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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草清-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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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前面的李肆脚踝一拧,差点扑进垄下的水田里。

第二十五章 见先生如见元帅

基于某种心理,李肆现在见了范晋,依旧满口喊着范秀才,有时候他还真想问范晋一句:“你是不是有个街坊叫吴敬梓,还欠了他很多银子?”

他这个历史门外汉,只以军迷的身份懂些军制兵器什么的,文史方面,除了一些印象深刻的东西,其他全然浆糊。吴敬梓的生辰籍贯这种事,他一点也没印象,压根不知道人家是安徽人,久居金陵,这时候才11岁……

李肆终究没问出口,就算范晋是范进,对他也毫无意义,毕竟他已身在1712。

盯着范秀才的手指,李肆眉头皱了起来:“秀才,你还是没用粉笔?”

说到这事,范秀才酸得有趣了:“不好用,用不好,不用也好。”

李肆只嗯了一声,粉笔虽小,变革却大,范秀才抵制这新生事物,他早有预料。

粉笔这玩意没什么技术含量,原料就是石膏,生石膏是药材,熟石膏用来做豆腐。在药店里买生石膏,两三文钱一斤已经是高价。买来生石膏烧成熟石膏,放进何木匠作的木模里,加粘土融水搅拌,之后晒干即可。质量虽然没法跟后世工业产品相比,可在黑板上能留下清晰字迹,管用。而那黑板,也只是木板涂了一层黑灰漆,标准的山寨货。

范秀才抵制粉笔黑板不只为书写习惯,写字写到一手灰,对读书人来说,也是有辱斯文,更关键的是,以现有的“教学方法”而论,这套东西毫无用处。

“来吧,秀才,看看我是怎么用的。”

招呼着范晋,李肆要给他上示范课。

李肆搞起的这个山寨蒙学,三间草屋打通了两间当作教室,另外一间就是范秀才的住处。教室里搁着十来根何木匠出品的长板凳,两三个学生合坐一根板凳,每人手里一本五文钱的劣版《三字经》,一块小黑板,一张擦木板的破布,景况寒酸之极。

笔墨纸砚虽然费钱,李肆要想点办法也不是购置不起,可他是成心的,就不让他们用。

古人没有系统的“教育学”,只有历代传下来的先生礼,弟子规。蒙学的教法就是先生带着弟子读,接着弟子摇头晃脑背诵,先生再逐字逐句讲解,然后问答解惑,这是读书,写字则是从描红开始。等到弟子成了先生,把先生那套照搬来即可。

而在眼下这个教室里,这套教法就遇上了大麻烦。蒙学里先生最多不过教一二十个学生,一般也就十个不到,可这一窝足有四十个。如果说西牛渡书院是首都机场的公共厕所,那么李肆这蒙学就是县城汽车站的公共厕所,怪不得范秀才一脸被轮的郁闷样。更难受的是,这一窝大小都有,小的六七岁,呆若木鸡,大的十四五岁,朽木难雕。不是得靠着这份薪水吃饭,范晋估计当天就卷铺盖逃了。

见李肆和范秀才进了教室,贾狗子跟吴石头吆喝起来,把小孩们都赶了进去,他俩年纪已经超标了,但李肆却没放过他们,连带矿场上另外几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孤儿都圈了进来。至于他们挖矿的活,李肆让出了一份炉工银,摊到了他们身上,外加补贴一些自家的口粮,让他们每天只需要完成一半的日课,就能基本保证温饱。

原本李肆还想着让村里更多年轻人脱产学习,可就这几个孤儿,他就得拼上所有收入,才能拉成半脱产,穷啊,真希望邬炭头那进展能快点……

教室里人都齐了,就听得一阵纷纷杂杂的喊声:“先生好……”见李肆还在出神,范晋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挥手示意众人坐下。

“等等!”

李肆回过神来,这才看清教室里的景象,学生们一个个垮肩塌腰歪脖子,站没站像,坐没坐像,心说这可不就是个改变的机会?

“贾狗子、吴石头,出列!”

下意识地,李肆就用上了军官腔调,让两个少年站在了教室前面。

“迎送先生怎么能这么潦草随便!?书读得再多,不知礼那还是个废物!你们跟我学,看仔细了!”

