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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草清-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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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大由是这个想法,而林大树则在观察着其他人,像是李肆不杀,他都要杀一般。

这问题让他们都意识到一件事,当他们结下盟约的时候,刀子就在脖子上横着了,太平年月?还真没了……

关田找村人去了,李肆正想招呼少年们将贼匪分开,东边河岸又传来密集脚步声,吴崖赶紧带着一队少年冲了过去,可没跑几步,他们就都停住了,还隐约有些畏惧地向后退着。

借着晨色和火光,隐隐能看到戴着覆纱斗笠的绰约身影,带着几十个衣衫破烂的人奔近,李肆一眼认了出来,是盘金铃。

“你们怎么来了?”

李肆迎了过去,诧异地问道。

“救火……”

盘金铃的面纱抖着,不知道那张染着细细麻点的端庄面容上是怎样激动的表情,可她的回答却显得很是离谱。

“那谢谢了,我们没事。”

李肆心中暗叹,这盘金铃,还有她带着的病人们,还真是有情有义。只是走水了的话,还用得着他们?其实就是知道了有贼匪,抱着丢命的心思,跑过来想帮手。

“好的,那我们就回去了……”

盘金铃低头行礼,利索地告别,李肆咦了一声,盘金铃身边的那个瑶家少年他可没见过。

“盘石玉!?好名字,吴石头……哦,吴崖听着了,一定会怪我没给他起这名字。”

知道这是盘银铃的亲生弟弟,李肆多说了一句,拍拍这盘石玉的肩膀,给他丢下了鼓励。

“好好帮你金铃姐!”

李肆转身走了,看着他的背影,恍若梦中的盘石玉眨巴眨巴眼睛,这才回过神来,只觉一股异样的热流在胸口翻滚着。

“他……他拍了我?我可是……麻风子……”

他喃喃自语着。

“你已经好了,就是被他的药治好的。”

盘金铃一声长叹,满含着有什么东西总不能伸张的郁结。

等李肆回来时,百来个村人已经聚了过来,基本都是年轻力壮的矿场汉子。

“王癞头被他们杀了,陶富只吊着一口气……”

村人们刚说到这,李肆瞪眼,猛然冲了出去,将即将上船的盘金铃喊住,得知自己真能帮上忙的时候,盘金铃掩嘴,带着一丝哭意地低呼出声。

“伤员!妈的,居然这事我都忘了!”

李肆真想扇自己两耳光,刚才那中弹的几个少年,说不定还有救!

让盘金铃带着村人去抬伤员,蔡郎中早在人群后缩着,当下也被提了出来,把庄子中心的小楼定为紧急救治中心,李肆也暂时安心了一些。自己不是专业大夫,伤员的事情就全交给盘蔡二人了。

“除了那个牛十一,其他贼人挨着砍,一人一个!我先来!”

安排好了伤员救治的事,李肆专心来处置这些贼匪。他亲手将一个贼匪拖了出来。见他取过长矛,贼匪眼睛差点都瞪裂了,吓得支吾着说不出话来,裤裆顿时湿漉漉一片。

揪着贼匪的辫子,将他脑袋拉起,矛尖顶在后颈上,李肆深吸一口气,手中猛然用力。刃尖切断颈椎的钝感立时传入手中,那贼匪嘴里呜呜低叫着,身体开始打起摆子。李肆再将长矛压下,感应着钢铁撕裂血肉、筋络和喉管,他心中却只有微微波澜掠过,杀人,他已经不陌生了。

少年们的长矛和村人不同,是刃身足有两尺的短剑拼接起来的。透穿脖颈,再转动刃身搅碎颈椎,这样的动作毫无阻滞。最后用剑刃割断连着的皮肉,一颗面目狰狞的人头就从脖子上分离而下。

人头骨碌碌在地上滚着,一直撞到了牛十一的脸上才停下。牛十一躺在一边,将整个过程看在眼里,却没发出什么声音,他完全是被吓呆了。直到这颗人头那吐血大张着的嘴巴啃在了自己的鼻子上,他才呃呃叫了起来,旁边守着他的两个少年皱起了鼻子,一股腥臊味正从这人身上冒起。

“牛十一!?你该说什么,不必我提醒吧?”

李肆走到了牛十一身前,将那人头当作一块碍脚的石头一脚踢开,而身后的少年们正一人拖住了一个贼匪,长矛都倒转了下来。牛十一脑门直撞地面,抱定了把自己少年时偷摸邻家妇人奶子这事都要说出来的决心。

半个时辰后,牛十一身边,百来个人头滚了一地,李肆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揪住了牛十一的辫子。

“我什么都说了!”

