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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流光十五年-第27章

小说: 流光十五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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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碧瑶的男朋友就伸手去拉她,小声说:“咱们别在这说,换个地方……”
  王碧瑶一巴掌打开他的手,上挑颇有风韵的眼睛瞪圆了:“就在这说!你给我就在这说清楚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男生脸色被全班人这么看着,脸色先是变红,再是变白,然后变黑,终于受不了了,看了王碧瑶一眼,气冲冲地拂袖而去。王碧瑶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回身一脚踹开教室门,低着头,谁也不看,风风火火地闯进班里,用力拎起她的书包,没注意书包拉链没拉,刚发下来的作业卷子掉了一地。
  她就赌气把整个书包都扔在地上,然后大步直奔着沈白兮去了。
  沈白兮正坐在座位上,本来也在看热闹,谁知道王碧瑶突然调转马头杀气腾腾地过来,二话没说,居高临下地甩了她一个大巴掌,又一次成功地把重新开始窃窃私语的班里给弄没声音了。
  这已经转成人民内部矛盾,班长顾清阳终于不能再装死了,他在事态发展得更严重之前,赶紧上来,隔开两个姑娘,一脸无奈地拉开王碧瑶,小声劝说:“这干什么,都是同学……”
  王碧瑶看了他一眼,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硬是从他身边挤过一只手去,指着沈白兮说:“你等着,别得意,等着,咱们走着瞧。”
  沈白兮捂着脸,她同桌赶紧拿了一张湿巾出来,递给她擦脸,沈白兮面无表情地接过来,然后意味不明地对王碧瑶笑了一下,又没事人似的拿起自己的东西,在全班同学的目送中,退场了。
  王碧瑶眼圈通红,还尽量睁着眼睛,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来,狠狠地抓起自己的书包,也没管掉的东西,也摔门出去了。
  赵彬彬冷眼旁观完毕,知道该自己这副班长上场了,于是叹了口气,蹲下去和顾清阳一起,把王碧瑶落下的东西都捡起来,细心地整(www。87book。com)理好,带着一点忧国忧民的表情,面向全班,柔声细语地说:“大家有人和王碧瑶家住得近吗?能把东西给她送回去吗?”
  表情语气无不到位,真是活生生的一出金枝欲孽——柳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和常露韵对视一眼,心有戚戚然地老老实实回家放寒假了。
  这场轰轰烈烈的战争的内部资料以及前因后果,一直到他们高中毕业,仍然是个谜。乃至于在梁老板奶茶店的小据点里,柳蓉和梁雪说起来,连梁大猛人那么见多识广的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啧啧称奇。
  不过她们八卦别人的时间并不多,因为她们很快发现,梁老板这是掉到钱眼里了,在开店之余,又重操起替人打游戏练级的旧业,不但如此,奶茶店甚至还开始开设了早饭业务,每天早晨差十分钟五点正式开始营业,大有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的意思。
  每次看见他挂着两个巨硕的黑眼圈,在没命的挣钱之余,手里还捧着一本《股神之道》眉头深锁的研究时,梁雪都忍不住怀疑她这哥哥是走火入魔了、想钱想疯了。
  自从梁肃考上大学以后,随着梁奶奶和梁肃妈的恩怨情仇一笔勾销,两家的关系近多了,看起来还真有了那么点亲戚的意思,梁雪也就逮着机会,偷偷和她这大伯母说了一声,梁肃妈也奇怪,就旁敲侧击着问梁肃说:“你是不是手里没钱了?没钱了咋不说?”
  都被梁老板打个哈哈一副财大气粗的老板样给揭过了——他固执地认为,自己这是成年了,是个大老爷们儿了,还要父母的钱,像话么?