李肆沉声说着,接着收腰挺胸,双腿并拢,两手贴在腿侧,朝着范晋,嘴里大声喊着:“先生……好!”最后一个“好”字出口时,脑袋已经带着上身平平地折了九十度,行了一个再标准不过的鞠躬礼。

“哎哟……使不得使不得……”

范晋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李肆只是拿他当模特呢。

“不管是动作,还是喊话,都不能有差错,你们来!”

李肆也懒得跟他解释,招呼着贾狗子和吴石头,学着自己的样子又来了一遍。

“声音不够响亮!”

“腿并拢,站直!”

“脑袋点下去要用力!”

“你的腰钉了铁板吗!再向下!”

“先生应了才准抬头直腰!”

教室里一直回荡着李肆的呵斥,他先是让贾狗子、吴石头作得到位了,再让他们监督大一些的小子,接着轮到年纪小的,总之每个小子鞠了至少十次躬,看着像点样子了,才放过了他们。范晋先是忙不迭地回着“好好好……”到后来才渐渐清醒过来,心中不由惭然。这李肆说得没错啊,知礼可比读书更重要,自己身为秀才,居然连这点都不注意,还要人家来提醒,真是丢脸。

“先生教你们读书写字,就是你们的大恩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们对先生,就要对父亲那样礼敬!”

李肆继续训着学生,听到这“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范晋瞪圆了眼睛,嘴巴无声地张合着,心中跌宕不已,这李肆竟然如此尊师重礼!读书人都知道“天地君亲师”,而师不过是最后一位,直接把师跟父并列,甚至还有超越之意,他范晋还是第一次听到】。

范晋心气高扬起来,原本只是应付差事的心思也散了大半。虽然这蒙学条件差点,但自己也该能有用武之地,教出几个好学生,也算是一件美事。

“迎送先生要知礼,先生在的时候,站和坐也要知礼!”

接着李肆的整顿就深入下去了,站的时候,双腿微开,挺胸拔腰抬头沉肩,双手贴腿。坐的时候,胸腰依旧不能松缓,双手平放腿上,昂首直视前方。这礼范晋想了好一阵,也没记起哪本书上说过。他自然不知道,李肆完全是在照搬后世的军人仪礼。

蒙学里这四十个少儿年纪各异,成分混杂,有矿场上的苦力孤儿,也有村子里双亲俱全的懵懂幼童,李肆还没想过要把他们全朝军人方向培养。可借着军礼把他们凝结为一体,却是顺手而为的小事,之后真要入手军事,有眼下的准备,也不至于临场挖坑。

“课堂不准打闹、不准交头接耳、不准四处张望!”

“先生说什么都是对的,不准跟先生争辩!”

“先生交代事情,必须说‘是的,先生!’”

“有事必须举手,说‘报告先生!’嘘嘘什么的,必须先生同意才能去!”

“这里?混蛋!谁敢在这里嘘嘘,连坐!本人带着板凳上的同学一起抽!”

李肆那中气十足的呼喝,震得范晋有些头晕,不过见整顿之后,学生们都是一副凝神待令,全神贯注的模样,整个教室原本的杂乱涣散也涤荡一空,心中又是一凛,感觉自己也不能太随便了。

“这的确是好礼……”

范晋微微点头,正挺胸脯的时候,李肆拿起他讲席上的戒尺,递给了贾狗子。

“贾狗子和吴石头,你们轮流当风纪学长,先生说打哪个,你们就去打。”

李肆接着看向范晋。

“范秀才,谁不守礼,你开口就行,如果是贾狗子和吴石头,你再亲自打。”

这是要把贾狗子和吴石头拔出来,帮着范晋管学生,范晋自然乐意。四十号学生,真要他一个人去纠正礼节,他可就没时间教书了。

学生们回到原位,李肆一声令下,再度来了次见先生礼。小子们扯着嗓子吼着先生好,震得草屋扑簌落尘,而四十人同时鞠躬,虽然还不怎么齐整,却也显得肃然迫人。范晋被震得心中一个大跳,他只觉有隐隐有一股奇特的力量,正在这间破烂草屋里汇聚成型。

“这到底是见先生礼,还是见元帅礼……”

范晋迷迷糊糊想着,“众将免礼”四个字在脑子里直打转。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话出处很多,现在能找到的最早记载,是唐人托名姜太公而作的《太公家教》。民间一直流传此话,包括《西游记》等小说里也提过,但并没有进到儒家典论的大雅之堂,正经的塾师不会说这话。一个原因是太俗,另一个原因是怕搞乱了三纲五常,如果只是埋头读书的死宅,多半不会听过这话。】

第二十六章 小粉笔,大变革

礼节搞定,范晋松了口气,就要让学生们翻开书本,照本宣科,李肆又是一声“等等!”

