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光缱绻海-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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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记得在舞台上的他，那样华丽，而耀眼，然后又是那一闪而过的吻，忽然刺痛穿过了心胸。
　　“安筱珂……”他凝视她的时候，她近乎无法呼吸，可也就在靠得最近的时候，她的心底隐隐泛起的，并非纯粹的快乐，而是后怕。
　　破碎的，并不美好的童年，让筱珂下意识地排斥这份触手可及的温暖，何况……她连她自己的心都未尝看清。
　　和他在一起，就如跌宕起伏在澎湃的凶浪中，她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因为远处乌云浮动，晦暗不明。
　　
　　可是直到看到他苍白而微抖的嘴唇，她更是无法直面自己的内心。
　　“我……”她抬起头来，又倏地凝滞。
　　他于她……究竟是什么人呢？
　　他于她……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我把他当做前辈，”她轻轻地，用平静如水的声音，“凌女士，您无需任何担心。”
　　凌少琼静静注视着平静如斯的少女，她的眼眸很漂亮，却透出一种让她微微皱眉的光泽，那是一种决然的……不会因外力而左右的光芒。
　　凌少琼不觉生出一份警惕，这个少女扎眼看去毫不起眼，但却似乎并不简单。她细细端详少女的脸庞，忽然意识到了曾经让她忽略的……印痕。
　　“安小姐，能否请问你的双亲是……？”凌少琼拿捏好声音的力度，隐隐带着迫力，她内心不敢置信方才一闪而过的判断，下意识地用了逼问的口吻。
　　“筱珂——！”
　　
　　安筱珂呆呆地抬眼，迎面而走来的女人，一向精致的妆容现在却粉面朝天，甚至带着毫不遮掩的倦怠之色，她手脚冰凉，直到女人走到她面前，颤抖地去抱她。
　　“妈……”
　　她闭上眼睛，原来从一开始，她就从来没有真正恨过这个女人，尽管从记事起，她就几乎要忘了那人的拥抱的味道，然而此时此刻，她深深地感受到那人对她的关切，因她无时无刻不感受其血脉相连。
　　“回家吧。”安世姬恍若身处不真切的梦境，就在她把女儿赶出家门后的第二天，看到报纸上的失踪报道，她立刻就发动手上所有的力量去寻女儿，却碰到了曾经的故人。
　　曾经不堪的往事，安世姬简直连回想都觉得心痛。情深不寿，何况她把所有的青春都倾泻在一场硕大的爱恋中，最终却以最不堪的结局收场，她崩溃而逃，惟有女儿，她的女儿筱珂，她曾一度想把筱珂与她之前的过往完全隔绝，
　　然而终究事与愿违。
　　
　　安世姬在接到电话说似乎在这家医院见到她的女儿，她几乎是立刻奔出门唤车赶来，唯一想做的，只是紧紧拥抱她的女儿，如找回失去的珍宝。
　　安世姬沉浸在巨大的欣喜和内疚中，却没有看到身边的凌少琼陡然凌厉的眼神。
　　“筱珂，妈妈还没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是生病了吗？哪里生病了？”安世姬忽然想起这个问题，焦急地问。
　　筱珂迟疑了下，却听到凌女皇的声音，“不是你的宝贝女儿，而是我的干儿子住院了。”
　　安筱珂觉得自己没有看错，她的一向高傲自持的母亲，竟然在一瞬间颤抖了双肩。
　　安世姬永远记得这个声音，正是这个声音，在她和林茗手牵手出现在凌少琼面前时，她听到了凌少琼发狠的诅咒：“你们别妄想会得到幸福！我凌少琼得不到的，也绝对不会让你们得到！安世姬，不妨我们等等看，到底是谁会落得悲惨的下场！”
　　安世姬缓缓站起身，倨傲的身影看上去寂寥如斯。
　　她缓慢地勾起一丝惨白的笑容，“少琼，我没认出是你。”
　　

＇正文　　（三十七）＇
　　“阿海，我说的你都听进去没有？”辛擎终于忍不住地发起了脾气，凌少琼推门进来，急忙去轻抚辛擎的胸口。
　　“你也真是的，有话好好对阿海说嘛，想必阿海是知道你的苦心的。”
　　“他、他哪里像个会替我省心的儿子？”辛擎扬起声调，指着辛海的手微微颤抖，“要是他知道，就不会不顾我的反对非要进演艺圈！就不会死也不肯继承集团！要不是上次少琼你出面，他是不是连我这个当爸都不要了？好，真是好儿子啊……”