牛十一高声呼号着,不是说了就不死吗?等等……好像之前没说过这话呢,可为什么自己连点保命的心思都转不动,就一五一十地老实交代了呢?那一刻他涕泪狂喷,脑子乱得再难动弹。

对这个胆子已经吓破了的贼匪头目,李肆没一点多余的想法,他正要倒转长矛,却被一声弱弱的“四哥儿”给喊住了。

“田青?你要来?”

李肆皱眉,接着看到旁边的田大由,明白了一些,牛十一是最后一个了,田青之前显然没动手,现在终于被老子鼓动。说起来这田大由,为自己儿子,可也算是费尽了心血。

希望这田青真能转变过来吧……

李肆这么想着,对他来说,田青到底能成什么样子,和关云娘是不是还能有进展,他就不怎么关心。感觉里,这两人就不是那种能主动跟着他向前走的类型。也罢,就让他们随着自己推动的浪潮,被动地适应变化吧。

“别杀我……别……噢……啊……”

背后牛十一的呼号连绵不绝,显然是田青心太乱,动作太软,让牛十一正遭着类似小刀割颈的惨烈苦痛。

第七十九章 猛火去强毒

“村人去了十二个,伤了二十六个,其中七个吊着命,五个估计得残……”

“你那些小子们去了三个,还有三个吊着命,其他六个都是皮肉小伤。”

处置完贼匪,李肆急冲冲奔回庄子中心小楼,第一层的大房间原本是用来当计划中的公司会议室,现在成了急救中心。

听到蔡郎中和盘金铃报出的数字,李肆心中异常复杂。这伤亡一点也不重,认真说来还是一场辉煌的胜利。可村人不说,那些小子是他的种子,刚刚发芽就陨落,他实在不甘心。

能救一个是一个吧,听到还有人吊着命,李肆过去查看,却发现十个吊着命的伤者里,八个都是枪伤,而且都不重。

“四哥儿,把我跟夏堂勇埋在一起吧,他那人就怕孤单……”

王堂合迷迷糊糊说着,他被打中了右胸,可铅子先打断了背带才入的肉,瞧他说话还算正常,应该没伤到肺。

不仅是王堂合,其他两个少年一个伤在大腿,一个在肩胛,都不是重伤。看来贼匪鸟枪手并没装足药,二十步的距离也能让他们留下命。

只是为什么把他们列为危重伤员?

李肆找来蔡郎中和盘金铃询问,蔡郎中扯着他那山东调门说:“铅子取了,可铅疮难消,就只能靠他们自己熬过去。能活多少,俺可真没把握,所以说他们的命还吊着。”

盘金铃虽不是外科,医理却懂得多:“铅子易取,铅毒难消,脓疮既成,死路一条。被这鸟枪打中,能活下来的不过十之二三……”

李肆不太清楚他们所说的铅毒是不是跟后世的铅中毒是回事,但他确信,蔡郎中和盘金铃这结论是错的,被鸟枪打中就没命了?除非铅弹上涂着氰化物……

怪不得在这个时代,鸟枪一响,大多数人都要抱头鼠窜,看来这是深入人心的观念:哪怕只是被鸟枪的铅子伤到,这条命就难保了。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铅疮……破伤风……

李肆明白了,这个时代的医生,虽然懂得感染发炎的现象,却不懂得基本的原理,不知道病菌的存在。而外科医学的相关知识更是欠缺,比如说枪伤的清创。鸟枪铅子入体,基本都会碎裂,感染发脓的几率比一般的外伤更高。而一旦发脓,李肆隐约记得,明清医生好像都反对破脓引流,主张所谓的“调理”,等它自己消散。枪伤所生的脓疮深入体内,破伤风和坏疽的感染率高得惊人,死亡率自然也高得可怕。

同时代的老外也是一样,即使到了美国的南北战争时代,医生对很多枪伤的处理,都是直接截肢了事,原因就是控制不住感染。李肆这时候记起来以前在网上看过的帖子,说青霉素发明之前,仅仅只是四肢的枪伤,死亡率就高达20%,而剩下的80%里,截肢的也超过80%。

这枪子,可真不是文艺作品里那么好吃的。

相比之下,华夏古时的外科大夫还算懂得多的,至少知道沸水净器和以火去毒,有起码的消毒常识。八个中枪伤员的清创没问题,麻烦在于缺乏有效的消炎药。

蔡郎中叹气:“如果有三黄宝蜡丸之类的好药,也许能多几分活命机会,可俺手头上只有一些三七膏,听说有神医能刮骨清毒,俺没那福分学到。”

李肆不甘心,想了想,决定死马当活马医,能帮着这些伤员提升一点存活率也是好的,更何况那三个少年根本就没伤到必死的程度。

“我有药。”

李肆看向三个少年。

“就是你们得忍住痛。”

少年们虽然虚弱无力,可听到李肆这么说,精神都好了一些,跟死比起来,痛算什么?

