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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草清-第2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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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的是养军的银子,加上筹备中的陆军第四军,今年他的野战陆军会增到接近两万五千人,薪饷军械各类常时开支加起来,一月就得接近三十万两,再加上战争开销和海军的军费,以及由绿营汛塘转化来的内卫预备兵体系,军费一项,他的年开销超过四百万两!

他所立之英华新国,当然还不能只是养官和养军,公共事业也需要投入,草创之初,还说不上搞什么大工程,至少教育、医疗和一些基础公共设施,比如港口和道路,必须得有所投入。

此外天王府行使中央政府职能,花销也是不菲,这部分算上,李肆的中央预算为五百万两,这还是紧之又紧的状况。

如果算上全给地方的地丁银,以及基层政府全搭起来后的满额运转费用,李肆这英华一国,每年要在广东“聚敛”至少八百万两银子。

这就是强军和政务变革要付出的成本,而其中一般民众要负担的,就是地方政府要筹措的三百万两,剩下五百万两,得靠李肆自己想办法。

粤商总会是李肆的希望,在过去一年里,正式的会费加上义捐,粤商总会给他的支持是二百万两银子。年头翻过,李肆掌握广东全省,还占了广西小半,他也希望粤商总会的贡献能翻倍,达到四百万两。

四百万两初听惊人,可分摊在粤商总会近千大商户身上,就算不了什么了。拜李肆以工商起家,外加三江票行的拓展所赐,广东一省的工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毫无遮掩,也使得他能将往日在清廷治下深藏不露的众多巨豪挖出来。

剩下的一百万两,由他自己的产业来弥补。以前大批用于应对清廷官府的人员浮出水面,进入到英华政府体系后,以青田公司为纽带所牵起的产业群已经进入盈利阶段,三江票行、三江投资、佛山钢铁、东莞机械等主力产业就能带来至少五十万两银子的纯利,而玻璃、水泥以及“黄埔开发公司”的盈利也能有所指望,自家产业一百万两盈利可以期待,但要全用在国务上,却是有些苦了和他分股的相关股东。

和他相关的股东可以说服,可以劝抚,毕竟都是跟着他起事的核心骨干,已经在英华一朝中享得了利益,将自家产业的盈余用来投资这桩长期事业,也没什么怨言。可粤商总会,却有了自己的声音。

这一个多月来,让李肆头疼的问题有两个,总结而言,都不是银子数目的问题。四百万两这数目,确实不算什么,可粤商总会却有了两层要求,这是它们投资李肆,投资新朝的最初动机,李肆不得不认真审视。

第一层要求,就是公平,李肆在蛰伏期间,是按定额会费摊派到粤商总会会员身上,虽然这定额按照财力状况和所处行业等指标划分了等级,力求做到公平,但终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工商税目。

李肆立国后,粤商总会里就有人出声,要求将会费转变为正式的一国工商税。这要求很合理,以前的会费,那是不管经营状况的固定数额,而依照公平原则,历来都是做多大生意,就纳多少银子。历代朝廷都做不到实质公平,但形式上要做到公平,否则也不至于开列繁杂的税则。李肆以工商立国,就算大家还指望不上实质公平,可你也不能开历史倒车,连形式公平都做不到吧。

这个合理要求李肆接受了,他也一直在下功夫。中书厅之下,由之前青田工商商关部发展而来的工商署就是干这事的,重新清理之前的工商税课,力求将粤商总会的保护费模式转变为正式的一国工商税务体系。

但怎么变,都是奔着底限四百万两的工商税去的。这四百万两工商税,是将以前清廷表面上收的工商税,以及商人们的灰色负担融在了一起,对比之下,英华新朝治下的工商,似乎要比清廷治下负担沉重好几倍。

粤商总会的成员们知道这根底,也正是由这根底,他们心中那股“英华新国就是我们的国”的意念特别强烈,为此他们向李肆伸手,要权利。

这就是第二层要求,李肆也能理解,只有义务没有权利,这种事即便在清廷也很难存在,只是清廷给的是默许的灰色之权,而英华是要将义务和权利都摆在明处。

为此李肆准备好了若干权利,这些权利也是引导工商走向繁荣大发展的基础。比如免去一切境内关卡,开放之前诸多清廷管制的产业,分行业组团协商税则细目,如地方公局一般,让粤商总会逐步转向公局性质。

可让李肆始料不及的是,粤商总会要的权利,跟他给的权利几乎南辕北辙……

他们要什么?

