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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白玉老虎-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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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活人为什麽要睡到棺材去?是不是因为别人已将她当作个死人!瞎子脸上全无表情,谁也看不出他心里在打什麽主意。可是只是要能见到无忌,就算要她死,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她睡了下去,睡进棺材里。

'20'正文 第二十章 活 埋

  棺材的盖子已经盖了起来,接着,棺材就被抬起。
这瞎子难道准备把她活埋?凤娘还是很清醒,恐惧总是能令人清醒。她感觉到抬棺材的绝不止一个人,抬得很平稳,走得很快。
活埋开始的时候,他们走的路还很平坦,然後就渐渐陡峭。
虽然躺在棺材里,她还是可以感觉到愈来愈冷,显见他们是在往上走,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算来已经接近山顶。
但是他们并没有停下来,走的路却更奇怪,有时向上,有时很直,有时很曲折。
听他们脚步的声音,有时彷佛走在砂石上,有时却是坚硬的石块。
外面的气温忽又转变,变得很温暖,彷佛走入了一个岩洞里。
又走了一段路,外面忽然传来几声奇怪的响声,彷佛岩石在磨擦,又彷佛绞盘在转动。
棺材虽然盖得很严密,却还是有通风的地方,她忽然嗅到了一种芬芳扑鼻的香气。
这时候棺材已被轻轻的放下,好像是放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
如果他们准备活埋她,为什麽要走这麽一段路,选在这里?
这里究竟是什麽地方?
四下很安静,听不到一点声音。
她躺在墨黑的棺材里等了很久,外面还是没有动静,她敲了敲棺盖,也没有回应。
把棺材抬来的人放下她之後,就似已悄悄的退出去。
她又等了半天,终於忍不住把棺材的盖子抬起,外面果然没有人,连那瞎子都不见了。
她用力移动棺材,坐了起来,就发现自己彷佛已进入了一个神话中的梦境里。
就算这不是梦,这地方也绝非人间。
这是个用大理石砌成的屋子,四面挂满了绣满金红的大红锦缎,门上挂着织锦的门帷。
在屋子的正面,有一个彷佛是天然洞穴一样的神龛,里面却没有供奉任何菩萨和神祗,只摆着一柄剑。
剑身很长,形式很古雅,绝没有用一点珠宝来装饰。和四面的华丽显得有点不衬。
难道这柄剑就是这地方主人信奉的神屋子里灯火辉煌,灯火是从许多盏形样奇巧的波斯水晶灯中照射出来的!
几上的金炉中散发出一阵阵芬芳扑鼻的香气,地下铺着很厚的波斯地毡,花式如锦绣,一脚踩下去,就像踩在春天柔软的草地上。
凤娘虽然也生长在富贵人家,却从来也没有看见过这麽奢侈的地方。
惊奇使得她几乎连恐惧都忘记了,她一面看,一面走,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叫。
她又碰到了一口棺材。
一口用古铜铸成的棺材,一个人笔笔直直的躺在棺材里,双手交叉,摆在胸口,雪白的衣裳一尘不染,惨白枯槁的脸上更连一点血色都没有,看来已死了很久。
她是被人用棺材抬进来的,这里居然另外还有口棺材。
难道这地方只不过是个华丽的坟墓?
