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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温瑞安短篇武侠-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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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僧道:“你约我今天来这里,我还以为你是找我比拼的。”

何平道:“上头是要我杀你。”

战僧道:“上头?”

何平道:“‘德诗厅’何富猛。”

战僧忽然剔起了一只眉毛:“既然是他下的命令,那么阿耳伯也必……”

何平眼珠一转,道:“想必如是。”

战僧忽道:“那你是奉命来杀我的了!”

何平淡淡地道:“我为啥要杀你?”

战僧反问:“那你回去如何交差?”

何平道:“如果你真的是‘下三滥’的叛徒,我一定会杀你,但你不是,只是何富猛和阿耳伯他们要杀你而后快而已!而且这只是‘德诗厅’何老大的意思,如果是‘至尊无上’何必有我的命令,我可就不能违抗了。”

战僧道:“那你约我来这绝顶山、天为峰干啥?”

何平道:“我想劝大师兄回去。”

战僧道:“回去?哪里?下三滥?”

何平道:“如果大师兄愿重返何家,小师弟愿为唱道。”

战僧断然道:“不必了。回去跟那些人同流合污、勾结金贼,谢了。‘下三滥’何家幸亏就有你这些人在,否则,早教我灭了。”

何平怫然道:“如果你敢攻打何家,我不自量力,也会跟你力抗到底!”

战僧道:“我杀的就算是排斥你的人也不行?”

何平也决然道:“除了蟑螂老鼠,谁在何家都是我何家的人!”

战僧道:“好!咱们这一回,是见上了。多年前,我们分手也在这儿,天登绝顶我为峰,我出得来,就不打算回去何家的了。我跟你,但愿为友不为敌;咱们一在江湖一在家,不负初衷,各尽其力!”

八、峰登绝顶我的天

“至尊无上,何必有我,他老人家是一个很英明、很会用人的人;”何平再次的问,“你在外也流浪够了,风霜遍了,回来为何家效力吧,我可以代你跟他说去。”“他?不是他暗中把弄,‘下三滥’哪有那么多斗争,那么多败类?我宁愿当他的仇人也不能当让他瞧不起的人!”战僧断然的道,“你可以不满意,但我要的是一条完全是我自己的路。”

何平颓然道:“你的路,很不好走。”

战僧道:“但那是我的路。”

何平道:“这些年来,你一直跟我不同路、不同道。”

战僧道:“也许我们是同途异路、殊途同归。”

何平道:“本来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你只愿你行你道,只留我自行寂寞长路了。”

战僧沉重、诚挚的道:“小师弟,这些年来,你我一直就是不同的人、不同的际遇。你一上来就受人嘉许、为人赏识、有人支持、让人襄助,你玉树临风、泱泱气派;我呢?我是过街老鼠、动辄得咎,犯了事,必归我名下,做对了,无人理会。所以我破教出门,入了邪道,只要心存正义,根本就不理会有没有告诉、认可。你是台面上的人物,光大何家,照顾晚笑,都全仗你了。”

何平道:“大师兄,其实,我也羡慕你能够独战江湖、漂泊天下、无拘无束、闲云野鹤。我办不到。你在邪道,却为正义而战;我在正道,却身在下三滥。”

战僧呵呵的取笑他道:“哈哈,咱们一个改邪归正,一个改正归邪——虽说各有各的缘福,牵强不得;但比起你来,我还是痛快写意多了!”

何平淡淡一笑问:“有一天,我们也会正邪合一吧?”

战僧剔起了一只浓眉:“哦?那恐怕先得神魔大火拼一番了——”

遂而正神问:“师弟,你侧身‘下三滥’,所持的大概也是这点大志,图的不外也是有一天能摧陷廓清,重整何家门户,逐鹿天下吧?”

何平祥和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几可令人震怖的坚毅之色来:“正是,我也等待这一天。可是,在这一天未来之前,我要做出许多忍耐,甚至许多牺牲。大师兄,你在江湖,正有天登绝顶我为峰的豪概;而我,人在何家,也有峰登绝顶我为天的抱负。”

两人相视大笑。

庙瓦为之轻颤。

尘埃抖落。

何平在笑声将歇时抽刀。

抽刀之手势甚美。

刀势甚轻。

刀作一声轻吟。

刀略绯红,温柔得像美丽女子的脸。

战僧凝视着刀。

——送别刀。

——这刀为何要拔出来?

——为何拔刀?

——为什么刀要在这时出来?

