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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天堂里的陌生人-第28章

小说: 天堂里的陌生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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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遂看她吃开心,索性把自己的那一盅推了过来。

茵陈哪里好意思再动他的那一份,忙推说够了。

甘遂说:“这个我没怎么动。”

茵陈以为他是以为她在嫌他吃过了才不肯吃,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吃吧,你都没吃呢。”

“我知道,我就是看你吃得开心,既然喜欢,就多吃点。要不,我们再要一份?”

茵陈摇头,说:“不用了,吃到不够,就说明正好。真要觉得够了,反倒是多了。”

甘遂说:“你这句话很有哲理的样子啊。”看一看那盅汤,问服务员要了一碗米饭,用汤汤泡了,准备吃。

茵陈见了就说:“汤泡饭,对胃不好的。”甘遂点头,抬头一笑,说:“我也知道,不过这汤太鲜,不下一碗米饭可惜了。”茵陈掩口笑,说:“我倒觉得,加了米饭会冲淡汤的鲜味。”

甘遂倾身过来,轻声说:“实话告诉你吧,我一向不吃鸡汤的,觉得那个味道太浓,接受不了。也就这个,里面又有蟹粉又有肉汤,拌上米饭,鸡汤味没那么浓,才能吃一碗。”

茵陈看他半晌,才失笑说:“早知道,不如我自己吃了。”甘遂说:“所以我推给你吃,你又不要,我只好泡饭吃。”茵陈好笑,说:“我哪里知道会有人不喝鸡汤。你自己既然不喜欢吃,为什么点呢?”甘遂说:“这道菜是这里的名菜,来了总要尝一尝的,我是介绍给你,你喜欢,就对了。”茵陈说:“谢谢,我喜欢。”

甘遂扒了半碗米饭,又说:“据我所知,不少男人都不喜欢喝鸡汤。”茵陈摇头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经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外公好像也不怎么喝鸡汤,他喜欢炖鸽子汤喝,那个汤比鸡汤要清淡一些。我外婆常年吃素,连鸽子汤都不喝。”

甘遂看一眼她的脸,问:“你也跟着两位老人吃素了吧?看你多瘦,你有九十斤吗?”

茵陈扑哧一笑,不回答。

吃完饭,甘遂带她去到外滩,去见识一下著名的情人墙。茵陈也颇有耳闻,传说上海因住房困难,青年男女没有恋爱的空间,不约而同的约在外滩防汛墙前,一对一对的肩并肩,脚碰脚,各谈各的恋爱,各聊各的心事。微有细语过耳,却彼此不干扰。没想到甘遂会带她到这里来。

茵陈到了防汛墙前,虽然早知道是这么个情况,但仍然被眼前的情形惊了一下。从黄浦公园往南,防汛墙上一对挨一对,全是男青年女青年,一对对面朝黄浦江,靠在齐腰高的防汛墙上,一眼望不到头,估计总有几百对。陌生的情侣挨得密密的,中间不过隔着一拳的距离。有的搭着肩,有的挨的头,有的互揽着腰。在防汛墙后面半米的地方,就是半人高的花坛,上面种着树摆着盆花,下面是供人歇脚的长凳。那些长凳上,也是一对一对的侧身坐着面对面低语的情侣。看来是早来的抢到了凳子,晚来的只好靠墙站着了。

这防汛堤岸上其实有路灯,但被那些花坛上茂密的树木遮了光线,使得整个防汛墙一带都影影绰绰,看不真切。这样的灯光,正好合了来这里谈恋爱的人们的心理。没有亮光不安全,太亮又不自在,这样半明半暗的,恰恰好得不得了。

茵陈看了这画面直笑,甘遂却一本正经地牵着她的手,在情人们身后巡视,对茵陈小声说:“我们也进去挤一个位置。”茵陈说不要了,甘遂说要的,到也到了这里,怎么也要在这里靠一靠,就好像去风景名胜地要刻个“到此一游”一样。茵陈被他拉着,还真的在一处稍宽松的地方挤了一个位子出来,却只能站一个人。甘遂把她推进去靠着防汛墙,自己站在她身后,双臂前伸撑在防汛墙上。这样一来,比别的情人都要亲密。

茵陈万般的不好意思,直推甘遂,让他离开这里。甘遂却不理,只管嘻皮笑脸的在她耳边说,咱们就呆一会儿,你看多有意思的地方。你在杭州我在北京,都看不到这样的奇观呢。茵陈听他说什么奇观,忙嘘了一声。两边都是人,他说人家是奇观,太没礼貌了。甘遂就贴着她耳朵说,那你还扭来扭去的,就不怕打扰别人?

