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翡-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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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John
有一位诗人曾经说过：“……这美总是给你一种颤粟，这才是美的本质。没有颤粟，美丽也就没有了……”

　　John正开着车在回事务所的路上，天渐渐由黄变黑起来了，快下雨了。空气里泛着股土腥味，路和两旁的小叶榕上都蒙着烟尘。过了两个红灯，雨开始了，雨点大滴大滴地砸在车窗上，些许的灰尘跳起又和在水里，一股股沿着玻璃流了下去，看不清了，打开了雨刮。路更堵了，又是红灯。John恼人的摇了摇头，手向左胸口的衣袋里摸去，摸出的是一块奶黄的红翡貔貅，并不红，但习惯上都叫它红翡。然而眉不懂，按颜色叫它黄翡。John用手摸了摸，温暖，那颜色看起来仍似的。由于放在胸口，所以也是暖暖的，并不凉。可是，再也不会给眉联系了，许多语言都停在那儿，堵在那儿，无处可去。也就再也没有轻轻柔柔的，似有似无的回应了。雨越来越大了，也许是由于内外的温差，John的眼镜片上浮起了一层白雾。音乐打开了，有些悠扬的曲子飘了出来，然而回荡的却是：“美，也许是人最终的追逐。”

第二章 短信
John飞美国的头几天在北京度过。天很干冷，离开前一天中午在北京饭店和几个老同学喝高了，头昏沉沉的，睡了一个下午。起来，全身无力，泡了杯浓茶，喝着。翻了翻报纸，又看了会儿电视，实在有些无聊。

　　北饭，对了，眉说过的一本小说里提到过，是哪一本呢，应该是《京华烟云》，莫愁是在这里出嫁的。John这才想起，好些日子没见到眉了，给眉发了条短信。“在北饭喝多了，人还清醒，想起了京华烟云。”

　　眉有些惊异，想起多年前，接到过一次朋友酒后的电话，眉只对着话筒轻轻地说了：“我从不把酒话当真，不管你说过什么，我相信你明天也会忘了你说过什么。”然后挂了电话，朋友还是朋友，一切照旧。这个人算不上朋友，内容也飘。

　　快下班了，眉回了条“怎么这么好兴致。”John顺便告诉了眉自己去美国进修的事。眉祝John一切顺利。

　　John进修的时间充实而忙碌，偶有空闲便四处逛逛。

　　John一天去了海边，天水相接，“乱石穿空，卷起千堆雪”，异国的风景却象一幅幅水墨画。John胸中泛起一股豪情，想起了三十功名尘与土。想起了自己，想起了初恋，想起了许多往事，感慨万千。这一刻打在石壁上的浪，打进了心里。也许落下的只是曾经的梦想。也曾觉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越。也曾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John学的是建筑，毕业后到设计院工作，结婚生子，日子过得平平顺顺。工作中是沉稳可靠的，在家也是好老公，好父亲。两年前和朋友合伙开了这家设计事务所，院里跑得开就过来照看，生意还不错。兼顾两头除了忙碌，似乎没有任何可报怨的。事业和家庭都满不错。John最大的烦恼就是时间总不够用。想看的书一大堆，好久也静不下心来画画。

　　现在一个人，放松下来了，思念了娇妻弱子之后，思想便荡漾开去。这样的感触多想有个回音啊。不自觉地给眉发了条短信，诉说良辰美景。过了好长时间眉才回了一句“美，也许是人最终的追逐”。是回给John，还是写给自己，眉自己也不知道。John怔了一下，没头没脑，似回又不似。不由笑了，不知道眉是怎么想的，这是眉的方式。仿佛和去信无关但和风景很配，一句话打到自己心里。John又写了一条，半晌，眉回了：“心中有，处处有”。　John知道，这说的是水墨画。然而水墨有淡缓的，也有浓烈的，之间也是大不相同的。相同的是，留白。

　　John又发了一条，眉没有回。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章 相识
眉并不十分漂亮。眼睛不大，五官单看都不起眼，只是配在一起，才显出匀净来。两个浅浅的酒窝，有些婉约的清秀。中等个子，身姿偏瘦而显得娇小，衣衫总是合身而得体的，显出有些别样的气质，说不出来。可是这样，只要认识了她，在人群中，便能一眼看出来是她。也不知擦肩了多少次John才在电梯里发现了她。

