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女奇缘-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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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不曾见着我的谕帖,从那里遵起?〃 公子道:〃 儿子想除此也别无办法,所以就大胆作主这样办了。〃 老爷道:〃 这倒难为你了,只是我计算,多也不过二千余金,终究还不足数。假如并此而无,且慢慢的凑罢了。〃 公子道:〃 据现有的数目,大约也敷衍着够了。〃 老爷说:〃 这又是不知物力艰难的孩子话了。如今我这里才有不足千金,搭上这项不过三千金。我虽致信乌克斋,他在差次,还不知有无,便有,充其量也不过千金,连上下平色,还差千余金呢!你看着世上的银子,就这等容易。〃 公子回道:〃 儿子此番带来,约有七千金上下光景,便不候乌克斋的信,想也足用了。〃 老爷听了这话,把脸一沉,问道:〃 阿哥!你在那里弄得许多银子?我平生于银钱一道,一介不苟,便是朋友有通财之谊,也须谊可通财的,才可作将伯之呼;你若借了这事,向亲友各家,不问交谊,一概的沿门托钵,摇尾乞怜起来,就大不是我的意思了。〃 公子此时心下一想,事到其间,也不得不说了;况且父母跟前,便是自己作错了事,岂容有一字欺隐?莫如直捷痛快的尽情一吐,便是有干严怒,也合受一场教训。便回道:〃 并不曾求着亲友,只是这桩事,说来头绪也乱,情节也多,先得求父亲不要吃惊、着急、生气,容儿子慢慢的细禀。〃 说着,便跪了下去。安老爷平日虽是方正严厉,见这等娇生惯养一个儿子,为了自己,远路跋涉而来,已是老大的心疼,只是有见于〃 爱之能勿劳乎〃 和那〃 玉不琢,不成器〃 的这两句话,不肯骄纵了他;今又见他如此,此番为我出来,这是天理人情,无所谓错;况又受了这场掀天风浪,难道我还责备你的举动,满面凄惶,更加不忍,且料其中必另有一段原故,却也断想不到公子竟遭了这等一场大颠险。
当下向公子道:〃 你不必慌,只管起来明明白白的说。〃 公子方才站起身来,从家中得信起身,一直到今日到店止,照方才回太太的话,应节省的节省,应加详的加详,并和张金凤联婚一段,一字不落,也都据实的禀了他父亲。书中交代清楚,严父慈母,其性则一,其情不同;况且这位安老爷又是才学说三者兼备的人;当公子说的时节,便不肯用话打他的岔,默默凝神静气听去,但见他听着,忽而摇头,忽而点头,忽而抬头,忽而低头,那心里大约是惊一番,喜一番,感一番,痛一番,一直等他把话说完了,才透过口气来,不由得一阵酸心,两行热泪。公子也鸣呜咽咽惶恐个不住。安老爷定了一定,长出了一口气,才向公子道:〃 这桩事我都是明白了,你想我听着,怎能够不惊!到了此时,却急也无益,更无气可生,只是苦了你了。你如今不必害怕着忙,听我告诉你,你此番为我出来,这是天理人情,无所谓错;况又受了这场掀天风浪,难道我还责备你不成?然而这事,却是都由你少不更事而起。你想这条路,带着若干的银子,便华忠跟着,且难保无事;何况你孤身一人,以致险遭不测。你想,倘然果遭不测,不但你成了罪人,连我也是个罪人了,比起你给我送银子来,孰轻孰重?及至你在店里,遇见那个什么十三妹女子,却纯是你不学无识了。方才听你说起那情景来,她句句话与你针锋相对,分明是豪客剑侠一流人物。岂为' 财''色' 两字而来?你千不合,万不合,不合那一走。这就是叫作' 吉凶侮吝,生乎动' 了哇!
再讲到那骡夫、和尚,原是天理人情之外的事,也难怪你见不及此;只是果然不走,这祸又从何而来呢?至于你受那十三妹的金银,允那张金凤的姻事,这两桩事,你自己以为大错,我倒原谅你。
何也?圣人说:' 观过知仁' ,原不尽在' 党' 字上讲。当那进退维谷的时候,便是个练达老成人,也只得如此,何况于你?