在这样人多的地方,越动越会惊扰旁人,茵陈只得老老实实待着,用眼光瞄瞄左边再瞟瞟右边,没有人对他们这样人贴人站着有任何侧目的意思,大家早就见惯不怪,到这里来,不就为了这个吗?他们不能在马路上手拖手,那会被小孩子嘘;不能在弄堂里没有路灯的地方亲吻,那会被居委会大妈管;家里更是没有个人单独的小空间;除了这里,诺大个城市,没有让他们亲热的地方。他们化公共为私人,变广场为角落,用人海战术强征了一块领地,让整个城市默许了他们无声的呐喊。这是他们的地盘,他们作主。

茵陈安静地凭在防汛墙上,身后是她的情人。她从来没有这么满足过,她跻身在几百对情侣中间,人群让她觉得安全。她终于和同龄人一样了,一样有男青年钟情她,一样有恋爱的表现,她万分享受这个过程。她靠在甘遂的胸前,在心里把这一刻变成永久。

秋风从江面吹来,夜越来越凉,但因为有身后甘遂的体温,茵陈心里情热如火。左边右边的情侣一对对的少了,防汛墙空了一大半,甘遂问她累不累,要不要坐一下?现在后面肯定有空的凳子了。茵陈回头看他,说:“我们回去吧,明天不是要乘火车?我行李还没收。”甘遂说好的,又问你冷不冷?茵陈摇头说不冷。把手放进他的手里,真的不冷。

又转两次公交车才回到宾馆,已经快十点钟了。甘遂把茵陈送到她的房间,他在路上买了一串香蕉,准备明天在火车上吃,这时就顺手把香蕉放在茵陈房间的桌上。茵陈看一下桌子上的东西,随口说,咦,江老师已经离开了。甘遂看一眼室内,两张单人床,一张上面还放着书和一个布包,另一张已经被服务员整理过了,掸得平平整整的,可以和军营的床单媲美。

茵陈忽然觉得不自在,甘遂也看出来了,便说你早点休息,我明天来叫你。茵陈把他送出去,关上门,心还在跳。一晚上她都睡不塌实,老是觉得有敲门的声音。第二天一早真的敲门声响起时,她已经没精神。甘遂看一眼她的脸色,关心地问,怎么,昨晚没睡好?茵陈不好意思地拎起整理好的行李,说没啥,走吧。

甘遂说:“我昨晚也没睡好,和我同屋的老刘聊了半夜。”茵陈好奇,问你们都聊什么了,甘遂说我们聊现在最流行的书,《大趋势》啊《基辛格评传》啊《艾柯卡自传》啊。茵陈听到这里,自己倒先笑了。

看她笑得古怪,甘遂问你笑什么?是我不是看这类书的人?茵陈忍住笑说:“是刘老师看上去不像看这类书的人。”甘遂说:“哦,老刘阅读面很广,什么书都看过。我们甚至谈了《我的奋斗》和《金陵春梦》。”茵陈一本正经地点头说:“是的,还真都是不相干的书。”

在火车的软座间里,两个人因为昨天晚上都没有睡好而在补觉,梦中茵陈听见有人敲门,她打开来看,不出意外是甘遂。她本来就睡得浅,这时半梦半醒的,心里倒也清楚,这其实是她心里的绮梦。心里深处,她是希望他能来敲门的。

Chaptre 7 樱桃柄

到南京后,甘遂带着茵陈到了南京军区辖下一家高级疗养院去找住宿的地方,他的军官证在路上比任何介绍信都好用。买车票住宾馆进候车室,茵陈跟着甘遂,第一次尝到了特权带来的方便。不过此前她一直呆在学校和研究所那样的象牙塔里,基本与社会脱节,倒也没觉得社会上有多少不公平来。因此甘遂手持军官证穿州过府攻城拔寨,她也没有什么异议,只有觉得这一路这么顺利,是有男友在照顾。她从十五岁上大学开始,就是自己照顾自己,上食堂打饭一个人,去图书馆看书没人帮她占座,暖水瓶从来是自己灌。过了十年这样的生活,这一下子有人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这让茵陈整个人都沉浸在甜蜜里。

放下行李,两人在各自的房间里略微漱洗,茵陈又把长辫子打开,想重新梳一下。甘遂来敲她的门,说还有时间,可以在城里转一转。看见她的长发打开披散在肩头,辫过的头发再打开,就有了自然的起伏。

甘遂说:“别辫辫子了,就这样,好看。”他上前来,把手指□她的发丛里,贴着头皮,慢慢往外拔,轻轻抖松,让她一头秀发蓬蓬地披在背后。发长过腰,细细的小波浪,一向严谨端正的茵陈被这些微微的曲线镀上了温柔的气息。

