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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0章

草清-第5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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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只是派亲信家人小心接触,很快就发展到眼下这场砍价会。

孟松海跟荆襄水师做生意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湖北,有这个前例在,湖北绿营众将希望照葫芦画瓢,谢定北掏银子,他们让路,两全其美。

这帮家伙很贪心,开口就每个兵三十两银子,算下来得六七十万两,谢定北当然掏不出来。就算有这笔银子,他也不能掏,否则怎么安部下军心?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听谢定北有砍价之心,这帮代理总兵副将的参将游击们精神大振,价码很快就落到了每个兵十两。

算算自己这先锋军也有大都督许下的特支费,加上一路州县库房搜刮到的银子,二三十万也是拿得出的,谢定北有些动心了。

“天底下还有这等稀奇之事?那是不是直接派商人去北面,只要价码合适,紫禁城都能买下?”

“是啊,要我们当兵的有什么用?我看啊,还是尽快动手,拿下了外围城防,看他们还能卖什么。”

帐外的愤懑之声传入,清兵军将们脸色发白,谢定北心头一亮,这帮家伙本钱不足呢,自己真笨,既是谈生意,就该为自己多谋利益嘛。

谢定北悠悠道:“小孟那边出的银子多,那是人家水师有货真价实的战船,诸位有什么呢?三十万,我老谢也掏得出来,可仅仅三十万,分到这么多人头上,不仅不是什么大钱,还要背上叛逆大罪!既然这大罪已经背定了,为什么不卖得更多呢?咱们……完全可以谈点大生意嘛。”

清兵军将们相互对视,都已明白了谢定北的意思,谢定北要什么?当然是武昌了。

原本他们是不敢作此想的,被南蛮“打退”,丢了城外防线,跟主动配合南蛮献武昌城,这可是两个性质的事。他们虽全无战意,却还没跟着南蛮走的心思。整场大战,湖北绿营抱的宗旨就是明哲保身,朝堂早有风声传出,这一战本就是为南北议和而打的。

谢定北脸色一冷,拿出了昔日在长沙陆军学院训诫学院的肃正腔调:“诸位,你们还没看清这天下大势!?天下太大,你们可以不看,可湖广大势,难道你们都没看到?”

“英华数十万虎贲,正朝武昌急进!老谢我是什么货色,诸位也算清楚,在英华一国里,我就是……(举小指)这个。我们的大都督是谁?贾昊!占勃泥,灭吕宋,压荷兰人,铲灭亚齐,十多年来都跟洋夷打仗,跟你们这些人对敌,他眼睛都懒得睁!”

“我带的这三万人马,跟大都督手里握的人马比,不过九牛一毛!老实告诉你们,三十万红衣,百万义勇已自湖南四面出击,不仅要拿湖广,还要下江南,更要北进陕甘!划江而治?我们皇上说了,不预定界线,打到哪里算哪里!这区区武昌,还想螳臂当车?”

谢定北大喷特喷,一番话跟诸多传言相互印证,清兵军将个个面色灰败。果然,想要置身事外的盘算真是太天真了,整个湖广都是南蛮预定的地盘,他们还以为南北议和,就止于现有的边界呢。

谢定北两眼闪着魅惑的光采:“我们英华红衣很挑人的,想要投我英华,那机会都不是随手可得的。只要你们愿意配合,我老谢不仅不吝银子,也乐于帮你们造出交代,让你们还可以保住北面的荣华富贵……”

清兵军将们再度对视,目光也都坚定下来,形势如此险恶,还能浑水摸鱼,还有什么比这选择更善的呢。

五月二十九日,鄂尔泰的湖广总督衙门被湖北绿营围住了,只是闹饷和讨要抚恤,这太寻常了。不仅鄂尔泰不以为然,城中的武昌大营也没什么反应,他们也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看这事。他们已经两个月没发饷,湖北绿营更是四个月没发饷。而之前郝岱所领人马覆灭,抚恤银子也没说法。

鄂尔泰连续派了师爷、武昌知府和布政使出来安抚,以大敌当前为由,要求官兵顾全大局,别乱了自己阵脚。

可没想到,这番闹腾本就是别有用心,不仅没安抚住,事情还越闹越大,大批湖北绿营的官兵都卷了进来,连武昌大营的兵丁也有参与,即便许诺发银子,闹事兵丁也要马上见到真金白银。

这可就难为鄂尔泰了,藩库里确实有四十多万两银子,但这是计划着要守武昌孤城半年的耗费,怎么能现在就全丢出来呢?