  于是在梁老板眼里,大学里大部分的莘莘学子们,都是不像话的。别人在全日制学校里,把学业当成主要,要好成绩,要参加学生工作,要争奖学金,虽然不挣钱,但是任务也是很繁重的。
  梁肃心里知道自己混上大学,先占着三分运气,考研考博继续深造,都是和他没什么关系的东西,他明白自己不是那块材料,也不感兴趣,大学对于他来说,只是一扇通往更宽的路的窗户,或者一种资本、和他的小店一样的资本。
  他想把自己的店正规化,现在这种街边小店可以赚点糊口钱,可要有利润,还要有规模,弄得像个小摊是不行的。可是才攒了点资本,张家就出事了,于是一松手钱都给出去了。他只能没日没夜地又奋斗了一整个寒假,连做梦都是钞票,终于在会开学的时候,账户里的钱又充裕了起来。
  然而就在梁老板才松了口气的时候,就忽然接到了他老爸的一个让他脑子里一炸的电话:“赶紧过来……医院,你奶奶要不行了……”
  你又有钱了?太好了,事情又来了——

  第三十章 人有悲欢离合

  人世间最悲哀的事之一,就是人是会后悔的,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然而没有人能逃得过生老病死。
  梁肃赶到医院的时候,看见他那虽然一辈子油腔滑调、一身市井气,但不改大老爷们儿本色的老爸正蹲在地上,愣愣地盯着墙角,眼睛通红,梁肃妈在一边看着他,想劝又不敢劝,简直要抓耳挠腮起来,不管路过的大夫是男科妇科还是儿科,只要是个穿白大褂的,就要让她拦下来盘问一番。
  人病急了,是要乱投医的。
  梁肃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啊啊”地叫着,他回过头去,看见梁雪费力地扶着她那又哑又残疾的爸爸,往医院走来。
  梁肃赶紧回过身去,把他二叔从梁雪手里接过来,瞪了她一眼,小声训斥:“你把你爸带来干什么,万一再把他磕了碰了的……”
  他那哑巴叔叔连拐杖都顾不得抓着了,用力地伸出手去向梁肃爸够过去,嘴里“啊啊”地叫着,梁肃他爸没反应,梁肃妈倒是过来了,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小声说:“我听说老太太是这的事,推进抢救室了……”
  哑巴二叔往前一扑,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居然把梁肃一个大小伙子给推到了一边去,然后“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蜷缩着抱在一起,先是给梁肃妈作揖,梁肃妈一边嘴里说着“快起来,这像什么样”,一边伸手去拽他,可她只是个瘦小的女人,哪里拉得动?
  哑巴挣开她的手,用脑袋一下一下地磕在地上,“通通”的声音震得地都直响,过往的人都往这边看。
  这个世界对他太不公平,夺走了他的声音,还要夺走他的身体、他的爱人、他的家,如今连他那白发苍苍的老妈妈也要离开了,他还能指望谁呢?
  他谁也指望不上,只能以惯有的、最卑微的姿态,跪地求饶。
  梁肃妈一着急,自己也跪在地上:“兄弟,我说兄弟,你嫂子我是浑,这辈子跟老太太没对付过,可我也是人哪,也有人性,她是我男人的亲娘,她要真有事,我能干看着不管她吗?能治,咱们砸锅卖铁也得治,能想多大办法咱们就想多大办法,要真……”
  她五官扭曲了一下,好像想哭,可拼命忍住了——她还得分出精力来,奋力拉起这不住地磕头的哑巴。
  蹲在墙角的梁肃爸忽然发出一声嘶哑的呜咽,好像被他的兄弟和媳妇触动了哪根神经一样,忽然就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用手拼命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
  他眼泪浑浊,哭起来像是山崩地裂一样,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因为他这一哭,就好像要哭掉自己十年的命似的,撕心裂肺,嘴里含含糊糊地说:“我妈可怜……我妈可怜哪!我他娘的真是不孝,我早干什么去了我……”
  梁雪把头埋得低低的,好像不看着他们哭,自己就不难过一样。
  这个一直以来都硝烟不断的家,终于在这一刻空前地团结了起来,可团结的只是这几个人,又有什么用呢?古人说,兄弟齐心,协力断金,可断金之力,对上那巨大的、看不见的命运的轮子,也只能是螳臂当车。
  梁老太太再也没能醒过来——在那年冬天,她闭上眼,像是睡着了一样。
  她活着的时候,像根绷紧的弦,像个随时准备爆炸的炮弹,可最终的一天来了,又那么出奇的平静,连一点动静也没弄出来,就这么变成哑炮了。
  实在是个叫人欲哭无泪的结局。