专营、垄断、定区定业管制,直白说,李肆是黑帮大佬,他们要做一街头目。

这不仅是资本对权力的极端索取,也是清廷乃至华夏历代王朝把控工商的传统,已经根深蒂固了,李肆不得不感叹,自己对商人的政治觉悟,真是低估得太多。他们对自己需要什么权利才最有利,可是再清楚不过。很简单嘛,以权控商,利益才能最大化,就如历代朝廷一样。

粤商总会的要求,那就是将清廷的皇商模式搬过来,他们要成拥有专营权,具备垄断地位的英华官商。

李肆给他们的权利,是一条通往开放和竞争的大道,他们不要,因为他们不喜欢开放和竞争,虽然那确实意味着做大蛋糕,可最终能不能落到自己身上,存疑。在这样一条大道上,必须得靠自己下力气打拼,不是他们的最佳选择,最合乎他们利益的,就是封闭、垄断,即便那是一条衰落之路。

数字都还是其次,李肆和粤商总会存在着方向上的根本分歧。

其中最为明显的实例,就是李肆要取消盐业专卖,原本在粤商总会里出力很多的广东盐商反应很激烈,宣称若是施行此策,他们宁可弃业舍家,也再不呆在英华新朝。

眼见粤商总会对李肆透出来的风很是不满,安金枝挺身而出,也表达了反对之意,从而将“反李凤潮”归在了他的掌握范围内,不至于闹到决裂的地步。但出于维持他这种地位的需要,同时也是他自己的心声,安金枝也跟李肆爆发了口角,翁婿双方都很难说服对方,情况很是不乐观。

盐业就成了双方争论的焦点,都想以此入手来实现自己的目标。粤商总会想的不仅是保持专卖,还要扩展专卖,从而把自己纳入到官商体系。而李肆和天王府的工商署,目标则是减少专卖,消除官商体系,为工商大发展铺平道路。

“华夏历代,盐业都是专卖,其中不止是为获利,众多缺盐地区,没有官府筹措转运,很难吃到盐,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安金枝这话也有一定道理,华夏历代,在粮食、布匹、盐、糖和铁等领域的专卖传统,历来都包含着双重目的。一是收税,二则是实现社会管控,毕竟华夏区域太大,各地差异明显,没有中央政府的管控,这些基础生活品任由商人操纵,会引发不可收拾的动乱。前明西北地区之乱,就在于这些管控措施没有到位。而这样的思路,甚至还延续到了三百年之后。

李肆自然清楚这一点,他所立之国,更是要强化社会管控。但英华新朝的管控,跟过去历代王朝的管控又有本质上的不同,不是以专卖和管制这样的方向入手。

历代王朝在工商一事上的管控,核心思路就跟对地方农事一样,采取的也是类似田赋人头税这样的操作原则。在生产环节,将产业主当作农民,从中挑选“殷实户”,以其类同地方乡绅,连保编户。在流通环节,用“引”等类似许可权的手段来收税。盐有盐引,茶有茶引,以引控流,为此就得设大量的关卡来稽查管制。在金融和贸易领域,又设立行商,将所有的责任风险都压到民间,政府只坐收利益。

而总体的管控思路,也跟管治地方的思路如出一辙,例如满清,以层层向下的皇商、官商来统治工商天下,用专营和垄断来维持一种静态的工商社会。后世有所谓某某资本主义萌芽的说法,在儒法社会,中央政府控制越严越细,就越无产生资本主义的可能,所以只能以暧昧的“萌芽”来糊墙。

在盐业一事上,李肆是有私心的,每个人都有若干情结,在某些事情上即便有理性认知,却还是要感情用事。关于盐,李肆就是这般私心,不要专卖!为什么?不解释……

李肆和粤商总会的争执焦点具体着落到盐业上,而李肆又动了情绪,犯倔不让,粤商总会更是视盐业为自己一整套主张的阵地,其他行业的商人们都纷纷声援盐商,双方自然是相争不下。

第三百零九章 私心之外是深深算计

“盐政最是害人!要革了这盐政,民人可都得拍手称快!”