又何况你心里还多着为我的一层!倒是我作老家儿的不曾荫庇到你,转叫你为我先受了累了,这是我心里难过的去处。如今这项金银,也还算得从义路而来,此时也无法不受,况且我也正用得着。竟是用了她的,成全了那女子一番义举和你一片孝心,我们再图后报。那张姑娘,方才听你说来,竟是天作之合的一段姻缘,你可不准嫌她父母乡愚,嫌她鄙陋,稍存求全之见,如今竟是以前言为定,都等我完了官事出去,给你们作合,想来你娘没什么不肯的。〃 公子听一句,应一句,紧记了母亲的话,且慢说方才放定的一层;今听安老爷如此一问,乘势回道:〃 看母亲的光景,也以为必当作合,但不得父亲的话,只不好就定,还叫儿子请示。〃 老爷说:〃 那更好了,你略歇歇儿,就先回去,把这话说给你娘听。并致意你岳父岳母,叫他二位好放心,我也无可为难着的了。〃 安公子听完了话,一切得了主意,心里一想,暗道:〃 我安骥修了几生,有多大造化,得这样劬勤复育的二位老人家。〃 想到这里,转不禁痛定思痛,感深而泣。安老爷道:〃 这又哭什么?不必哭了,再哭,就叫我着急了。〃 公子这才收了泪痕,换出笑脸,详问父亲的起居眠食。老爷说:〃 你此时且不必絮叨,把方才的话回去说了,就换了衣裳来,跟我吃了饭,今日就在此住,我还有话说呢!
你丈人那里,我请程相公替我陪去。〃 公子领命退出,本是雇了个小轿来的,就坐了那小轿飞奔回店。见了安太太,不及细说,笑嘻嘻的道:〃 我父亲没生气,都依了。〃 安太太道:〃 我早晓得了,我只管那叫你去,到底不放心,打发人跟了听去,回来回了,我都知道了。这好极了,你去陪你丈人吃饭去罢。〃 公子又把父亲还叫回去,并请程相公陪着的话回明,忙忙的换衣回去,他父子方才得说一番无限离情,叙一番天伦乐事。
那张老有程相公在那里陪着,一个讲的是抄誊缮写,一个讲的是耕种耙锄,说了一晚,也不曾说到一处。那张太太是提着精神,招护了一双女儿、女婿,到了这里放了心了。晚饭又多饮了一杯,更加村里的人儿,不会熬夜,才点了灯,就有些上眼皮儿找下眼皮儿,打了一个呵欠说道:〃 要不,咱睡罢!〃 张姑娘正要和婆婆多亲热一刻,说:〃 我还不困呢,妈先睡去罢!〃 那婆儿更无谦让,过西间去,脱了衣裳,躺下就睡了。
这里安太太叫张姑娘上了炕,才细细的问她家乡路上一切闲话。
说到路上,那张姑娘不住的十三妹姐姐长,十三妹姐姐短,安太太这才知道,那位救命的姑娘叫作十三妹。张姑娘又把十三妹的形容举止,并定亲以前,怎样先私下问她许多的话,都倾心吐胆的告诉了婆婆。安太太更是心感,因说道:〃 这位姑娘,不要真是位菩萨转世罢!只是你们受了她的好处,还当面给她道了个谢;我可那里谢她一声去呢?我方才心里许了个愿,等十五日在天地前,上个满堂供,焚个满斗香,一来答谢上天,报咱们父子婆媳完聚的天恩;二来祝赞着那十三妹姑娘增福延寿,将来得个好婆婆,好女婿;我还打算另设张桌儿,望空遥拜她一拜,心里才过得去呢。〃 张姑娘道:〃 这个只怕使不得。她和媳妇结了姐妹,在婆婆看着,也是孩子一样,这一拜她断当不起。媳妇倒有个见识,媳妇本也有个愿心许下,给她供个长生禄位,早晚礼拜,愿生生世世和她托生一处。婆婆想着使得使不得?〃 安太太听了,说:〃 很好。〃 又说:〃 是这样,咱们娘儿们,都是十五那天还愿。〃 婆媳二人,又谈了许久,听了听,那天已交四更,才各归寝。
读者,看这回书把上几回的事,又写了一番,不觉得有些烦絮拖沓么?却是不然,在我作者,虽不过是照事实描写,却别有一段苦心孤诣。这野史稗官,虽不可与正史同日而语,其中伏应虚实的结构也不可少;不然,都照宋子京修史一般,大书一句了事,虽正史也成了笑柄了。非这番找足前文,不成文章片段,并不是我消磨工夫,浪费笔墨,也因这第十二回,是个小团圆,是《儿女英雄传》的第一番结束。正是:好向源头通曲水,再从天外看奇峰。
后事如何?下回书交代。
第十三回 敦古谊集腋报师门 感旧情挂冠寻孤女