  接着是清理老太太的东西,买寿衣,糊纸人,办丧事。
  这年的春天特别的冷,好像这个城市遭到了和玉门关一样的待遇,春风忘了来,凛冽而干涩的风吹在人的脸上,卷起那厚重森冷的哀乐,一直到灰白的天空里。
  梁雪默不作声地坐在一边,强迫症一样地把她奶奶的照片擦了一遍又一遍,她心里茫然得很——这个家,没了奶奶,还剩下什么呢?一个未成年的、还在读书的小姑娘,一个身体残疾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哑巴爸爸。
  梁肃妈走过来,看了看这她,一咬牙,从兜里掏出一打人民币,不由分说地塞给梁雪,梁雪抬起头,张张嘴,梁肃他妈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简直咬牙切齿地说:“以后没钱,就跟大伯母说吧,多了我也没有……”
  她好像觉着自己这后半句话说得有点不对,就讪讪地住了口,尴尬地站在一边,梁雪伸出手,抱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怀里,梁肃妈简直有点受宠若惊,半天,才把手抬起来,试探似的放在梁雪的头发上。
  另一边,梁肃拿着一个存折偷偷塞给他那哑巴叔叔,哑巴睁大了眼睛,连比划再摇手地不要,再怎么困难,梁肃在他眼里,也还是个孩子而已。
  梁肃把存折压在桌子上,坐在一边的旧沙发上,弓着腰,双手交握,横在膝盖上,想了半天,说:“二叔,我有钱……”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哑巴又开始比比划划地摇头,梁肃就轻轻地笑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说:“二叔啊,你别倔啦,你那丫头是个什么样的种儿,你还不知道么?奶奶没了,你一个月那一壶醋钱的低保,够干什么的?你信不信她明天就敢上学校里偷偷把学退了,跑出去打工?”
  哑巴不言声了,眼睛眨巴眨巴的,嘴角往下撇着,心里想着,连自己的姑娘都照顾不了,那还算个男人么?也配让人家叫声爸爸么?
  他看着自己的身体,觉得又可笑又可怜,但凡有一点办法,他想着,但凡有一点办法……
  梁肃叹了口气,又接着说:“我妈那人吧,抠抠唆唆了一辈子,叫她出钱,就跟割她的心肝肉一样,再说她跟我爸能力也有限,家底在这摆着,太多也拿不出来……”
  哑巴“啊啊”地打断了他,做了个读书的手势,梁肃就说:“行了,叔,我才多大年纪的人?你们小时候又是自然灾害,又是上山下乡的,什么苦都受过,我干过啥……嗯,除了打架斗殴不学好。”
  他自嘲地一笑,搓了搓手,把手伸进怀里,发现烟早抽完了,一直没舍得买,觉得有点犯瘾,就舔了舔嘴唇,接着说:“你说再不让我干点什么,将来那不是养出个大少爷来么?”
  哑巴不出声了——这个年代,大多数的孩子都是公主着少爷着,怎么咱们家的,就不行呢?
  梁肃叫他那忧伤的眼神看得心理压力挺大,就站起来,小声说:“叔你别着急,还有我呢……哦,对了,梁雪要问,你就说钱是我爸妈给的,别说是我给的,她嫌我跟她一个辈份,肯定不愿意。”
  然后他转身出去,走到门口,又不放心,回头再次嘱咐他:“千万别说啊!”
  他撂下门帘出去,哑巴就无声地掉起了眼泪来。
  相对来说,柳蓉的日子比起水深火热来的梁家,可要平静太多了,随着姗姗来迟的东风和春/色,高考的气味也开始浓重起来,楼上高三的学生们开始习惯匆匆来去,一个个面色凝重,脸上带着睡不醒的黑眼圈,随处能听见压低了声音的“模拟考”“排名”等等字眼。
  一中是免会考学校,文科的课程只有一个是那么个意思的结业考试,文科老师们就不再雨露均沾,基本上不怎么在理科班浪费时间了,期中期末考试开始按着高考的题型来,各门功课都已经到了高三的进度——为了留出将近一年的时间准备高考。
  常露韵永远上升的神话终于走到了尽头,上一年度的期末考试,她的名次第一次往后落了两名,月考前进了一名,这次期中考试又落了回去,就卡在了十几名那里,不肯再往前走——这个名次是相当尴尬的,如果她一直卡在这里,将意味着她会和好大学无缘,普通一点的大学吧,去了又觉着亏,就这么不上不下起来。
  这个春天雨水极多,天天都阴沉沉的,几乎有点像是江南的黄梅天气了,让人的心情也越来越压抑。柳蓉觉得常露韵好像变得沉默了些——错误频发的作业,小测里上上下下的分数——可每一次她觉得常露韵情绪不好,去试图和对方说话的时候,常露韵的回应都正常无比。
  听说减肥会有平台期,成绩也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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