盘金铃和蔡郎中非常好奇,还有什么药?

“火-药?”

接着听到李肆说出这两字,两人呆住了。

唤人将贼匪鸟枪手身上的药粉取了回来,李肆让人按住了王堂合,在一圈惊恐的眼神里,将一小撮火药粉倒进了伤口里。

“我觉得你还是别看的好。”

打着火折子,李肆对王堂合这么说。

火折子在王堂合胸口上一靠,哧地一声,硝烟升起,就听王堂合嗷地咆哮出声,按住他的三个人全被掀翻了,不是李肆脑袋缩得快,下巴估计也得挨上一膝盖。

“这……这是作什么?”

挥开带着肉香的冉冉白烟,盘金铃哆嗦着嗓子问。

“猛火去强毒。”

李肆现在没功夫跟三百年前的人讲医学原理,火-药灼烧伤口,不仅能止血,还能有效地杜绝感染,副作用也比烙铁去灼烧伤口轻很多。虽然只是非正式的战场临时措施,可用在眼下,效果却是最好。他随口扯了这么个理由,却让盘蔡二人呆住,好半晌才不约而同地点头,听起来似乎真是这道理。以火去毒是外科的常识,而火-药则是猛火,应当能去更猛的毒,这很符合他们所知的医理。

“枪伤的处理,最要紧的就是消毒和清创,作好了这两件事,再注意随后的护理,只要创口不大不深,还是有很大的机会救回来。”

李肆说着,盘金铃和蔡郎中也仔细地听着,看架势还想掏出纸笔来记。

“也不是光靠火-药,接下来要二次清创,火-药残渣也是有害的,可这需要酒精,对了,现在有酒精吗?”

李肆问,盘蔡二人摇头,没听过这词。

“你说的是……有灰酒?”】

盘金铃听出了字面意思,这么反问道。

“有有,这个有!”

蔡郎中颠颠地跑开,一会就提着一个瓷瓶回来了,李肆拔开塞子一闻,嗯,有些度数。虽然肯定没到75度,可四五十度该有,正好。

用这有灰酒冲去伤口里的火-药渣,再抹上三七膏,将沸水里煮过的纱布包裹上去,初步工作就完成了。

“看明白了?”

李肆问,盘蔡二人点头,嘴里一个劲地念叨着猛火去强毒,一个游方郎中,一个内科大夫,都为自己学到了这么一招而兴奋不已。

再细细交代了火-药的用量,消毒和清创要点以及换药时间,李肆就将剩下的伤员交给了盘金铃和蔡郎中,术业有专攻,他只是把这个技巧展示出来,可不是真要替代医生。

折腾完了伤员,巳时快过,日头高挂天空。李肆来到隔壁房间,这时候村人都在打扫战场,贾昊等少年司卫们在这里整理战利品。

贼匪身上也就是些零碎银钱和乱七八糟的长短兵刃,能让少年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的就是那十来枝鸟枪。这些鸟枪来历混杂,有从绿营兵那缴的,有自己打造的,式样也乱,有杖托的,有长托的,甚至还有那种雀托的,五花八门。

“咱们要是有这玩意多好……”

“还不如弓呢,贼匪要有十来个弓手,咱们可都得完蛋,村子也早破了。”

“弓很难练啊,不然贼匪也不至于才一个弓手。”

“弓也很娇贵,那弓手身上带着三条弓弦,能用的箭也没几枝。”

“所以说还是这鸟枪好,端平了放枪就行。”

“那不还是没顶住咱们的冲锋么?有什么用?”

少年们正讨论得火热,李肆插了一嘴。

“没用?三人战死,三人的命还悬着,就只那一阵排枪而已!”

少年们赶紧立正行礼,屋子里顿时被一阵厚重的沉郁气息罩住。

接过贾昊递过来的一枝鸟枪,李肆抚摸着灰黑冰冷的枪管,一个声音在心底里狂喊,我早该造这东西的!燧发枪、米尼弹、后装枪甚至火炮,该是我拿着火器去虐人,而不是被别人拿着来轰自己!

可惜……这是康熙朝,之前造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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