听李肆大略说到目前的难题,严三娘下意识就想到了自己枪毙盐道总巡的经历,而梁博俦一家更是盐商,盐政害人种种,让严三娘义愤填膺,她纯粹是从老百姓的角度来看这事。

可她毕竟不是老百姓了,骂了一句后,小意地劝道:“可安爷子也说得对,这盐历代都是官卖,真是想改,最好也慢慢来。现在大敌当面,内里还是缓缓好,更不值得你这般动气。听说你还责罚了龙高山,这可不像是……”

刚说到这,外面响起龙高山的声音:“夫人,是我的错,我不该调巡差清街扰民,天王罚我军鞭,我认!”

严三娘脸颊顿时红了,这龙高山就一直在外面听墙角?刚才李肆和她亲热……

“我看你啊,罚军鞭可远远不够!守大门去!”

她恼怒地嗔着,龙高山现身请罪,如她所令,乖乖去天王府大门外站岗了。

“我是动了些气,可也有自己的算计,总之你别担心了,多担心你的肚子吧。”

自己这三娘果然有吕后之风啊,身边人全都怕她,还好自己不是刘邦。李肆无奈地想着,将三娘劝走了,他还得继续算计……

安金枝和严三娘当然都想不透李肆为何要在盐业上折腾,李肆也很清楚华夏这千百年来的盐政传统,《盐铁论》引发的千年大争论,盐还排在铁前面,由此可见盐政对于传统儒法社会的重要性。唐时黄巢,元时张士诚,都是盐商出身,盐政之重,非同寻常。

李肆在盐政上动手,不只出于个人情结,更怀着很深一番算计。

严格说,明清之前,盐政都只是专卖,而不是垄断,这二者是有区别的。专卖只是国家管控,盐商来去自如,只需出资购盐引即可。明初所行的“开中法”,也是让盐商把粮食送到边关,再以粮数发放盐引。万历年间,袁世振行“纲法”,才开始确立盐商垄断经营的地位。

清时更强化了这一措施,盐商运销食盐,要先向盐运司交纳盐课,领取盐引,然后到指定的产盐区向灶户买盐,再贩往指定的行盐区销售。

但盐引不是随便买的,商人必须以引窝为据,证明自己拥有运销食盐特权。为了得到引窝,商人又必须事先“认窝”,也就是花钱买垄断经营权,而这样的垄断特权,基本已经稳定为世袭特权。

这套垄断经营体系运转之后,就像一只吸金兽,越转越大,角色也不断分化。最初盐商直接向灶户买盐,后来分化出场商,握有向灶户收盐的垄断特权。原本销售商都是自运自销,或者是资本不足,或者是有利可图,他们开始转包,也就是出租垄断经营权,由此出现出租权力的窝商和租赁引窝运销的运商。

此外还有一类总商,是盐商里资本最雄厚的,类同地方乡绅,他们要协助官府,催办盐课盐引的征缴。若有积欠,总商就得赔付,同时还要负责查禁私盐。之前严三娘所杀的盐道总巡,就是这类总商蒙养的私人执法队头目。

明清这一套盐政统称为“纲商引岸”,核心管制思路就跟统治地方一样,将权力层层分解,跟资本流转环节套在一起,同时将管制责任和资本风险全数压在盐商身上,盐商当然要如数转移到最终消费者身上,为此政府默许他们有“加价”、“加耗”、“借帑”的特权。

整个环节,不仅卷入了资本,还卷入了各层官府,从盐运司到盐院,到地方官府,乃至朝廷和皇帝都要伸手。历代巡盐御史都是清廷内务府官员,康熙和乾隆南巡,花销更是倚重盐商。康熙南巡,有江苏宜思恭亏空案,重点还不在盐政。乾隆南巡,引爆两淮盐引案,亏空一千万两。乾嘉年间的动乱,乃至后来的白莲教起义,军费来源里,很大一部分都是盐商“报效”,其中两淮盐商在1799到1803年,就“报效”550万两。

两淮盐区也就包括河南、两江、湖广共六省,清初正纲盐课银为90万两,加上杂派接近200万两。乾隆时增加到400万两,嘉庆二十年时又翻一倍,盐政利厚,由此可见一斑。而两淮盐商之富,也让人心惊胆战。扬州盐商奢靡,天下闻名,为何能有“扬州八怪”?那都是盐商攀附风雅营造出来的书画产业,才引得落魄齐聚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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