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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断肠红-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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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微笑道:“本来没打算投宿,可是我现在临时改变了主意。”

那再好不过。

钱老实扭过头去吩咐伙计,收拾那间唯一上房。

书生却含笑站起,表示要出去走走。

钱老实忙说,要出去吃过晚饭再说,款待谈不上,一壶酒几样菜、便饭,阔别六七年,席上正好谈谈别后。

书生只婉辞推说有事情待办,真要叨扰,晚上回来以后再说,说着,人已经出了柜台,走出了门。

钱老实拦他不住,只好由他。

六七年前既来过,这地方就不会有地疏之感。

虽然那是六七年前的事,但小镇偏僻,一切都没多大改变。

书生一出“钱记老店”,便顺着南街一直往前走去。

南街尽头,拐个弯儿,是一条比南街要热闹些的街。

这条街,小镇上的人,管它叫“车马路”。

顾名思义,有车有马,无非是车水马龙,倒的确是车有马,算起来,还真不少,瞧!

整数——一辆。

而且,马还非马,是骡。

不,有马,马拴在一家酒肆门口,但那是装配齐全的坐骑,不是套车拉车的马,看上去,还颇为神骏。

马,三匹,是清一色的蒙古种。

酒肆,酒帘儿高挂,迎风招展。

像这样的酒肆,这条“车马路”上有好几家。

过往的客商在旅途上饱尝风霜,长途劳顿,路过此地,谁能够视若无睹、无动于衷、过门而不入?

这就是“车马路”为什么要比南街热闹所在。

“车马路”指西南出镇。

镇西南,举目可见青山一脉,那是“终南”。

书生本来意不在酒,可是这家酒肆门口挂着的那三匹不凡的健骑,却引得他注目,引得他动了心。

临时改了主意,进了酒肆。

这一改变主意,却让他无意中听到了个惊人消息。

嵩山少林古刹,日前发生了一桩事,这桩事,骇人听闻,传开去,能使武林人人心惊,个个胆颤,难以置信!

少林派外弛内张,已陷入了极端惊恐不安。

事,很简单。

少林镇守山门的两尊巨大石狮子,不知为何,被人以内家掌力震碎,碎得成了两堆石粉。

想想,内情绝不单纯。

除“古家堡”不算,少林数百年来,一直领袖字内,执武林之牛耳,外人虽说少林、武当共为武林中泰山北斗,但武当也和其他门派一般地共尊少林。

那倒非自弱声名,实际上自知声威、武学两不如人。

是谁吃了熊心豹胆,敢闯少林,捋虎须?

这个祸,闯得不小。

少林镇守山门的两尊石狮子,自开派至今,已数百年,在风吹雨打日曝之下,一直是完好无损。

其坚不下钢铁,谁能以掌力将其击碎,而且碎成石粉?

谁具这高身手,使高手如云的少林当时茫然无觉?

除字内有数几位人物外,别人无此功力。

但这有数的几位人物,均是当世奇侠,跟少林立两代掌教交情都不错,这几位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那么,此人是谁?

不管是谁,这总是件震撼人心的事儿。

少林包括掌教在内的几位高僧,俱皆认为这是少林劫运将至的前兆。

山雨欲来风满楼,于是,这圣洁清净怫门,自此被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这消息,透露自座上三名酒客。

这三名酒客,都是神情剽悍的黑衣大汉。

他们三个,据席狂嚼豪饮,卷袖袒胸,口沫横飞,旁若无人。

这件惊人的事说完了,桌上亦已杯盘狼藉,壶底朝天。

酒足饭饱,意阑尽兴,抹抹嘴,站起来出门。还好,留下了酒资,没有白吃。

其实,瞧他们那凶神模样,不给钱也没人敢要;敢要,那除非是寿星公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他们三个一走,书生也站了起来。

兰名黑衣大汉刚牵过马,要走。

书生已跟出了门,扬声笑道:“三位慢走,请借一步说话。”

话落,顺着“车马路”径自往西走去。

三名黑衣大汉闻言愕然,其中一名答话说道:“喂,朋友,有什么话这儿说,我兄弟还要赶路呢。”

书生回身笑道:“大街上耳目众杂,我有机密大事奉告。”

三名黑衣大汉互望一眼,发话那名,冷笑一挥手,率同翻身上马,一齐跟着书生背后缓缓驰去。

由“车马路”西端,直出小镇。

镇外,是一片荒郊,一望无垠,远处连山。

书生离镇百丈,驻步回身。

三名黑衣大汉目也控缰驻马,但却未离鞍。

居中为首那名,凶睛圆睁,深注书生一眼,道:“阁下有什么机密大事相告?

