,说:“晚生有个兄长,姓李名介,行二,今年上半年到闽南经商,不幸被倭寇劫掠入海,据同行所言,或者这伙倭已被沿海卫所官兵所破,家兄或者也被误当倭寇下狱。晚生大比之后始惊闻此事,日夜忧心,幸得都指挥使大人眷顾,许晚生南下沿途探访各卫所,希望能找到家兄的下落。一路来已拜访过平海卫、永宁卫,都无消息,如今到得孙指挥使大人辖境,还盼大人看都指挥使大人面皮,念晚生一片孝悌之心,行个方便。”他这几句话用词谦卑,但语气却不卑不亢,差不多是以平等地位来说话,说完就把孙泰和的手书递了过去。

中国官场之中,有一种叫做字条的东西,其定义是:某高官在某张纸条上写下的关于某事的一些字。一般有签名,但署名而不落职位官衔,其性质是一种私信,没有任何法律效力与行政效力,不过通常却比有法律效力、行政效力的公文还好用!因为公文一般是按程序办事,只能推动一些法制框架内的事务;而字条却是不按程序办事,所以连一些超越法律甚至不合情理的事情都可能实现!

田大可先将字条交给他的一个幕僚,那个幕僚认明了确实是田大可的顶头上司都指挥使孙泰和的字迹,便向座主点了点头,示意没错。田大可接回纸条,用他那几只又短又肥的手指在字条上摩挲了一会,便将之交还李彦直——孙泰和这字条是写给福建沿海诸卫所官兵的,不是给他一个人,所以他不能收下。见到这张字条以后,田大可脸上讨好的笑容就更明显了,说:“这等小事,李孝廉就是自己来我也非开这个方便之门不可,何况还有孙大人的令谕!”

李彦直问:“田大人的意思是……”

田大可笑道:“只要李孝廉有需要,本卫上上下下,尽管找去!就是下属的六鳌、铜山、诏安三所,李孝廉若想寻找,我也会派人知会。一定不让李孝廉犯难。”

陈羽霆前几次来虽然送上了厚礼,却还是受尽了田大可的百般刁难,而且还只是第一次见到了田大可,之后再来田大可就只派个千户来打发他,根本没给他好脸色看!不想李彦直一到,孙泰和的手书一拿出来,田大可马上就点头答应,事情如此顺利,倒也大出陈羽霆意料之外。李彦直便要去寻人,田大可道:“这么着急干什么?不如先喝上几杯,再去不迟。”

李彦直道:“多谢大人眷顾。若是别的事情,晚生自该先陪大人尽兴,但家兄安危未卜,晚生心急如焚。若不先寻到家兄,这杯酒晚生恐怕难以下咽。”

田大可笑道:“有理,有理。”

便派了个千户带李彦直一行去找人,那千户道:“近来倭寇也捉了一些,都关在牢里呢。”便带了他们到牢里去,里头关着二三十人,林文贞捂着鼻子在牢门口不肯进去,李彦直进去后只扫了一眼,见牢里关着的这些人像闽省贫民多过像倭寇,再联想刚才田大可的态度,心道:“不对!这个田大可的态度大有问题!他既让我来寻找,那这牢里就一定没有二哥!”

第二卷 孝廉蹈海 之十七 高官有养贼之嫌

李彦直既猜李介不在牢内,寻找时便不甚积极。

倒是陈羽霆进了大牢后便一间间地看,一个个地问,看得仔细,问得详尽,果然没李介的踪影,甚至连一点和李介有关的消息也没问到,来来去去只是听这些“倭寇”叫嚷着:“冤枉啊,冤枉啊!阮迷倭寇,阮迷倭寇!阮个某处人!”

陈羽霆听得多了,便忍不住问那千户这些人是怎么回事,那千户有些尴尬,只好道:“这些倭奴狡猾得很,上岸没多久就学会闽南话了,李孝廉别听他们胡说,千万别叫他们给骗了。”

陈羽霆哪里肯信,李彦直暗中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因问陈羽霆:“找到没?”见陈羽霆摇头,便道:“那就到外头瞧瞧,若还没有时,就到别处寻去吧。”

他说着就真个就与那千户到卫城各处观看,却哪里像在找人,倒像是来观光,把镇海卫里里外外走了个遍,走到水门附近时,陈羽霆看个空隙,见那千户落后了几步,就跑上来与李彦直耳语道:“三舍,牢里关的那些人不对!都不是倭寇,怕都是些贫民。”

李彦直道:“我也看出来了。”

陈羽霆道:“这些人也许真有冤枉,你看我们是不是……”

李彦直却摇了摇头,道:“这虽是一件不平事,却非你我今日所能管。忍忍吧,先救出二哥再说。”

陈羽霆见困不救,心中不安,却也知道李彦直的话没错,很压抑地叹了一口气,便强迫自己不去想它了。

后面那千户赶了上来,问道:“李孝廉,还要去哪里寻找不?”