鄂尔泰办事细致,特别能抠细节,当年长沙大战,他保管物资一丝不苟,才让康熙的炮队有了少量能用的火药,由此平步青云。

可上天造人总是公平的,爱抠细节,就难顾大局。鄂尔泰也没认真想过,不散这银子,武昌一日就保不住。

五月三十日,事态进一步恶化,虚假的许诺很快被揭穿,甚至鄂尔泰的盘算也被揭露,听到薪饷起码要拖半年,甚至压根没打算发,就指望他们跟武昌共存亡,武昌顿时乱了。

湖北绿营裹着武昌大营的官兵,冲击总督衙门,捣毁藩库,大肆劫掠,即便传来红衣兵入城的消息,他们也不管不顾。原因也很简单,谢定北早许诺过,不仅给湖北绿营诸将三十万,武昌官府和藩库的银子,也全是他们的,城门原本也是湖北绿营串通武昌大营的“积极分子”一同开的。

鄂尔泰带着幕僚,如丧家之犬,灰头土脸地坐船过江,逃到汉阳。踏在武昌城门楼上,谢定北就觉脑子晕乎乎的,如飘在云间。

武昌就这么拿下来了?一兵未损,就给了三十万两银子……太儿戏了吧!?

望向天际,谢定北泪流满面,老天爷啊,真是要我谢定北大器晚成喔……

流泪的同时,看着红衣如潮,正涌入武昌城,谢定北心头又暖烘烘的。十年前他被俘时,朝着还是小年轻的皇帝一顿哭嚎,痛陈自己弃暗投明之志,此时回想起来,他一点也不觉脸红。

这是老天爷注定的!这是我谢定北顺天而为!

谢定北头顶苍天,脚踏武昌,背靠着英华一国,只觉豪气万丈,人生也开启了金光大道,通向灿烂瑰丽的天国。

第六百九十九章 长江大决战:沙堤秒崩

谢定北兵不刃血得武昌!消息传开,南北哗然。

“根本看不出来啊,我领军打漳浦的时候,他留给我的印象很深呢,就是一副……一副谄媚嘴脸,我还暗自纳闷,怎么把这种人也收进来了。”

正是午后,黄埔无涯宫咏春园里,两个人儿正慵慵懒懒躺在树荫下的软椅上纳凉,说到最新的消息,三娘挠着搁在自己腿上的那个脑袋,语气里带着难得一见的惊奇。

一说到谢定北,三娘脑子里闪过的是一只龙虾蹦起的模样,也难怪她一直没忘。

“人总是会变的,这么多年了,废物也能变英雄。”

虽是老夫老妻了,可枕着三娘的腿,李肆依旧感觉无限美好,心神不属地随口应着。

“是啊,人总是会变的……”

三娘幽幽叹道,帮李斯整理发丝的动作格外温柔,可下一句话却如她的一字钳羊马一般,夹得李肆的心口就是一紧。

“咱们后园这几个,也都从小姑娘变成了老婆子,连糊里糊涂被你弄来的宝音都二十六七了,再入不了万岁爷的眼。万岁爷雄心难耐啊,怎么办呢?偷偷找来小舞女的画儿挂着,暗地里欣赏。臣妾有罪,跟姐妹们妒心太重,居然没急万岁爷之所急,把那小舞女纳进后园,讨万岁爷欢心……”

李肆被三娘这一番醋味直冲胃袋的话惹笑了,这婆娘在想什么?

“真的?那我……嗯咳,那朕就下旨,把洛参娘接进宫来了哦?”

“还煮的呢!你敢!”

“哦——原来你是在嫉妒那小舞女啊,哎哟!别掐……”

“我哪是嫉妒?就是觉得那洛参娘半分不懂武艺,银样镴枪头,还大跳剑舞!早年我走江湖卖艺的时候,那可都是真功夫。可笑天下人都不懂,就只知道看热闹,连报上都吹捧成大剑师,她压根就没学过剑道!”

老夫妻心有灵犀,李肆很快引开了三娘的话匣子,一番唠叨,三娘还真是妒嫉……昔日卖艺江湖的功夫少女,对以舞入武,成为大众明星的舞术少女,自然看不顺眼。

李肆知道怎么安慰三娘,“外行人总是看热闹的,当然不知道内行的门道了,好好,今年的武道大会,我陪你一起去!”