　　“父亲，不是我不想做你的儿子，而是你潜意识自己造出个符合你全部心愿的儿子，很可惜，那个儿子不叫辛海！”少年冷冷的，颀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在床单上弹奏着。
　　
　　“……”一阵可怕的静默。
　　“那刚才的女孩又是怎么回事？”辛擎盯着辛海，“我可没听说你交了女朋友。”
　　辛海的手指一僵。
　　他缓缓勾起唇角，“您放心，您儿子还没想到要瞒着他老子搞地下恋。”
　　“那……”
　　“要交也会正大光明地交。”辛海笑得肆意，“到那时候，父亲，您可别怨各大报纸媒体都刊发您儿子的恋情新闻就是了。”
　　“你！”辛擎气得不打二处。
　　
　　“好了阿擎，让阿海好好休息吧。”凌少琼警告的眼神终于让辛擎安抚了下来。
　　“这个孩子……”辛擎走出门时深深叹了口气，“什么时候能让我省心啊？少琼你看他，一见我就要跟我顶嘴，我……”
　　“我让你来看阿海，不是为了让你们好好沟通一下么。”
　　辛擎沉默了下，略带沧桑的男人的面孔浮上了哀伤的表情。
　　“阿擎……”凌少琼忽然出声，“有关那个女孩子……”
　　
　　“怎么了？”辛擎抬起头，他和少琼年轻时相识，那时他们还都只有二十多岁，商场的拼杀，他们并肩作战，把凌氏和辛氏打造成金融圈的两大巨擘，这份情谊，一直深深地拴着两家，他敏锐地察觉到，少琼的不对劲。
　　“我刚才才发现她是安世姬的孩子。”
　　“安世姬？”辛擎震得无法言语，他忽然抓住少琼，“难道她也是……”
　　“林茗。”凌少琼深深吸一口气，“是的，就是他。”
　　辛擎压低声线，声音却忍不住地受到影响，“怎么会……阿海和她……”
　　“那个女孩应该也不知道，安世姬什么都没跟她说。”
　　阴影笼罩了他们，男人的眼光忽而锐利，“现在发现……还来得及。少琼，当年的事……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凌少琼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目光温柔，“你知道我是感激你的，从以前，到现在。”
　　“现在也是一样的。”
　　“阿擎，可我不想让你为了我……”
　　“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辛擎忽然说。
　　凌少琼顿了下，在瞥到辛擎坚决的神情时终于驱除了难得一见的犹豫和柔软。“阿擎你的意思是……”
　　
　　“少琼，”辛擎仰首，男人抚摸自己手心的粗茧，“爱情，是最最虚弱不堪的东西，你看我们这些年在一起，不是爱情，却何尝失败过？只有站在最高的顶端，才能成为无坚不摧的强者！”
　　凌少琼不由自主地想到她最孤独无依时，是身边的这个看似冷漠无情的男人拯救了他，他伸手对她说，“你不应当是这样子的。”
　　“那我应该是怎么样子的？”她记得她问他。
　　那么多年后，她的本名甚至没有“凌女皇”这个称呼来得响亮，她也终于懂得他当年对她的期待。
　　
　　“何况，我怎么能让阿海娶安世姬的女儿？”
　　辛擎握紧拳头，凌少琼忽然勾起一丝笑意，她保养得细腻光滑的皮肤到这个岁数依然皎洁明亮，辛擎不由得痴了，他搂住她。
　　她低下头，伏在他的肩头，“阿海可是你的儿子，要让他屈服，可不是容易的事。”
　　“你这算是夸奖么？”辛擎低低地笑。
　　“所以我们得从长计议……不是么？只要阿海退出演艺圈，他就不得不回到辛氏。”
　　男人脸上的笑意渐渐扩大，“少琼，果然只有你懂我。”
　　凌少琼却无声地叹气，“血气方刚的孩子，都以为爱情才是最值得珍惜的东西……少炫可不也是？可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再走当年我的老路……”
　　
　　“哎哟我的祖宗啊！”邵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他身上蹭，“你可真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你、你你住什么院哟！”
　　辛海无声地扫了他一眼。邵弈急忙不做声了。
　　“我要住几天？”