李彦直一瞥眼见水门内停泊着三四艘三桅大船,款式甚新,心道:“东南诸卫所大多器械不修,舟楫不整,就是永宁卫的船也是破破烂烂的,得了我们的孝敬钱都不拿来投资武备,全拿去花天酒地了。怎么这镇海卫却有如斯好船?”心中起疑,便指着那几艘船只道:“不知可否容我等上船一看?”

那千户面有难色,道:“这得先请示指挥使大人。”就派人去请命,过了好久才回报说可以,李彦直便与陈羽霆到码头登船,船里却没什么可疑的人与物,李彦直这时对船的学问还甚是一般,却也看得出这几艘船价值不菲,便赞叹了两句,道:“我走遍平海、永宁诸卫所,没见过这般好船。”

那千户嘻嘻笑道:“这是我们田大人的私船啊,自然比公家的船好。”

李彦直道:“朝廷有令:片板不许下海,田大人造这些私船,不怕犯禁被御史弹劾么?”

那千户嗨了一声,道:“片板不许下海,那是禁小民的,哪里是禁我们军官、士绅的。李孝廉,你说对吗?”

李彦直哈哈大笑,道:“有理,有理!这次我在孙大人处哭诉家兄被倭寇所掠一事,他也是许我招募海滨乡勇,下海击贼,拯救家兄。如今走遍诸卫也寻不得家兄下落,看来我迟早也得下海走一遭了。”

走了大半天毫无所获,一行人便回到田大可处,田大可问找到人没有,李彦直叹道:“没找到,或许还在他处,或许还在海上倭寇手里。”

田大可道:“别灰心,再到六鳌、铜山、诏安走走,或许会有消息。”

李彦直道:“我是担心家兄不在岸上,而在倭寇手中,若迟了去救,家兄不免多受苦难。”顿了顿,道:“说起来,却有一件事要请求田大人!”

田大可便问道:“什么事情?”

李彦直道:“大人威震闽海,陆上海上、官私两道,闻大人之命无不凛遵。晚生斗胆,想请大人代晚生传一句话:不管扣留了晚生家兄的是山贼还是倭寇,都请他们好好照管好家兄的起居。他日山水相逢之时,彼此也好留条退路。”

陈羽霆一听,心道:“三舍是怀疑二公子出事与这姓田的有关,只是一时没证据,奈何不了他。这几句话话里藏话,其实是要姓田的别让二公子受苦!”

田大可似乎也听出了弦外之音,却皱了皱眉,道:“倭寇又不是我养的!我怎么传得了这话!”

李彦直一听,嘿的一声笑了起来,却不接口。

田大可也觉得方才那句“倭寇又不是我养的”有失言之嫌,脸色又难看了几分,过了一会,忽道:“李孝廉,话既然说开了,有件与此事或者有关、或者无关的事情,却可以和你商量商量。”

李彦直道:“大人请说。”

田大可道:“令兄所主持的同利商号,经年在永宁卫辖境下海,那边倭寇众多,盗贼如毛,令兄之所以会出意外,只怕与他出海选错了地点大有关系!若李孝廉在家中作得主,不如且将贵号出海之地点南移,若是贵号商船在我镇海卫辖境之内出入,则我老田可以拍胸口保证,令兄和贵号的商船都能确保无恙!”

最后这句话虽是一语双关,其实已经点得极明,陈羽霆听了心中一动,李彦直微微一笑,却是双手连摇,道:“下海通番乃是重罪,我李家一门无失贞之女,三代无犯法之男,如何敢做这等事?同利的生意,向来只是做到海边即止,断断不敢越雷池一步。田将军说我家有商船下海,不知从何听来?再则,晚生素以读书为业,生意上的事情很少过问。若是将军有心在经营之道上加以指点,最好还是等找到家兄之后,再由将军与家兄亲自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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