请说吧。”

书生不答,反笑问:“三位适才酒肆所言少林之事可真?”

居中黑衣大汉哈哈笑道:“事实如铁,人人皆知,这等大事,我兄弟不敢凭空捏造,无中生有,阁下问这做什么?”

“我自有用意,跟我所要奉告三位的机密大事有关。”书生点了点头,略一沉吟,抬眼凝注道:“这种事无独必有偶,少林遭逢了这惊人变故,武当、峨嵋、昆仑、华山,我想不会安然无事……”

“阁下猜得不错。”居中黑衣大汉目闪凶芒,冷然接口:“武当、峨嵋、昆仑、华山,各有变故。”

“这就对了,果然不出我所料。”书生又点了点头,道:“阁下可否相告,武当诸派又遭逢了什么变故?”

居中黑衣大汉未答,盯住书生,道:“阁下何意?”

书生皱了皱眉,道:“我适才说过,这和机密大事有关。”

居中黑衣大汉冷冷说道:“这么说来,我若不说,阁下也不告诉我们机密大事了?”

“那倒不是。”书生摇头说道:“我只是要以此事来证明我那机密大事是否确实。”

居中黑衣大汉说道:“我想先听听阁下那所谓机密大事,究竟是什么样的机密大事,值与不值。”瞧样子这人够机灵的。

书生眉条一皱,道:“阁下真要先知道?”

黑衣大汉冷然说道:“阁下多此一问。”

书生一副无可奈何神态,双手一摊,说道:“值与不值,那要看阁下评价如何了,我无法肯定,只知道机密大事,有关贵教安危……”

三名黑衣大汉霍然色变,飞快各抚刀柄。

居中那名双目暴射凶芒,沉声说道:“阁下何人?”

书生摇手笑道:“别问我何人,先答我这值与不值。”

黑衣大汉冷笑说道:“值如何,不值又如何?”

书生谈谈笑道:“值,阁下告诉我武当诸派事,不值,三位请!”

顺手一摆,流洒已极。

黑衣大汉冷笑道:“我明白了,这是条件交换。”

书生点头笑道:“也可以这么说。”

黑衣大汉眉宇间陡现阴残色:“以三对一,我以为可以不必讲条件。”

书生眉梢微挑,淡淡说道:“是友非敌,我奉劝别变友为敌,而真要动起手来,只恐阁下三位,难抵我指下一招。”

居左那名黑衣大汉突然一声怒笑:“好大的口气!”

书生望了他一眼。“话是我说的,信不信全凭三位,为友为敌也全凭……”

居左那名黑衣大汉突扬桀桀长笑,就要抽刀。

居中那名黑衣大汉陡发沉喝:“老二且慢!”

止住同伴,转往书生:“我再请教……”

书生笑了笑,道:“好说!我是谁,待会儿自当奉告,我先跟三位提个人,”

古家堡‘’白虎堂‘堂主庞天化,三位想必知道?”

三黑衣大汉脸色一变。

居中那名冷然说道:“不认识。”

“何必呢?阁下!”书生笑了,笑得很神秘。“在自家人面前来这一套,未免显得小气,难不成阁下非要我说出他是森罗十殿……”

三名黑衣大汉脸色再变。

居中那名截口说道:“阁下跟本教十王是……”

书生接口道:“情同手足,交项刎颈。”

三黑衣大汉倏敛凶态,翻身下马,改容一齐抱拳,说道:“我三人不知阁下是十王的好友至交……”

书生没还礼:“十王之友”,没还礼的必要,好好儿跟他三人站着说话,已属他三人天大的造化了。

摆摆手,道:“彼此不是外人,无须客套,阁下,现在可以说了吧!”

哪敢再问书生何许人!

