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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剑气侠虹-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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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中只见一道微白的光芒电射而来,却是以钓竿上连结着的长长钓丝缠向苏探晴手中的酒壶,欲将酒壶从苏探晴的手中卷出。

苏探晴本能一转身避开钓丝,童心大起,微笑道:“区区一壶美酒如何够二人分,前辈不若就忍痛割爱吧。”仍是大口灌酒不休。

铁衣人不怒反笑:“好小子,老夫便不信夺不下这壶酒。”钓竿反拨,钓丝在空中划几个圆圈,重又往苏探晴的手腕上缠去。

林纯见铁衣人虽是含笑出手,但招数精妙,出手迅捷,那钓丝虽是细小,挥动中却带起呼呼风声,使得像是一套鞭法,看样子若是击在苏探晴身上,立时便会皮开肉绽。侧身挡在苏探晴面前,口中尚笑道:“大叔莫要生气,我家公子见到美酒就舍不得丢下了。”

铁衣人惊道:“你这小女娃子还不快闪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不知林纯亦是身怀高强武技,只恐误伤了她,钓竿去势立缓。

林纯似是对刚刚铁衣人夸奖苏探晴颇不服气,嘴里轻哼一声:“我不妨与大叔打个赌,若是大叔在我家公子喝完壶中酒之前还不能抢下这壶酒,便将那小风送与我如何?”她知道那铁衣人身处江心,难以近他身畔,又以三丈余长的钓丝出击,可谓是立于不败之地,虽然他对己方未必有恶意,却不知到底有何意图,以她与苏探晴二人联手亦未必能讨得了好。不过林纯冰雪聪明,料想此铁衣人纵然是武功高绝,但那钓丝由远距离伤人容易,想要抢下一个小小的酒壶却是难上加难了,所以方出此以己长攻敌短的激战之法。

铁衣人经林纯一激,也不动气,放声大笑:“便如此说定了。若是老夫抢下了这壶酒,你两个小娃娃可要答应老夫一件事情。”钓竿再挥,钓丝在空中旋了几个圈子,这一次却是往林纯的腰侧卷来。那长长的钓丝也不知是何材料所制,细长柔韧,在铁衣人的内力催动下十分灵活犹若臂指。

林纯不敢怠慢,巧情针织成一片针网,严密防御,再瞅准钓丝的来势,使一招“嫦娥奔月”,半尺长的银针先回勾再弹出,直往那钓丝上挑去。她的巧情针本就走得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的路子,与铁衣人钓丝中隐含的鞭法各擅胜长。

铁衣人朗然一笑:“看不出你这女娃娃竟有这么好的身手!唔,能将公孙一脉的织女针法能练到如此收放自如的地步,除了差些火候,恐怕与公孙映雪亦不分上下了。”他口中说话出手却不见丝毫放慢,手腕一沉,那钓丝本是十分柔软,却忽如长棍般抖得笔直,与巧情针硬碰一记。

林纯被铁衣人一口道破了来历,震惊不已,尚不及思索,又忽觉一股大力由针上直传而来,虎口一麻,巧情针几欲脱手,心头大骇,料不到这铁衣人的内力如此霸道,竟能强行隔空传劲。钓丝已趁她针法微乱的空隙逸出针网,仍是缠往苏探晴的手腕。

钓丝似缓实急,来势极快,苏探晴只顾着仰头将酒倒入口中,似乎根本未见到袭来的钓丝。眼见钓丝就要缠在他手腕上,刹那间却见他猛然屈膝弯腰,仍是保持着饮酒的姿式,身体却已矮了一截,已从钓丝底下钻过。

谁知那钓丝在空中犹如活物般蓦然下沉,直往苏探晴的头顶击下。苏探晴却似早有意料,脚下急退三步,钓丝堪堪从脸前掠过。这次闪避胜在时机掌握得极好,正是铁衣人招法用老不及变力之际,更是算准了钓丝长度,钓丝与鼻尖只差了半寸的距离,当真是险到毫巅。

铁衣人赞了一声:“好!”深吸一口气,内力到处,骨骼一阵喀喀响动,已然伸直的手臂竟然又暴长数寸。

苏探晴料不到这铁衣人竟能无中生有使出这一招,变起不测下闪躲不及,原本无法再前进的钓丝已缠在他的右腕上。苏探晴右肘往下一曲,宛若无骨般绕了半个圈子,从钓丝中脱开。但饶是他闪避得快,脉门仍是轻轻一麻,被钓丝尾端轻轻勾中,指尖不由一松,酒壶已被钓丝卷走。