凤娘只觉得手脚冰冷,一种出於本能的反应,使得她想找样东西来保护自己。
她想到了那柄剑。
她转身冲过去,手指还没触及剑柄,忽然听到一个人说.";那柄剑碰不得?";声音冰冷而又生涩,赫然竟像是从那口古铜棺材里传出的。
凤娘吓得全身都已僵硬,过了很久,又忍不住回头去看棺材里那个死人竟已站了起来,正在用一双水晶灯般闪砾光亮的眼睛看着她,一字字道";除我之外,天下没有人能动那柄剑?";他的声音中带着种令人绝不能相信的慑人之力:";谁动谁就死?";凤娘道:";你……";
这人说道:";我不是死人,也不是僵。";
他声音里又露出尖锐的讥讽:";有很多人,都认为我已经死了,可惜我还没有死。";凤娘舒了口气,忍不住问道:";这地方是你的?";这人道:";你看这地方怎麽样?";
凤娘喃喃道:";我不知道,我简直不知道应该怎麽说。";她想了想,又道:";我也没有到皇宫去过,可是我相信这个地方一定是比皇宫更漂亮。";这人忽然冷笑道:";皇宫?皇宫算什麽?";
皇宫的华丽帝王的尊贵,在他眼里看来,竟算不了什麽。
凤娘忽然鼓起勇气,道:";我有句话要问你,不知道你肯不肯告诉我。";这人道:";你问。";
凤娘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这人沈默着,慢慢的转过身,去看挂在棺材外面的一幅对联";安思不动如大地,静虑深思似秘藏。";凤娘反覆看了几遍,苦笑道:";我看不懂。";
这人道:";这是地藏十轮经上的两句经文,地藏菩萨因此而得名。";凤娘吃的看着他,道:";难道你就是地藏菩萨?";这人缓缓道:";这两句话虽然是佛经上的,但是也包含着剑法中的真义。";他的眼睛更亮:";普天之下,能懂得这其中真义的,只有我一个人。";凤娘还在等着他回答刚才的问题。
这人又道:";这里就是地藏的得道处,他虽然得道却决不成佛,而是常现身地狱中。";他的目光忽又黯淡:";这二十年来,我过的日子,又何尝不像是在地狱中。";凤娘道:";那麽你……";
这人终於回答了她的问题:";我不是菩萨,但是我的名字就叫地藏,其他的都不必知道,知道了对你没有好处。";凤娘不敢再问了。
她已看出这人一定有段极悲惨的往事,他的身世来历一定是个很大的秘密。
这人彷佛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麽多的话了,彷佛忽然觉得很疲倦。
凤娘正想问他:";是不是你要那瞎子送我来的?无忌的人在那里?";他却又躺入棺材,闭上眼睛,双手交叉,摆在胸口,连动都不动了。
凤娘不敢惊动他。
别人需要休息睡眠的时候,她从没有因为任何原因去惊动过任何人。
她坐下来,眼睛看着这屋里两扇挂着织锦帘帷的门。
她很想出去外面看看,可是,这是别的人家。
她从来没有在别人家里随便走动过,不管是谁的家都一样。
她当然也不能就像这麽样坐在这里得一辈子。
幸好瞎子又出现了。
他掀起那织锦门帷走进来,只说了一个字:";请。";这个字就像是某种神奇的魔咒,让凤娘不能不跟着他走。
门後是另一个梦境,除了同样华丽的布置外,还多了一张床。
瞎子道:";从今天起,这间房就是你的,你累,可以睡在这里,你饿了,只要摇一摇放在床头的这个铃。随便你想吃什麽,都立刻有人送给你。";他说的就像是神话。
每个人都难免有好奇心,凤娘忍不住问:";随便我要吃什麽?";她想到了逸华斋:";如果我想吃逸华的酱肘子呢?";瞎子用事实回答了她的话,他出去吩咐了一声,片刻後她要的东西就送来了。
凤娘不能相信:";这真是从京城逸华买来的?";瞎子道:";逸华斋的酱肘子,已经不是真的,他们那个铁锅和原汁,已经被我用九千两银子买来了。";凤娘道:";荀不理的包子呢?";
瞎子道:";在那里做包子的大师傅,多年前就已在我们的厨房里。";听起来这也像是神话,却绝对不是谎话,这至少解释很多本来无法解释的事。
凤娘道:";我并不想知道荀不理的大师傅在那里,我只想知道无忌在那里?";瞎子道:";等到你应该知道的时候,你就会知道的。";他死灰色的眼睛里一片空茫,也不知隐藏了多少秘密。
凤娘没有再问。
她是个很懂事的女人,她知道世上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都要等待时机。
如果时机未到,着急也没有用。