　　“三天。”邵弈不觉噤声，乖乖，这小子的眼光愈发杀伤力强悍了，每次邵弈被吃得死死时，他都觉得他这个经纪人当得真是太窝囊了！
　　“开电视！”辛海命令道，极力忍住心下的烦躁。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你们好，欢迎收看今天的娱乐快递。先让我们来聚集今冬即将发布的新专辑讯息。被万众瞩目的小天王辛海的新专辑依然在严密的封锁消息中，我们的记者无法逼迫其经纪人邵弈先生任何松口，现在唯独知道的只是辛海王子的将包办其中的大多数歌曲的创作，那么这是否是其专辑难产的重要原因？”
　　“别瞅我！”邵弈瞪他一眼，“我真是太冤枉了明明我这个经纪人都不知道你要唱什么我拿什么消息给那些八卦记者说啊……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我就惨了……”
　　“你最好把消息封锁得好点。”辛海桀骜冷冷地笑，“否则我可不担保我的灵感……”
　　“辛海你又威胁我！”
　　“呵呵……”辛海的注意力忽然被拉了回去。
　　
　　“而如今最确切的消息自然是风翼重新推出的少女华丽组合‘绯紫森林’，森茗蕙和韩国舞后薛紫苑的搭配将首先引爆今冬歌坛！但是最让人惊讶的，莫过于森茗蕙的原搭档，风翼的全新新人安筱珂将单飞出她的独创专辑！而且其专辑名正是原本以为早就流产的《暖色调》！那么其中和同门师兄辛海的对唱歌曲，大受好评的《夏了夏》自然也会被收入其中，不由让人对其和辛海、纪翌北的三角关系浮想联翩……而在昨日的一次通告中，安筱珂却和纪翌北同场亲密出现，丝毫不避讳绯闻，而我们的辛海王子却消失不见踪影，请问原本的护花使者去哪了呢？”
　　“……”邵弈眼睁睁地看着辛海的神色越来越吓人，急忙说，“辛海你淡定点！”
　　
　　“邵弈，”辛海忽然作声，“公司接下来的安排如何？”
　　“安排？呃……当然是推你的专辑……”邵弈忽然意识到他要问的问题，急忙说，“筱珂你不用担心啦，萧总都放话绝对力挺她的单飞，还称赞她的资质，表示公司会坚决支持她的创作……”
　　“专辑的发布时间定了么？”
　　邵弈不知道他问的是筱珂的还是他的，只好说，“你们俩的专辑发布时间是同期……”
　　“所以没办法避免了……是么。她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吧……我到现在，才懂……”
　　邵弈的心一震，少年的面容，隐没在窗前渐渐黯淡的夜色浮沉里。
　　
　　

＇正文　　（三十八）＇
　　车里化妆助理趁着堵车的时机给安筱珂补妆，而另一边水柒若则拿着备忘录提醒今天的行程。
　　“上午九点半到十点半是电视台音乐节目的插入访谈，十一点是赞助商的广告宣传，下午录制综艺，结束时间不能确定，最好能赶上六点的唱片内页拍摄……”水柒若滔滔不绝地讲着重点，筱珂的眼神投向窗外。
　　倏忽之间寒流过境，即使是这个南方靠海的城市，路上的行人也都全副武装，呼出的气都能看得见白雾。
　　想起灼热的夏天，仿佛已经是很遥远的过往。
　　浮动的泡桐树影，轻盈作响的酒吧音乐，记忆里碎落一地的钢琴声，以及把自己拯救出来的，温柔的脸和声音。
　　
　　“筱珂，你在听吗？筱珂？”她醒悟过来，转头，水柒若明显带上担忧的神色。
　　“听着呢，我明白了。”
　　“最近天气冷，要记得保护好嗓子。”水柒若顿了顿，忽然说，“还有注意身体呀，现在可是发专辑的最关键时刻……”
　　安筱珂点点头，坐在前排的助理Vivi转头笑说，“是呀筱珂，都是你对专辑太完美主义了，你看‘绯紫森林’刚刚组合就赶上发专辑了，还有辛海哥，今天上午就是他的专辑发布会呀，和我们去的好想是一个地方！”
　　“别罗嗦，正经事不做却去八卦别人，真是，管好自己的工作先。”水柒若瞥了Vivi一眼，没好气地教训道。
　　“是是……”Vivi缩回头去，然后打开了车内广播。
　　轻微弥漫的前奏，继而是一个让人轻易沉迷的声音：“我是辛海，这首《星坠深海》，是献给一个女孩，希望失去了重要东西她，能够快乐。谢谢。”
　　她恍若未闻。
　　那行刺眼的字，刀刻一般烙印在心头。
　　赠给——我最爱的浅浅。
　　
　　她有近一个月都没有再和辛海单独相处，在安世姬抱住她泪如雨下的瞬间，她就原谅了这个看似自私而不合格的母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