苏探晴变招极快,轻喝一声,左手已一把抓在钓丝之上,食、中、无名三指弹出,濯泉指连发,但觉钓丝上所附内力雄浑无比,左手已被弹开,但那钓丝上的力道亦被他三记指风化解,去势顿缓,苏探晴右掌已循隙直进拍在酒壶上,而铁衣人的钓丝复又反卷回,亦缠在酒壶壶耳之上。恰好林纯的巧情针业已刺到。飞行在空中的酒壶微微一滞,经不起三人内力的夹击,“啪”得一声,竟爆裂成无数碎片。

这犹若电光火石的几下交手不过刹那的功夫,铁衣人虽是武功高绝,又凭着钓竿以长击短,但在苏探晴与林纯的联手之下,却也未能占着丝毫便宜。

苏探晴与林纯皆是心中狂震,这铁衣人不知是何来历,他二人各施绝学联手与之相斗,也不过勉强算个平手。纵然是擎风侯亲临,亦没有这等高得不可思议的武功。

铁衣人愕然望向苏、林二人,唇边忽露出一份神秘的笑容:“不错不错,果是英雄出少年!只是可惜了这一壶好酒。”

林纯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拍手笑道:“大叔输了,快把小风给我。”要知她与铁衣人相约趁苏探晴饮尽壶中酒前夺下酒壶,如今酒壶已碎,双方最多仅可算为平手。林纯如此强辨已可说迹近无赖,料想这等前辈高人一招受挫,纵然未必肯将那上古神物驭风麟相赠,亦绝不会再纠缠不休。

铁衣人哈哈大笑:“你这女娃娃口齿伶俐,言辞锋利,却也未免太不讲道理了吧。也罢,老夫便让你二人过河吧。”铁衣人自重身份,当然不会与这小女孩一般见识。

林纯赧然一笑:“多谢大叔成全,却不知大叔怎么称呼?”

铁衣人双目一瞪:“老夫可问你二人的姓名了么?”言下之意自是不肯将身份泄露。

苏探晴想起刚才铁衣人的话,问道:“刚才前辈说若我二人输了,便要答应你一件事情,却不知是何事?晚辈不才,愿替前辈分忧。”

铁衣人正色道:“那不过是老夫一时之兴,不提也罢。倒是你二人这一去,只怕会引起江湖上的偌大风波,须得谨慎从事。莫要一时失足,留下了千古骂名。”

苏探晴听那铁衣人话中有话,心想擎风侯将二人出使炎阳道之事昭告天下,只怕自己的身份早已被他看出,拱手长揖,亦是一语双关道:“前辈尽可放心,晚辈心中自有善恶之念,绝不会做那千夫所指之事。”

铁衣人点头微笑道:“瞧你亦是熟读诗书之辈,当知善恶仅在一念之间,几事皆要三思而行。老夫闲云野鹤的性子,向来也不愿意管江湖诸事,只不过不忍见无辜百姓受那刀兵之苦,方好言相劝一句……”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忽然严厉起来:“若是你一意助纣为恶,老夫绝不轻饶。”

林纯一挑眉,噘起小嘴:“大叔为何如此说?我们不过是去江南游山玩水,怎谈得上什么助纣为恶,又能引起什么江湖风波?”

铁衣人洞悉天机般一笑:“二个小娃娃这身打扮或可瞒得过别人,却瞒不住老夫的一双利眼。老夫言尽于此,此去江南风波险恶,你们好自为之吧。”

苏探晴听铁衣人如此说似是别有隐情,恭敬道:“承蒙前辈指点,小子谨记于心。却不知前辈意欲何往?若能同行,路上亦可多多聆听前辈教诲。”

铁衣人嘿嘿一笑:“若是有缘,自会再见。”说完这番话,也不见他如何起身作势,瘦削的身体蓦然由小舟中弹起,伴随着他一声长啸,跃过数丈稳稳落到对岸,竟就此朝着襄阳城方向扬长而去。

苏探晴与林纯料不到铁衣人说走就走,只见那一道身影如星丸跳跃,去势极快,不几下便消失在茫茫山峦中,夜风中仍隐隐传来他的长吟声:“凌云长啸,舒放愁肠结。人生易老,莫教双鬓添雪……”

二人面面相觑,回想这铁衣人的种种行事,疑云暗生。林纯忍不住对苏探晴问出心头的疑虑:“这个铁衣人武功奇高,到底是什么来历?他似乎已瞧破了我们的身份,可看样子又不像是炎阳道派出的高手……”

苏探晴长叹一声:“前辈高人,岂可以常理度之。不过我总有种直觉:此人对我们并没有什么恶意。”

林纯沉吟道:“不管他是不是炎阳道派来的高手,此地已是炎阳道的势力范围,而我们行藏已露,只怕那襄阳城中还会有些不可预知的变故。何况这铁衣人不是说什么此去前路风波险恶么,莫非炎阳道早已设下埋伏?我们是否应该换条路线?”