这回书接着上回,表的是安公子回到店里,把安老爷的话,回明母亲并上复岳父岳母,大家自是异常欢喜,张姑娘心里益发佩服十三妹的料事不差。那张老自有程相公照料,安公子便忙忙的换了家常衣服,赴县衙而来。那些散了的长随,还有几个没找着饭主,满处里打游飞的,听见少爷来了,又带了若干银子,给老爷完交官项,老爷指日就要开复原官,都赶了来,借着道喜,要想喝这碗旧锅的粥。老爷见这班人,本无人味,又没天良,一个个善言辞去。内中只有个叶通,原是由京带出来的,虽也是个长随,因他从幼也读过几年书,读的有些厌气,自从跟了安老爷,他便说从来不曾遇见一位高明浑厚的老爷,立誓不再投第二个主人。安老爷给他荐了几处地方,都不肯去,甘受清苦;老爷见公子无人跟随,叫他且伺候公子。恰好赶露儿也赶到了子,安老爷因他误事,正要责罚,吓得他长跪不起。
只得把刘住儿到家,一时痛亲,昏聩忘说,后才想起,随即赶来的话回明。
老爷见其情有可原,仍派他跟随公子。说着摆上饭来,又有太太送来几样可吃的菜,并下马面,原来安老爷酒量颇豪,自己却不肯滥饮,每饮总以三五杯为度,因向公子道:〃 我喝酒,你只管坐下先吃饭,不必等我。〃 公子便搬了个座儿,坐在横头。
一时吃饭漱盥已毕,安老爷便命他对坐细谈。总问了问京中家里一切情形,因长吁道:〃 我读书半世,兢兢业业,不敢有一步偷闲取败,就这' 迂拙' 两个字,是我的短处,不想才入宦海,就因这两个字上误事。几乎弄得身名俱败,骨肉沦亡。今自幸得我父子相聚,面且官事可完,如释重负,这都是上苍默佑,惟有刻刻各自修省,勉答昊慈而已。至于你没出土儿,就遭了这场颠沛流离,惊风骇浪,更自可怜。又安知不是我家素来享用稍过,福薄灾生,以致如此。经此一番,未必非福,此时都无可说了。只是我方才细想,你在那能仁寺遭的这场事,那班和尚伤天害理,为天理所必诛。无所谓冤。这等一女子,取义成仁,仁至义尽,无所谓孽,我们心里便无所过不去;我只虑地方上弄了这等一桩大案,倘然遇见个廉明官儿查究起来,倒是一桩未完的心事。〃 公子说:〃 这事大约无妨。前日在路上听见各店里沸沸扬扬的,传说荏平县黑风岗庙里一个和尚,一个头陀,一个女人,因为妒奸,彼此自相残害。经本县的一位胡县官访查出来。那地方上百姓,也有受过和尚荼毒的,人人称快,各感念那位胡县官,都称他作青天太爷。〃 安老爷说道:〃 此所谓齐东野人之语也。〃 那时叶通正在那里伺候老爷吃饭,便问道:〃 这话大约是真的。〃 老爷道:〃 你又怎么晓得?〃 叶通道:〃 这里的二府,就和荏平的这位胡老爷是儿女亲家。奴才有个舅舅跟胡太爷,昨日打发来看姑奶奶,他也是这等说。还说胡太爷因此上台见重,说他留心地方公事,还保个卓才了呢!〃 老爷听了,不禁大笑说:〃 这可叫作天地之大,无所不有了。若果如此,不但那女子可以远祸,我们也可放心。〃 公子答应了个〃 是〃 ,就趁势回道:〃倒是儿子这里另有件未完的心事。〃 老爷忙问,〃 何事?〃 公子便把失了那块砚台的话说出来。老爷先说了句:〃 可惜。〃 便问:〃 怎的会丢了?〃 公子道:〃只因正在贪看十三妹在墙上题的那折词儿,她又催促着走,一时匆匆的便遗失了。〃 老爷问:〃 又是什么词儿?〃 公子见问,便从靴掖里,把自己记下的个底几掏出来,请老爷看。安老爷看了一会,说道:〃 这个女子好生奇怪,也好大神通;你看她这折《北新水令》,虽是不文,一边出豁了你,一边摆脱了她,既定了这恶僧的罪名,又留下那地方官的出路。看她这样机警,那砚台必不肯便落他人之手,只她那词儿里的什么' 云端' 、' 云中' ,自是故作疑人之笔。她究竟住在何处?你自然问明白了。〃 公子道:〃 也曾问过,无奈她含糊其词,只说在个上不在天、下不着地的地方住,并且儿子连她这称呼,曾留心问过;问她这' 十三妹' 三个字,那是排行,还是姓名?她也不肯说明。〃 老爷道:〃 吭!这是什么话?无论怎样,你也该问个明白,在她虽说是不望报,难道你我受了人家这样大德,今生就罢了不成?〃 公子见父亲教训,也不敢辩说她怎生的生龙活虎一般,我不敢多烦琐,只得回道:〃 将来总要还她这张弹弓,取我们那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