——这把送别的刀,要送谁的命?

——它到底要为谁依依送别?

“其实我约大师兄来,根本就不会动手的,你看,”何平递上了刀,说:“我的刀根本已给‘大忽雷’雷马克炸毁了,如果用来跟你的蚯蚓剑交手,我只是找死而已。我倒是另外约了梁八公,就在天为峰决战,那是我和他的事,你不要插手。”

战僧这时也注意到了刀口中的裂纹,所以他断然的说:“我不插手,但刀已将断,你不能再用此刀。‘奇王’也决非省油的灯,他手上的‘风、林、火、山’,也都是辣手人物,你不能去送死。”

何平一笑:“我不用送别刀,我用什么?”

战僧道:“你用我的蚯蚓剑。”

说着,把剑递上。

何平不敢接。

迟疑。

战僧却一把夺过送别刀,并把自己的蚯蚓剑也塞入何平手里,“你还犹豫什么。你大敌当前,我的剑就是你的剑,而我的剑法都已早教了给你,你拿去用吧。”

何平接过那弯弯曲曲的剑,沉重的说:“当年,在斩经堂之役,你替我夺得了送别刀,所以,我才能在那一役一鸣惊人;今天,你又送我你的绝世名剑,我要不能以此击垮‘奇王’梁八,那就太负你厚望了。”

“你走吧,”战僧要他放心似的、有力的说,“这儿有我,决不让她伤了一发毫。”

何平握在手里如一条活蛇似的蚯蚓剑:“如果我能杀了‘奇王’,”他慎重、凝重的问:“我怎样才能还给你?”

“你一定杀得了他。”战僧的话肯定得如同泰山燕然勒石(此句原文可能有误),然后他陡地大笑起来,笑里仿佛有着浓烈的苦味,“我还会回到这里来。我想,这几天,你还是会来找我的。剑你是不必还我的了,只要你不是来取我的性命就好。”

何平的神情,很有些大惑不解,然而就在这时候,传来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好像有很多只木屐,一齐敲响了地面。

远远传来另一种念经的语间,喃喃复喃喃,满山遍是,念得甚不清楚,但仔细听去,语间固是卷宏虔诚,但却不似是一般经文,而是极其恶毒诅咒的语言,只是用一种念经文的声调念出来,就仿佛令人生起很虔诚、很肃穆的感觉。

战僧与何平均往外一张,只见天为峰的苍穹上,飘曳着数十只五颜六色、色彩斑烂、不同形状(有的像一串蜈蚣、有的像一间房子、有的书着一张凶神恶煞的人面,有的则是一只夜壶!)的风筝,都印了个“梁八”二字图案。

何平神色凝重:“梁八公来了。”

战僧也十分凝重:“风、林、火、山也来了。”

何平忽对战僧道:“这是我的仗,由我来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明里暗里帮我,但这一次,我要求你不要插手。我的仗由我来打,你的路你自己走,我有我的路。”

“好。”战僧道,“我也有仗要要。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各不相干。我只是去看,这样可好?”

何平咬咬他那薄薄而红红的下唇,道:“随你便。”

说着就行了出去。

战僧也跟了出去。

战僧与何平两人并没有打起来。

他们走出了龙虎庙之后,殿前的香炉盖子咚地给顶了开来,白发苍苍、一脸皱纹的阿耳伯,挟揪着林晚笑,站了起来。

香灰簌簌落下。

阿耳伯用手摸着林晚笑。

他早已点了林晚笑的穴道。

他摸得是那么用力,以致她完全能够感受到:那不只是欲,还有火。

——欲火!

九、宁负本门,不负天下

忍痛远比忍辱难忍,但忍辱决比忍痛难受。

林晚笑曾受过辱。

污辱。

所以她知道这男人现刻想的是什么。

他用的力量令她感到痛楚,她在痛楚中设法清醒,在清醒中设法要怎样应付这一只嗜血的禽兽因看不到一场两败俱伤而激发的兽欲!