　　他们的车停在一个停车场，从停车场到写字间的路上，不知见过多少回了，没细看，没印象。

　　John中等个子，不胖，斯斯文文的，看起来平和、从容，还有些书卷气。如同他的名字简单明了，妥妥贴贴，理所当然。

　　那天，电梯很挤，John站在门口，眉急急得挤了进来，门差点关不上，John又往后挪，把包往侧放了一下，眉才站稳了，感激的看了John一眼。这下两人才算看清楚了。以后两人有时在停车场相遇，或停车场往写字间的路上，或是等电梯的时侯总会点一点头，表示认识。过过往往的多了，才又三言两说的搭起话来。无非是今天天气不错，快放假了，之类。眉并不喜欢与人搭话，但搭起来也不窘迫。John话也不多，简简淡淡。时间长了，却便觉得是熟人了，这一过便是一年多了。互相递过名片之后，John给眉发过一条短信，那一次，远看眉似乎有些皱眉，仿佛有些心事，然而是不好问也不必问的。内容简单是搞笑的《EMBA经典案例之三》。眉接到后笑了一笑，回复说，玩的吧，John说，开开心嘛。

　　月把，John又给眉发了两三条短信。眉回也是不紧不慢的，一隔半小时，有时两小时，有时也不回，John也不在意。回的有时竟是不着边际的话。眉觉着无须认真，John也觉着可有可无。

　　有时John停好了车，看见眉，就等会儿，两个人一起走一段，从停车到办公楼不超过五分钟。有次看见眉抱着两本书，两个人才又聊起书来。眉看些散文，历史。John就顺着说了些，眉也有认同，也有不认同。反正不必认真。John搞的是建筑，常东走西走，有时也讲讲去的地方。

　　眉说张爱玲不喜欢，读起来闷；胡兰成也不喜欢。一个太真、太硬，一个柔而无情。写的东西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张以无情衬有情，胡以有情饰无情。都太离谱，而才却是摆在那儿的。

　　John却喜欢张，认为眉没有读懂，冷只是面，背面是对人生、人性、社会、命运的冷静思考。胡嘛，有些才气，文风柔媚之极，但比起当时的大家还是差得远了。

　　眉说，人总是有美化自己和逃避现实的顷向，有了成就就归于自身的努力，失败则推给命运。

　　John认为也不完全，有正视人生的。

　　眉说比如儒家，比如所谓儒商。

　　John推崇既入世又出世。眉则认为，入世是一重；出世是二重；既入且出，犹如身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无入无出才是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John认为宗教是人生的终极关怀，眉认为是产生当时的对世界的最科学的认识和解释。

　　眉总不喜太真太直的，比如杜梅和方言的家的茶几，还是用桌布的好。

　　John觉得越早接触真实越好，现实的就是美的。

　　眉喜欢读诗，John却喜欢纪实。

　　一天，John在电梯间与出电梯的同事打了招呼，突然想起有一阵子没有见到眉了，怎么回事，离开了？

　　眉总是眉清目秀的，如她的名字，皮肤很白，有点清透。最好还看是穿长裙，有些衣袂飘飘的意思。如着短裙，则并不性感。流着长发，直直的，显得比实行年纪小些。即使淹没在人群里，也会发出些不一样的气息，让你找到。

　　眉花了好长时间才喜欢上她的工作。刚毕业时，到这么一单位，这么安稳妥贴的工作，一腔子的热血与期待无处安放，人只急得掉泪，哭闹了好几回说换，全然不顾老爸老妈动用了不少关系，精托细选的情分。

　　还好，那时有和锋的恋爱做为补偿。锋在学校里颇得好评，知道用功，知道讨人喜欢，也懂得照顾眉。直到结婚生子了，眉才知道工作的好。才能平平静静的相夫教子。感谢爸妈当年的一番苦心。并且有好多好多的空闲，让眉能有时间有空间梳理自己的愁绪。这般年纪有就是奢侈。有时也看点书说是避免变成绝望主妇或是怨妇。

