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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叫魂:1768年中国妖术大恐慌-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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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众,或调解争端。士绅活动的黄金时代还未到来。
  ☆★☆★☆★☆★
  虽然各省督抚们不断要弘历相信他们正在积极地追缉妖术案犯,弘历却清楚地知道,情况恰恰相反。清剿结束前两个星期,河南巡抚阿思哈在10月21日的奏报中附上了一份完整的全省捕人名单(这是我唯一能找到的这样的名单),向我们揭示了真情。他对河南在三个月的清剿中所逮捕的全部叫魂案犯按县分列作了说明。
  这里面都是些通常的嫌犯,下层社会的乌合之众,如流浪汉、乞丐、游方僧道等,即当时中国每天络绎道途的各色人等。①☆★☆★☆★☆★①《朱批奏折》,第861卷第10号,乾隆三十三年九月十一日(阿思哈)。阿思哈关于河南在三个月所逮捕的所有叫魂案犯的完整名单如下:祥符县:卖膏药湖广游僧一名。
  南阳县:在境强讨江南游僧一名。虽无匪迹,但据供伊师兄通元系扬州人,查与山东剪辫匪犯蔡廷章章内通元籍贯名字相同。
  信阳州:剪割衣襟江南乞丐同其妻及另外四名乞丐。另有江南匪犯一名据报携有辫尖剪刀等物,现移进省府做进一步审讯。
  鲁山县:江南游僧一名,其名字与山东割辫匪犯案内僧名相类。
  泌阳县:湖广游僧两名。
  封丘县:湖广游僧一名。
  南阳府:面生游民一名为本省人氏,另有湖广游僧三人和火居道士一名。
  固始县:本县观音庙僧一名,系山东匪徒通果供出之人。
  彰德府:山东游僧三名,山东乞丐一名。
  ☆★☆★☆★☆★
  在全部二十五名嫌犯中(此外还有可怜的和尚海印,他的案子我已在前面讨论过,阿思哈微妙地没有把他列入这份名单),有八名因证据不足而在清剿过程中先后被释放了,剩下的十七名仍在押以待进一步审讯。对一个有两千万人口的省份来说,三个月清剿所达到的这个结果真是微不足道。弘历斥骂他们的督抚们清剿不力难道是没有道理的吗?①如果说,弘历的清剿撞上了官僚们设置的路障,那么构成这些路障的恰恰是最令他痛恨的“官场恶习”:谨慎地隐匿情报,小心地自我保护,隐瞒真相以掩护人际关系,百促不动以墨守常规程序。一个普通的清代官僚即便并非故意设置障碍,仅以他日常的贪渎和欺饰,就足以让任何一个君主大伤脑筋。但是我们知道,叫魂案最后得以翻案并非取决于普通官僚的一般素质,而是依赖于少数几位身居高位的大臣的作为——他们敢于告诉弘历这是一桩错误的案件,根据的是虚假的供词,如不停止只会造成更大的麻烦。
  我并非建议,在这里存在着对于专制权力的某种“宪政”制衡。没有任何可靠的途径可以使清代君主受制于法律,也没有任何可靠的法律可以让一个君主必欲惩罚的人得到保护。在清代,甚至连一个知县都可以在自己的公堂上为所欲为,而几乎没有被绳之以法的危险。但在某些极不寻常的情况下,处于最高层的官员们显然仍可能运用某些为任何政府都必须遵守的最高准则来限制君主的专制权力。要做到这一点,他们就不能把自己仅仅看作是为某一特殊政权服务的臣仆。这样的自信,只会存在于那些相信自己是文化传统当仁不让的继承者的人们身上。在中国帝制后期的政治生活中,即使在最高的行政层次,具有这种胆识的人士已属凤毛麟角。一个半世纪后,当帝制垮台而滋养这种精英自信的社会和文化制度也随之崩溃以后,这样的胆识也就变得更为稀缺了。