但是她却可以问:";你为什麽要花九千两银子去买个铁锅?";瞎子道:";我买的不是铁锅,是那一锅陈年的卤汁。";凤娘道:";我知道那锅汁很了不起,据说就算把一根木头放下去卤,吃起来也很有味道。";瞎子淡淡道:";我们卤的不是木头,是肉。";
凤娘道:";你花了九千两银子,为的就是要买那锅汁来卤肉?";瞎子道:";是的。";
如果是千千,她一定会问:";你们是不是想开家酱肉店,抢逸华斋的生意。";凤娘不是千千,所以她只问:";为什麽";。
瞎子道:";因为我的主人随时都可能想吃。";
凤娘道:";你为什麽不去买?";
瞎子道:";因为就算是骑最快的马,昼夜不停的奔驰,也要二三十个时辰才能买得回来。";凤娘道:";你试过";
瞎子道:";只试过一次。";
凤娘道:";那一次你就连那锅卤汁也买回来了?";瞎子道:";是的。";
凤娘道:";只要是你主人想吃的,你随时都有准备";瞎子道:";是的。";
凤娘道:";如果他想吃……";
瞎子冷冷道:";如果他想吃我的鼻子,我立刻就会割下来,送到他面前去。";凤娘说不出话了。
瞎子道:";你还有什麽事要问?";
凤娘终於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想问这些事。";瞎子道:";我知道你真正想问的是什麽。";
凤娘道:";你知道?";
瞎子道:";你想问我,他究竟是谁?怎麽会有这麽大的权力?";凤娘不能否认。
她忽然发现瞎子虽然连眼珠都没有,却能看透她的心。
瞎子道:";你是个很有教养的女人,很温柔、很懂事,从来不会说让人讨厌的话,更不会做让人讨厌的事,为了别人你宁可委屈自己。";他居然也叹了口气,又道:";像你这样的女人,现在已经不太多了。";这本来是句恭维赞美的话,可是他的口气中却带着种说不出的悲伤惋惜。
他那双什麽都看不见的眼睛里,彷佛已看到了她本来的不幸。
做。
这瞎子第二次进来的时侯,已经是两天之後了。
凤娘并不能确信是不是真的过了两天,这地方无疑是在山腹里,根本分不出昼夜。
她只知道屋角那铜壶滴漏,已经漏出了二十几个时辰。
她觉得很衰弱。
因为她没有吃过一粒米一滴水。
虽然她知道只要摇一摇床头的铃,就可以得到她所想要的任何饮食。
可是她没有碰过那个铃,这屋里任何一样东西她都没有碰过。
虽然门没有锁,她只要掀开那织锦的帷帘,就可以走出去。
可是她宁可待在这里。
因为她从来不愿做她明明知道做了也没有用的事。
虽然她很温柔,很懂事,很能够委屈自己,可是她不愿做的事,也从来没有人能勉强她去瞎子彷佛又在";看";着她。可是这一次他也看不透她了。
凤娘对他还是很温柔,很有礼,一看见他就站起来,道:";请坐。";瞎子没有坐,却掀起了门帷,道:";请。";
凤娘并没有问他这次准备带她到那里去,对任何事她好像都已准备逆来顺受。
她走出这扇门,就看见那个自称为";地藏";的白衣人已在厅里等着她。
桌上摆满了丰富的酒菜,两个石像般伺候在桌旁的昆仑奴,手里托着个很大的金盘,堆满了颜色鲜、成熟、多汁的水果,有并洲的梨、莱阳的枣、哈密的瓜、北京的石榴、南丰的蜜橘、海南岛上的香蕉和菠萝蜜。
他坐在饭桌旁,虽然没有站起来,态度却显得很和气,就连那双眼睛中利刃般闪动的光芒,都已变得温和起来。
在这一刻间,他看来已不再是诡异的僵,而是个讲究饮食的主人。
他对面还有张铺着银狐皮垫的椅子,虽然是夏日,在这阴寒潮湿的地底,还是很需要的。
他说:";请坐。";
凤娘坐下来。
摆在她面前的晚餐是她生平从末见过的丰盛。
白衣人凝视着她,缓缓道:";你是个很奇怪的人,无论谁在你这种情况下,都一定不会像你这麽样做的。";凤娘笑了笑,道:";其实我什麽事都没有做。";白衣人道:";你也什麽都没有吃。";
他慢慢的接着道:";一个人如果不想吃,谁都不能勉强他,也无法勉强他。";凤娘道:";我也是这麽想。";
白衣人道:";如果我告诉你一件事,不知道你会不会改变主意?";凤娘等着他说出来。
白衣人道:";赵无忌并没有死,你迟早一定可以看见他的。";凤娘尽量在控制自己,在饭桌上显得太兴奋激动,是件很失礼的事。
白衣人道:";我保证一定让你们相见,我一生中从末失信。";凤娘什麽话都没有再说,什麽话都没有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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