茵陈的脸发红。她想幸好早上起来洗过头发,当时时间紧,赶着上火车,没等干透就梳成了辫子。束紧的三股发绺让海鸥洗发膏的香气藏在里面。甘遂抖开时,还有湿意在发丝间,氤氲的,有水的光泽,青丝如瀑,黑得发亮。

她伸臂环抱住甘遂的腰,抬脸吻他。从黑暗的电影院那个意外之吻开始,一直都是他吻她,她接受。她不是不想回吻他,她是在享受这个被追求的过程。到了现在,她决定给这种慢吞吞温吞吞的过程加一把火加一点温,她不想再是被动地接受,万一他退却了呢?难道她还要等?

甘遂得到她的鼓励和暗示,不再犹豫,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双手捧着她的后脑,和她做舌上之舞。茵陈被这个热吻吻得站不住,她挪开一点脸,说:“我忘了……”

甘遂和她耳鬓厮磨,在她的耳边问:“什么?”

“我忘了在哪本翻译小说里看到过,说如果能用舌头把樱桃的柄打个结,就可以做个好情人。”茵陈慢吞吞地说。

甘遂听了忍不住笑起来。他早知道这个文静含蓄的女孩,是个内心慧黠的淘气姑娘,却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有趣的话来。他问:“那我及格了吗?”

茵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还是接着自己的话说:“我一直以为那是外国人的夸大之词。”

甘遂再次大笑。他说:“那意思是,我是可以把樱桃的柄打结的?”

茵陈把腰向后拗一点,好看清他。

“你是。”她说。

甘遂问:“那我们还要出去吗?”他试探地问。

茵陈别转脸,答:“要。”

“什么时候可以下一步的樱桃之旅?”甘遂正经地问。

茵陈回过头来说:“已经开始了,不是吗?”

甘遂笑,收紧手臂,拉回她的脸来,在她面颊上吻一下,说:“那好,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去莫愁湖玩吧,近,转弯就到了。”

“河东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莫愁十三能织绮,十四采桑南陌头。十五嫁为卢家妇,十六生儿字阿侯。”茵陈笑答说:“为什么洛阳的莫愁女到了南京?”

“好像是卢家郎到南京来做官,她跟着来了?我们走吧,再不去,公园要关门了。”

两人锁了门,往莫愁湖那边去,黄昏时分,有下班的自行车流从身边淌过,车铃声泠泠作响,他们走在这样的环境里,有一种身入其中的感觉,好像他们是平常的夫妻,正随着下班铃声回家,内心有莫名的雀跃。

到了莫愁湖公园门口,甘遂买了两张票,售票员好心叮嘱说,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关园门了,不如明天来。甘遂说不要紧,我们就住附近,随便走走看看。

茵陈偷偷笑说:“她怕我们花冤枉钱,其实一张门票也不贵。”

“是,才几毛钱,跟买张电影票一样。”甘遂拖了她的手往湖边去。

“电影票不一样吧?要是放映时间过了半场,售票处就会关门,入口也没人验票了,那还是公园宽松点。”茵陈说。

公园不大,稍走一走就找到了莫愁堂。堂前的小水池里有那尊著名的女子雕像。甘遂看了看白石雕的仕女像,又回头看看茵陈,“和你有点像。”他说。

茵陈扑哧一笑,问:“哪里像?”

“静态的神情像。”甘遂说,“看着就让人觉得安宁,气定神和的,特别心静。”

茵陈莞尔一笑。吟道:“卢家兰室桂为梁,中有郁金苏合香。头上金钗十二行,足下丝履五文章。珊瑚挂镜烂生光,平头奴子擎履箱。人生富贵何所望,恨不早嫁卢家郎。”她停下来,问:“莫愁的传说不都是幸福美满的,我好像记得沈荃期有诗《古意》,也是写莫愁,他笔下的莫愁可没这么幸运了。”

甘遂接着她的话头背那首古意:“卢家少妇郁金堂,海燕双栖玳瑁梁。九月寒砧催木叶,十年征戍忆辽阳。白狼河北音书断,丹凤城南秋夜长。谁为含愁独不见,空教明月照流黄。”

茵陈点头说:“照他诗里所写,卢家郎曾经去边关打仗十年,十年征戍忆辽阳,所以是空教明月照流黄。看来这个莫愁女并不是像梁武帝写的那个卢家妇。可是李商隐曾写诗说,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如卢家有莫愁。唐明皇都不如卢家郎有福气,白当了四十年的皇帝,最后赐死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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