三娘的手柔柔落在李肆的脸上,嗓音也变柔了:“你啊,就知道哄人……”

夫妻俩享受着温馨,谢定北收复武昌的事,如一片落叶,转瞬就过。

可对枢密院来说,谢定北之事重如千钧,苏文采特地找到范晋请教。

“谢定北不过绿营出身,风评也不……出众,如今靠着运气抢得大战首功,还不知该怎么议叙,就怕引得众将生妒,军心不稳啊。”

该怎么奖赏谢定北,这事若是还要皇帝拿主意,枢密院未免也显得太过无能了。但如何把握分寸,苏文采这个书吏出身,长期经办政务的人却心中没底。

“别担心这么多,军中有一句俗话……”

范晋也在感叹这谢定北的运气,不过说到妒忌,苏文采显然是多虑了。

“开枪的时候,谁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瞄准了,打死了敌人,也难说不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所以呢,打仗这档子事,看的就是结果,打赢了就有功,打输了就有过。有功赏功,有过就罚。评判过程,挑剔缘由,那是研究战法,总结经验教训,跟赏罚无关。”

说到这,范晋叹气,“此刻军中众将心中想的,怕更多是为展文达惋惜。若他不死,这功劳铁定是他的。从湖广到江西,再到江南,这局势已份外明朗,除非主将愚蠢如猪,否则怎么也不会丢掉这功劳。”

湖北已是一团软肉,谢定北吃下武昌,已得了最大一头,贾昊把他前军的战区限定在武昌以南,其实已在做平衡。

范晋一句话定下基调,“之后还有荆州、襄阳、九江、南昌、陕甘,甚至整个江南,还有青海西疆,大家的眼睛都盯着更大的地盘,区区武昌,可不会蒙了大家的心眼,该怎么叙功就怎么叙。”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枢密院考功司却还是满心腻味,展文达守了好几年边,战死后议叙升一级为封号将军,而谢定北那捡了一路便宜的,怎么也得拿个封号将军,越对比越让人窝心,老天爷有时候还真是爱乱丢苹果……

枢密院的官员满心纠结,政事堂的官员,连带各家报纸的主编名笔们,也都在纠结。

武昌拿得太容易了,此时湖广江西的局势,就如顺风顺水行舟般轻松。

他们想起了之前抨击皇帝时的情形,清兵大举南下,田文镜的江西兵和之后赶到的西山大营穷凶极恶,打得江西方面狼狈不堪。先是一县官员死国,接着又丢了好几个县。

当时朝野一片喧嚣,不少人甚至拐弯抹角地问责皇帝,皇帝又是阅兵,又拉老婆孩子赌咒发誓,这才勉强安定人心。

现在看来,朝野真是太过高估满鞑的本事了。除了江西兵和西山大营,北面根本就是千疮百孔,如纸糊一般。之前传闻孟松海直接用银子收买了鞑子的水师,大家都还不怎么相信,这是南北国战诶,没这么荒唐的事吧……可现在呢?一个谢定北,据说在军中就是靠一张烂笑脸面混日子的前绿营军将,不过半月就灭了湖广总督鄂尔泰的大军,还占了武昌。

武昌是怎么占的?三十万两银子买的……这不比收买水师更荒唐么?可就这么发生了,湖北绿营,连带湖北地方的表现,都让朝野为之瞠目结舌。

难怪皇帝一点也不担心呢,严格说来,好像自天王府时代后,皇帝就从没把北面当回事,要圆要扁都随意揉搓,甚至还插手满清的皇位更迭,完全视作碗盘里的饭菜,挑剔的只是吃的时机。

政事堂里,上到首辅汤右曾,下到一般司曹官员,都觉得有些羞惭,听说皇帝今日后园有事,不来政事堂听政了,大家都松了口气。

各家报纸更纠结的是,这事要怎么报?鼓吹谢定北之勇么?压碎豆腐渣之事,值得大书特书 ?''那之前那些硬战,那些热血,又要怎么看待?

几家报纸的主编名笔找到雷襄请教,雷襄悠悠道:“这就头疼了?先拿谢定北练练喜报,我没料错的话,接下来日日都会有喜报……而且一桩还比一桩大,要怎么调理成鼓舞人心之文,让报纸大卖,就得从谢定北开始。”

圣道十年五月末,谢定北这个名字,如有法力的咒言,对南北两面造成了效果截然相反的震撼,但最初双方的反应还是一样的,那就是怎么也难相信。

就因为这一点,南北两面还都下意识地要再度确认。可南面只是朝野,而北面却还涉及到军政,这一确认,几天时间又过去了。

在庐陵的锡保和张朝午确认了这消息时,鹰扬军先头船队已到武昌的消息也一并传来。

张朝午当时就软倒在地,锡保还傻乎乎地没反应过来,嘴里就不停念叨着:“怎么会呢?湖北水陆两军,加上武昌大营,可有六七万人呢,这么多兵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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