　　夫妻是人生最为厚重的情感。不象亲情，有血脉联在一起，根本不顾你的意愿。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在人海里相遇了，从不认识到认识，从不了解到了解。有时这全靠运气。近而到相知、结婚，相守一生。这完全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多么的不容易啊，然而这仅仅只是另一种开始。不管其中的曲折，如果到了最后，觉得值就是值的，就是赢了。这份感情如此厚重，彼此挤压，两个人最终成为了一座山，一道水。没有了距离，一切都与共，一切都相关。犹如两块相互吸引的磁铁，最后合成了一块，其中电子经过物理的重组，形成了新的正负两级。

　　眉有一天和高中同学文网上聊天，聊到眉的妈妈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现在觉得有点意思。文即说，简直就是真理。

　　无才并不是无知。才是有刃的是锋利的东西，在外，舞起来伤人，对过来就伤自己，有多少所谓才子、才女都伤在上面了。才情是相联的，才多情必多，情多则不免伤感，伤感多了便伤身。才多于自身是有害的，或许对他人对社会有益吧。

　　女孩子最不宜读的第一是红楼梦，第二便是琼瑶。不利于去过一份踏踏实实的生活。也许多读点庄子会好些。

　　眉觉得天下美文莫过于庄子，庄子文美莫过于“相忘于江湖”。

　　文说“男人都喜欢头脑简单的女子”。眉曾说，我若是男子，早没你老公什么事了。然而时至今日，不得不赞同。一起生活多年，老玩浪漫也不是办法，存点儿什么心思人一看就明，多没意思。不如那没心眼的，对现有的成就啧啧叹服，甚至倾慕，拿不定主意也要在三相商，多有成就感啊，重要的不是事实本身，只是感觉。幸福不就是一种感觉吗。若真是男子，如今还要得起她吗。整天诗词歌赋，以寄闲情。你一切的努力都达不到她关于美的标准。再说了，看起来头脑简单的就真简单吗，没准那是智慧。

　　有位顶有名的作家就借小说中的人物说过：最怕中文系的女生，那是吃碗杂酱面都要呤诗的。呵呵。

　　正在畅谈的时侯，眉接到了John一条短信，一幅图片，上面是一块红翡貔貅。眉说：“小东西很可爱，颜色看起来很温暖，应该叫黄翡。”还有半句没说，眉也有一块，逛街时买的，石头很普通，当时也是看上了颜色，觉得很喜欢。

　　眉继续在网上聊着。电话又抖了一下，John的短信，这次是真的被震了一下，John说眉的感觉和他当时是一样的，温暖。眉想也许人人看它的感觉都会是一样的。

　　只留下John在电磁波的那头发呆。他被一个词触动了，是的，是触动。一个人和一个词与一个场景或故事联成了一个通路，于是这个普通的词便鲜活而有了生命，有了色彩，有了温度，有了指向，有了迷人的光晕。让你心中一颤，更有无穷的意味。而这光晕，这词，这场景与故事的背后也许有别的更为厚重的东西，也许那便是美，是情，是爱。

　　John开始想，为什么感慨里总是想给眉发短信，因为眉总是很容易懂吗？懂什么，自己的心情吗？眉到底是什么，是谁？自己和眉之间有什么？没有吗？有吗？　为什么以前没有想过这些？为什么现在想这些，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但很清楚，这分明不是爱，不是情，也无关风月，没有牵挂，没有思念，没有期许，更无从失落。从来不问原由，不问结果，不谈来处，无关去处，只有感想，只有看法。或者连感想与看法都可以没有。

　　所以有的一定只能是距离。刚好认得，不相熟，不了解，没有利益，没有关系，所以各做各的自己，有一份自在，不必伪装，即使伪装也是为了成为自己，所以没有责任，没有负担，只是各自冒自己的泡，各看各的光，永不相扰。是，很自在。

　　总在探寻人生的意义，然有时人对于自身存在意义或许并不知晓，亦如兔子并不知道自己在食物链中的位置。

　　John来信，说下雪了。眉直觉想问有月否，然觉得不合适，一时有事打岔了，没回。

　　空了的时侯眉看了看手机，一段时间下来，堆了十来条短信了，　平时不喜欢写短信，这十来条就显得多了，有些触目。内容都很简单，亦如John，思路清晰，井井有条，干净利落。眉的则不一样，总在虚无飘渺间。别人看见了这些会怎么想，说得清楚吗？眉想自己是不是过于敏感，想多了。John是不会花上五分钟以上的时间来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