  没有人会哀悼旧中国的官僚制度。即使按照当时的标准,它所造成的社会伤害也已超出了仅仅压碎几个无依无助的游民踝骨的程度。但不论是好事还是坏事,它的特性却可以阻挡任何一种狂热。没有这样一个应急的锚碇,中国就会在风暴中急剧偏航。在缺乏一种可行的替代制度的情况下,统治者就可以利用操纵民众的恐惧,将之转变为可怕的力量。生活于我们时代的那些异见人士和因社会背景或怪异信仰而易受指控的替罪羊,便会成为这种力量的攻击目标。
  没有什么能够仁立其间,以阻挡这种疯狂。
  致谢
  本书的写作自始至终得到了中国同事的帮助。中国人民大学的韦庆远和第一历史档案馆的鞠德源在作为哈佛燕京学社的客人在剑桥访问期间,以及我在北京从事研究工作时,引导我接触了许多历史资料。他们的友情和勇气对我的研究与写作是一种激励。戴逸、王恩治和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的其他同事为我提供了热情的接待和知识上的指导。我对中国档案部门的领导和工作人员——尤其是北京的严运生和徐艺圃以及台北的张彼得和庄吉发——尤为感激。中国已经将保存清代文献的伟大宝库向所有国家的研究者开放,这必须被视为现代学术研究发展中的伟大事件之一。我们还只是刚刚开始理解这对于我们认识人类生活会产生何等重大的意义。
  美中学术交流委员会为我于1984年在中国从事档案研究提供了资助。我在哈怫大学费正清东亚研究中心的同事们以及哈佛燕京图书馆的工作人员亦给了我很多帮助。其中,我的研究助手Elaine Mossman对我的帮助特别大。 PtasenjiL Duara,李明哲,林满红,Susan Naquin,Evelyn S。Rawski,Nathan Sivin,James L。Watson认真地阅读了本书书稿,对这些朋友的慷慨相助,我的感谢是难以用言辞表选的。 Beatrice S。Btutlett曾在费正清中心工作两年,其间,她与我分享了关于清代通信系统的广泛知识。还有许多人帮助我解决了一系列特殊问题,他们是:Daniel Bell,Peter CoLdman,R。KentGuy,Aurffiur KLeinman,Patnck Tai(他极富技巧地帮助我建立了资料库系统),Pei …yiWu,Judi山Zeitlin o如果没有Chiang Yunll; … chen、韩明、Kam TakSing(本书的满人姓名表是他编制的)、罗丽达、Beata Tikor、ana WanS、YanS; Jeou 等给予的协助,本项目是难以完成的本书地图由PaLMcDowell绘制,索引则由Olive Holrms编制,我谨在此致谢。哈佛大学出版社的Elizabeth Gretz从事编辑工作时从来便既有见地,又对作者极富同情心。所有这些朋友使我得以免犯很多错误,但如果书中仍存在错误的话,当然应由我负责。我的妻子MaryL。SmiLh以批判性的眼光阅读了书稿,并给我以极大的鼓励。本书是献给她的——尽管这与她的贡献相比是太微不足道了。
  孔飞力
  1990年1月


译者后记
  《叫魂。1768年中国妖术大恐慌》所讲述的是一个关于“盛世妖术”的故事。套用国内出版界朋友们的一句行话,这是近年来美国汉学研究中出现的一本“大书”。
  在中国的千年帝制时代,清高宗弘历(乾隆皇帝)可谓空前绝后的一人。在他治下的六十余年间,经顺治、康熙、雍正三朝而建立并巩固起来的大清帝国达到了权力与威望的顶端。然而,正是在弘历治下的盛世似乎达到了登峰造极之时,整个大清帝国的政治与社会生活却被一股名为“叫魂”的妖术之风搅得天昏地暗。在1768年(乾隆三十三年)由春天到秋天的那几个月里,这股妖风竟然冲击到了几乎半个中国,其影响所及,小民百姓为之人心惶惶,各级官员为之疲于奔命,皇帝陛下为之寝食不宁。于是,人们不禁要问:既为盛世。何以会妖术横行?