“阿耳伯”伸手解开了她的哑穴(只是哑穴),并把她的头按到香灰里,急促喘息着说:“叫吧,我喜欢听女人惨叫。”

“他们并没有打起来。”阿耳伯嘿声道:“不过,你还在我的手里,外头还有梁八公。等我先享用了你之后,他们跟‘奇王’的交手也会有了一个结果,我有你在手里,不到他们不就范。”

然后他的手离开了林晚笑的要害,匆促的一面脱林晚笑的下裳,一面松开自己的裤子——

就在这时候,一个厉烈的声音在后头响起。

语音如同铁石,每一个字仿佛都在空气中星火四溅:

“你别想再拿林姑娘来做要胁,我可以让你穿回裤子,拔鞭一战。”

阿耳伯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如果还要挟持林姑娘,你便立刻死在这里——我说的话你可以不信。”

阿耳伯整个人都凝结了。

他从林晚笑狂喜的亮眸中看到他背后那么神一般的影子。

“喳,你已没有了蚯蚓剑。”

“但我有送别刀。”

“送别刀你不趁手。”

“你可以试试。”

“林晚笑还在我手里。”

“你的命在我手里。”

“你要是敢杀我——”阿耳伯狞笑道,“你这辈子都休想回‘下三滥’何家了。”

“宁负本门,不负天下。”战僧道,“要不是你和何富猛这等人主持‘下三滥’,滥杀门内正义之士,何家又怎会给称为‘下三滥’?你们勾结金兵,暗通西夏,里外为伥,朋比为奸,像你这种人,我杀一个和一百个都不眨眼!”

阿耳伯目光闪动、白发晃动,“好,算我怕了你了,我把林姑娘还你——”

倏然之间,他双手十指如电,已扣向林晚笑身上死穴。

(他仍然是要拿林晚笑作为人质。)

(显然的,他对力拼战僧并无把握。)

就在这刹间,林晚笑忽一张口:

喷出一口香灰。

阿耳伯眼睛一闭,就在这一霎之间,一道白光,带着艳红,就这样过去了。

他的一双手,已齐腕断去。

阿耳伯惨嚎一声,战僧一脚把他踢出庙门之外。

“别杀我,别杀我……”阿耳伯仍惨嘶不忆。

“你已经废了,在‘下三滥’里活着也只是个废物。我不杀你。”战僧收刀的时候,发现刀上的裂纹更显了,“我要杀的,是只手遮天、无法无天的何富猛!”

然后他向惊魂未定的林晚笑,用一种少有的温和,说,“后院有口井,我带你去洗把脸,好吗?”

林晚笑史匆匆洗了脸、净了身子,就说,“你怎么知道我躲在香炉里?”

战僧道:“我们都猜想你会来阻止我们的决斗的。另外,何平也料想阿耳伯一定会在这儿附近伺机伏击。所以我们格外的留心。香炉上的灰尘,留下了痕印。我和他故意离去,再由我潜回来看看:你是不是已落在他手里。”

林晚笑恍然道:“哦,那不是史诺的,而是我的。他要暗算你们,所以很谨慎,一点痕迹都不留。我匿伏是善意的,所以没打算要隐瞒得好。你这是第三次救了我。”

然后她幽幽一叹:“我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事?”

“你带我去看何平与奇王的决斗。”

“你去也帮不上忙。”

“可是他万一有事——你也帮得上忙啊。”

“好,我带你去。不然,你也不会安心的;”战僧说,“不过,你放心,奇王确是可怕的对手,但要收拾何平,决不是轻易的事。”

上得了天为峰,他们就看见何平与“奇王”梁八公的决战。

“太平门”的轻功是武林中坐第一把交椅的,而梁八公的绝招,是在于“奇”。

他童颜鹤发脸通红,头大身小四肢长,他手上的武器,时拆了一道木桥狂舞,时在溪中捞了一条鲤鱼为刀,时以他头上的一条银发为剑,出招之奇,恐怕比天马行空还要天马行空。

不过,年轻、沉着、坚忍不拔的何平,始终以蚯蚓剑法,从容应对。

一会儿,战僧和林晚笑看见何平跟一棵大树作战,一会儿又跟块大石头交手,他自己拼杀得聚精会神,但梁八公却让过了一旁,伺机偷袭。

林晚笑在远处,见此情景,诧问:“怎么会这样子的?”

战僧凝重的说:“梁八公是施展了‘障眼法’,把一木一石都变作是他,何平看到的人是幻像。”

林晚笑耽心得“哎”了一声。

——何平正好险险闪过梁八公的一记偷袭。

“你别怕,也别担心;”战僧却双眼闪着亮光,“奇王该用他的轻功和内力对付何平,他对‘下三滥’的第一流高手施展奇术和幻术而不施他的绝顶轻功,反而是以短击长。”

果然,眼看何平正专注于跟天上翱翔的兀鹰比划,但在梁八公正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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