苏探晴豪气涌上,一把撕开前襟,任凭凛冽的夜风从脖颈灌入:“哪管前路有刀山火海,我也都要闯一闯。”转头对林纯哈哈一笑:“木儿,且随你家公子渡江去也。”也不待林纯答话,扬鞭策马,由汉水河上凌空飞渡而去……

一轮残月已不知不觉挂上中天,河水反映着清明月色,遍地银辉。

林纯望着衣袂飘风飞马渡江的苏探晴,再抬头看看那碧蓝澄澈不见半点混浊的天空,良久不语,似是突然被勾起了什么心事。她仿佛第一次发现:在这个外表文秀的年轻人心底,还有一份压抑许久的豪情血性,正随着他们未知的行程,一步步地展现出来。

第十四章 绮香荒野风微度

由于在汉水河边与那神秘的铁衣人耽搁一会工夫,待苏探晴与林纯赶到襄阳城时,已是深夜三更时分,襄阳城早是城门紧闭。

其时虽是太平盛世,但因四海未定,漠北的元末势力残存,东北女真部族等亦对中原虎视眈眈,所以襄阳这等中原重镇平日皆严防奸细,每日子时封门,凡是无官方文谍深夜叩关者皆需严加盘查。苏探晴与林纯虽身怀擎风侯所赐的通关文谍,但不到万不得已亦不愿泄露。当下二人在城外找到一片小树林,寻背风处拴好马匹,略一商议,打算待天亮后再绕过襄阳城往南而行。

林纯一路奔得急了,额角已渗出香汗,再经凛凛夜风一吹,不免打个寒噤。苏探晴看在眼里,先默然生起一堆篝火为她取暖驱寒,再从马鞍下取出备好的软布垫铺在地上,自己却跃上一棵大树,行起守夜之责。林纯暗暗赞他细心,口中虽不说,心中却甚是感激,经过一路马背颠簸,亦觉得困乏,翻身躺下,烤了一会火后身上渐暖,渐渐昏然沉睡去。

林纯平日锦衣玉食,长大成年后倒是第一遭这般野外露宿,睡得极不安稳。辗转反侧间听见一阵悠扬笛声轻轻传来,若风中絮语、又似林间潺水,极是入耳,心念渐安,正要进入梦乡,那笛声忽又止住。林纯于恍惚中睁开眼睛,只见苏探晴盘坐于树干上,手中握着的却非他平日所用玉笛,而是一支样式古怪、做工粗劣的木笛。蓦然清醒过来,脱口问道:“你怎么会有这支笛子?”

苏探晴回过头来,微觉奇怪:“你认得这支笛子?”

林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轻咳了一声:“没什么。我只是想不到这样一支看似破旧的笛子竟可以吹出如此好听的曲子。”

苏探晴满怀心事,并未注意林纯略显慌乱的神情,轻叹一声缓缓答道:“这支笛子本是我儿时自制,后来送给了顾凌云做信物,想不到再见到它时,好兄弟已是深陷囹圄之中。”又对林纯略含歉意一笑:“是否我的笛声惊醒了你?”

林纯若有所思,摇头不语。苏探晴仰头望向夜空,亦不再多言。

他两人一路上本是有些赌气互不理睬,但经遭遇那铁衣人一番联手后已是隔阂大减,只是两人都是心高气傲之辈,虽然各有心示好,却是谁也不肯放下面子先行开口。这种少男少女的心态原本极是微妙,无意间说了几句话后均觉尴尬,不知再说什么好。偷眼望向对方,眼光一触,又连忙侧头避开。

林纯终耐不得这等微妙气氛,看苏探晴望天无语,忍不住轻声道:“赶了一天的路,想必你也累了,反正我也睡不着,不如你先休息一会,便由我守夜好了。”

苏探晴摇摇头:“无妨,我还有事要做。”

林纯侧过脸问道:“半夜三更,你要做何事?”

苏探晴淡淡一笑:“我在看天空。”

林纯奇道:“那有什么好看的?”

苏探晴眼望深邃难测的天穹最深处,缓缓问道:“在你心目中,什么是最美丽?”

林纯微怔,想了想终茫然摇头:“我不知道。人间百态,各有所好。浪子喜欢绝代佳人,旅人更爱良辰胜景,才子偏重书中经纶,武者或爱刀锋碎空,佛家却谓一切皆妄,凡事皆空……或许美丽只是某一时刻的忽有所悟,譬如青山远归、荷笠斜阳,而事过境迁后,往往却又觉得亦不过如此……”

苏探晴抚掌一叹:“正是如此。在每个人的心中,美丽的标准各不相同,一切均是由心而感,若是强行探究美丽表面后的本源,却又令人不知如何解释。”

林纯睡意全无,似一个好奇的小女孩般望着苏探晴:“却不知浪子杀手心目的美丽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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