仔细读过这个故事,不禁又会问:从历史的角度来看,这个故事到底有什么意义?在二百多年后的今天再来讲述这个故事,又能令生活于今天的人们得到怎样的启示?在我们看来,这正是《叫魂》这本书使人觉得可读和耐读的地方(尽管人们对于书中关于历史事件的理解与解释是会有见仁见智之处的)。读这本书,是在读历史。但每每又会让人联想到自己所亲身经历过的许多事情——至少我们在翻译此书时常常是有这样的感觉的o孔飞力教授是美国及西方中国史研究领域中为人们所公认的一位大家。他于1964年在哈佛大学获得博士学位,是国内读者所熟悉的费正清教授的高足。1977年,当费正清教授从哈佛大学荣退后,孔飞力教授便由已任教十多年的芝加哥大学转回母校接替费正清留下的空缺,一直任教至今。他曾担任过芝加哥大学远东语言文化系主任、哈佛大学费正清东亚研究中心主任、哈佛大学东亚研究委员会主席;获得过包括古根汉姆学术研究奖在内的多种学术荣誉;并是美国艺术人文科学院院士。
  孔飞力教授并不属于那种“著作等身”的学者。事实上,在他迄今三十余年的研究写作生涯中,他只出版过两本专著。一本是写于七十年代初的《中国帝制晚期的叛乱及其敌人》(此书中译本于九十年代初由北京的一家出版社出版),另一本便是我们现在翻译成中文的这本《叫魂》。这两本书出版后,都在美国历史学界引起了极大反响,普遍被人们认为起到了开学术研究风气之先的作用。《中国帝制晚期的叛乱及其敌人》一书将政治军事史研究同社会史研究结合起来,对促成近代中国国家与社会巨大变化的内在历史动因进行了探讨。《叫魂》则表现出了一种更为宏犬的学术视野,在构建以“叫魂一案为中心的“大叙事件的过程中,在方法论的层次上将社会史、文化史、政治史、经济史、区域分析、官僚科层制度分析以及心理分析等研究方法结合在一起。此书于1990年出版后,获得了当年的“李文森中国研究最佳著作奖”o我们两人在美国大学教授中国历史课的时候,都曾以《叫魂》作为学生的必读参考书,颇受学生欢迎,并因而萌生了将此书译成中文,介绍给中国读者的想法。尽管我们自己都有着极为繁重的教学任务与早已排得满满的研究写作计划,我们最终还是决定担负起将《叫魂》一书译成中文的工作。我们采取了分工合作的方法,由陈兼翻译第一至第五章,刘昶翻译第六至第十章,然后两人分别校阅对方所译章节,最后由陈兼对全书译文进行统校。
  但是,在翻译的过程中,我们竟时时感到承担靠译此书也许是一个“错误”。《叫魂》不是一本好译的书。尽管我们都是历史科班出身(但并非专治清史),在国内及美国大学历史系也都已任教多年,但在翻译此书时,仍然感到十分吃力,孔飞力教授写作此书时大量引用了清代的文献档案资料,在论述过程中,又在娓娓道出一段段曲折希奇的故事的同时,将它们同自己对于种种社会科学理论的理解与一种深刻的历史人文关怀糅台在一起,以极为生动精巧的英文写成了这本书。要以流畅的中文忠实地反映出原书的意思与风格,真是谈何容易!我们在翻译此书时,对原文与译文都反复推敲,可谓殚精竭虑,自以为是尽了力量的。经过两年多的努力,译文最终是完成了,但其中定然会有许多不妥乃至不达之处,我们只能诚恳地期望读者诸君予以批评教正。
  在完成本书翻译的过程中,我们得到了很多友人和同行的帮助。孔飞力教授为我们提供了大量清官原始档案的复印件,并认真解答了我们的许多问题。姚平教授和陈之宏博士仔细阅诿了部分章节的译稿,并提出了不少可贵的修改意见。胡少华和李迪两位先生在担任译者之一的研究助手期间,做了许多具体甚至琐碎的服务工作。此外,我们还曾得到林满红教授和韩书瑞(Susan Naquin)教授及时提供的帮助。我们谨在此深表谢意。
  刘昶
  1998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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