居中的黑衣大汉咧嘴一笑,笑得极为窘迫,说道:“阁下海涵,事关重大,我兄弟不得不慎重……”

话锋微顿,接道:“武当真武圣迹,‘挂剑树’被人齐根震断;峨嵋金顶禁地一口巨钟,无故自鸣,不翼而飞;昆仑掌教练功不慎,突然走火入魔,下肢僵硬;华山重地一池‘九华金莲’,被人完全拔去,只剩下一池死水……”

静听之余,书生剑眉连轩,星目闪漾冷电寒芒,可惜三名黑衣大汉没人注意到。

忽地,书生他摆手说道:“够了,阁下,多谢相告,这样看来,我所要告诉三位的机密大事,是确确实实地,丝毫没错了……”

三名黑衣大汉竖着耳朵,静待下文。

书生目光轻扫,淡淡一笑,接道:“三位,各大门派,以少林为首,已经各派高手,侦骑四出,要遍查天下,誓必找出那登门示威寻衅之人,这算不算得机密大事?”

机密大事,如此而已!

各派侦骑四出,遍查天下,这乃是必然的道理,一定的举措,不移的对策!只要不是傻子,谁都会想得到。

诸大门派,派大门高,声威远震,历久不衰,哪一派甘受如此奇耻大辱而闷声不响、沉默不动?

除非是今后不打算再立足武林,称雄江湖了。

这确乎大事,但称不上“机密”。

人人都能想得到的事,还算什么“机密”?

三名黑衣大汉不傻,而且个个阴狠狡诈。

他们肚里明白,心中也难免有点失望,也老大不舒服,可是却没有一个敢形诸于色的。

只因为这书生来头大,是十王的“至交好友”。

他三人喽罗脚色,哪个惹得起那位十王?

最恼人的是,人家说了,这个情还不能不领。

居中黑衣大汉拱手狞笑,道:“多谢阁下相告之情,不过,这跟本教无关。”

哈!这下“机密大事”更是一文不值了!

跟“本教”无关。

也就是说,这一连串惊动字内、震慑武林的事,不是“幽冥教”干的。

可是书生没在意,脸上也找不出大感意外的表情。“是么?那就算了,查就让他们去查吧,跟贵教有关无关,我是不知道,相信三位比我明白。”

“说得是。”居中黑衣大汉勉强再笑:“无论怎么说,阁下总是好意,本教一样感谢。”

神色丝毫不变。

看情形,似乎真不是“幽冥教”所为。

书生面上仍未见异色,淡笑地说道:“自己人何须客套?

也许三位真的是一样地不知道,请便!“呼之由他,挥之由他,气煞人!

可是有什么办法?谁也不愿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只好认了。

“告辞了!”三名黑衣大汉翻身上马,绝尘驰去。

望着鞍上三名黑衣大汉,书生面上浮现一丝笑意,这笑意,冰冷、神秘、莫测高深…



突然腾身而起,划空疾射。

终南,有个死谷。

死谷,在终南西麓,一座危崖之下。

死谷,没明显的出口,唯一的出入口,在隐密暗处。

既有出入口,按理说,就不能称之为“死谷”。

但因这出人口在隐密暗处,知者极少,有形同无,所以一般人以“死谷”称之。

死谷,这名字听来吓人。

真能令人毛发惊然,不寒而栗,裹足不前。

这是名儿可怕。

而事实上,终南山这座死谷也确乎名副其实,是个怕人。

摄人的地方,胆子小的人,一进死谷,谁会两腿发软,直打哆嗦。

不是两条腿不争气,实在是这个地方可怕得够瞧。

谷四周,皆奇陡如削的峭壁,光滑无一物。

绝不像其他山里的峭壁那般,葛藤丛生,青苔遍布。

谷里,同样光秃秃的,寸草不生。

有的,只是满地砂石,及几块峻峨鳞峋怪石。

其实,不能说寸草木生,原本有。

那是生于峭壁下端,一个黑黝黝、深不知有几许,人来高的洞口之前,也只有一株半株,但被人连根拔去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就再也长不出来了。

这种洞口,有两个,另一个在对面峭壁下端,跟这一个遥遥相对,不偏不差。

一目了然,谷内并没有什么怕人的东西。

无论死人、白骨、毒蛇,或猛兽……

别说没有,连影儿也看不到。

然而,却就那么慑人、怕人。

却就那么能令人毛发悚然,不寒而栗。

却就能令胆小的人腿软而哆嗦。

这说不上理由。

也许,只因为谷内太空了,太静了。

那空寂气氛足能令人窒息!

但要说它使人人却步、裹足,那又似乎有点过分。

现在这死谷中就有人。

而且,还不止一个。

人,在东边峭壁下端那黑黝黝深邃的山洞内。

看不见,可听到话声。

有话声就表示有人。

话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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