拍了拍教室前方,范晋背后那块立着的大黑板,李肆问范晋:“你真不用这东西?”

范晋苦脸,这家伙怎么对这东西这么在意?他不也上过蒙学,知道先生是怎么教的吗?根本用不着这东西啊。

李肆当然知道,就因为知道,他才要逼范晋用粉笔黑板。

“蒙学三百千,读完一年半,这可不是我想要的。”

李肆低声对范晋说着,这是蒙学的大致学制,《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每本要学半年,而且还只要求学生会背诵会默写,对字句有初步的解读,不要求学生去掌握书中什么哲理什么中心思想。

在李肆看来,这种接近后世“填鸭式”的教育,其实是私塾教育的优点,能让学生的基础打得很牢,包括后面学习《古文观止》,乃至《四书》,都是这样的思路。以他前身“李四”为例,十岁就学到《四书》了,那点大的小屁孩,懂个鸟的儒家学理,书中字句的解读,都是背先生的讲解,核心要求就是背得滚瓜烂熟。等到年纪再大一些了,才去慢慢领悟内涵。

但他开这个蒙学,目的却不是要培养什么儒家士子,而是尽快认字写字,所以他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直白说,他想要的不是填鸭,而是吹气球。

“三字经才一千一百四十字】,除开重复的,要学的不过三四百字,我要的是让他们最多两个月里就学会。”

李肆这话一出口,范晋被他刚才一番“治礼”拉得正高涨的心气顿时栽了下来,两个月?

“三百千,我要他们半年学完。”

接着李肆又挖了个大坑,将范晋的心气一脚踩进去,再填土埋实,压得范晋两眼发黑,半年三百千?

“李小哥,一棚之下,个个岂是渔洋?”

范晋性子再软,这会也不得不抗议了,可话依旧说得委婉酸诌。李肆脑子转了几圈才明白过来,这是在说:你以为草棚里这窝泥腿小子都是王渔洋呢?这酸秀才,骂人也能骂出韵来。

王渔洋就是王士禛【2】,别号渔洋山人,去年才死,官至刑部尚书,诗名比官名更盛,是康熙朝的诗坛领袖。李肆前身的“李四”是读书人,当然知道这个鼎鼎大名的人物,这可是个八岁能诗,十二能赋,十五岁出书的神童。

“一个都不是。”

李肆很坦诚,他也不希望有谁是。

“我说了,这都是穷苦孩子,不指着读出什么锦绣前程,能识字认账就足够了。”

听到这,范晋脸色发灰,原本他满心把自己当作蒙学先生,结果人家只当他是个字识【3】,而且这份工还只是半年期的短工。

“可真有好苗子,半年后有了基础,教起来不就更方便了?”

李肆见他脸色不对,又加了这么一句,示意他这蒙学可不会只办半年,范晋才回过来一丝血色。

“半年内教会他们三百千,我另给十两银子,之后的束修给三倍!”

接着李肆丢出了大饼,范晋脸上那丝血色顿时染出了一片红晕。一月三两银子,对一个秀才身份的塾师来说,实在太过微薄。但他身为犯事之人,不敢张扬,只能跑到这穷乡僻壤藏着,能有这些银子,饭食还另计,住处也不要钱,这待遇已经很不错了。

而现在李肆给出的条件,接近了正常塾师的标准,就为了半年后那十两银子,还有每月九两的束修,他范晋也得拼上一把。

可转眼再一看教室里这四十号大小不等的穷小子,范晋那点烧起来的心火又冷了下去,半年教会四十个小子三百千,除非他有三头六臂……

“所以我才要你用这粉笔黑板。”

将范晋的脸色收在眼底,李肆也大略看出了他的心思,又啪啪拍起了黑板。

将范晋赶下了教室正前方的“讲台”,李肆站了过去。

“该怎么教书,我来教你。”

粉笔在黑板上哒哒划动,缕缕白尘飘落。

“我叫李肆,李……肆……”

李肆恍惚回到了穿越前的少年时代,同桌妹子的铅笔尖,还有老师的粉笔头,都很痛……

站在侧边的范晋,看着黑板上的大字,强自按捺住摇头的举动,李肆这字,实在是……惨不忍睹。先不说李肆本人书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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