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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驯养-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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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龇着牙说:“哈,你说错了。我对你的感情特复杂、特关爱、特体贴。比方说,你要去坐飞机,我就得搬个马扎坐电视机前面,听国内新闻还得每隔五分钟刷微博,看有没有天灾人祸事故报道什么的。”
秦绍瞪着我,连嘴都有些哆嗦。
这么僵持着的时候,护士端着餐盘进来了。
秦绍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旁边,护士感到气氛不对劲,低着头把移动的餐桌推过来,放在床附近后,正准备走,忽然“啊”了一声。
她一把把笔记本屏幕打开,然后按下了急救铃。
左手的白纱布已经染成了红帕,右手已经肿成了山丘。
我还是没有机会看到秦绍的挫败表情,就痛得快要昏厥过去。
医生护士一串串地进来又出去。我连睫毛都沾着汗水,看谁都是像在水帘里看人,不真切得很。秦绍像个二愣子一样,直挺挺地站在一堆矮矮胖胖的穿白衣老头中央,也不知是什么表情。
有个戴眼镜的医生说:“伤口裂开了,拆了重新缝吧。怎么忍得住的?都说手连心啊,小姑娘。”
我想我不过是把心磨得跟花岗岩一样而已,痛虽痛,却喊不出声罢了。

左手拆线、再缝针。右手也暂时废了,吊瓶只能挂胳膊上。我现在跟武侠片里经脉全断的废人一样,连拿遥控器换个台都换不了。
我想,报复秦绍的战役果然是艰难的,代价果然是惨重的,结局果然是悲催的,所以我看向秦绍的眼神都透着一股末世里的死士味道。
再次从手术室出来后,秦绍坐在床边,食指有节奏地敲在床沿上,发出嗒嗒的金属声。
我吼了一声:“别敲了行不行?催命符啊!”
秦绍问我:“两只手都废了,踏实了吧?再折腾啊,再折腾就该轮到腿了。我看这样也挺好的。索性你这辈子就在床上躺着吧。”
我撅着嘴说:“这辈子哪够啊?你得给我定个水晶棺材,下辈子下下辈子,让你子孙都来瞻仰瞻仰。棺材边上立个碑,碑上的墓志铭写:三十美好年华,终不敌恶魔压榨。”
秦绍说:“我看最应该废了的是你的嘴。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聒噪啊?”
我鼻子一哼气:“我以前也没觉得啊。我不是说了吗?你是那种不停把我的潜力挖掘出来的贵人。我初中说话都有点结巴,高中时连在全班面前朗读课文都不敢,大学里在KTV都不敢捏麦克风。我打小就有点表达障碍症,我以为啸天把我这毛病给治好了。但现在一看,根治这毛病的怎么着也应该算你啊。我看见你了,把我二十多年的知识库全都调用了。说话拦都拦不住,有句成语叫什么来着?罄竹难书是吧,就是那感觉。”
秦绍说:“那你之前那四个月怎么忍得住的啊?不是演得跟忍气吞声的小奴婢似的吗?”
“那不是潜力还没开发吗?再说了,你以前也不是装得跟机器人似的,一张嘴都是两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吗?现在我看你说话也一大段一大段的。咱这是互相开发口才了。回头秦绍,我们俩人整个相声团,把郭德纲和于谦都能灭了。呦,那还不行,你前后鼻音还间歇性地不分,要是在台上,把金子念成了精子,可怎么办啊?”
秦绍立刻说:“谁说我前后鼻音不分了?”
我说:“那你给我念个‘心心相印’试试?”
秦绍依言念了一次。
我说:“星星相映,是吧?我看也挺好的。星星啊月亮啊,本来就是相互辉映的。你就这么无知地活下去吧,反正也没人敢说你说错了。唉,没想到你这么活过了三十七年,奇葩啊奇葩。没事儿秦绍,难得糊涂嘛。谁没个缺点残缺不是?24个韵母里只有9个是前后鼻音的,还没到一半呢,虽然比nl不分、翘舌不分的覆盖面广了点吧,也没什么的,是吧。你就当山寨乡土特色的港台腔了,我们台湾同胞就爱说小盆友看着蜜蜂温温温温地飞来飞去啊,特动听特悦耳,让人瞬间□。”
秦绍瘪着不说话了。他想反驳,可能顾及到说了之后立刻被我找前后鼻音的问题,又不敢开口。他这吃瘪的表情我就暂时把它理解为挫败感了。
真是梦里寻它千百度,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我双手不能捂嘴偷着乐,索性躺在床上哈哈地笑起来,笑得那叫荡气回肠鬼见愁。

我一下子觉得世界都是粉红的,空气都是负离子的,电视里演的乡土剧演员都是帅得惨绝人寰的。我就怀抱着对生活的感恩,渐渐进入了梦乡。
半睡半醒间,我听到有个人正咬文嚼字地念着“心心相印” “心心相印” “心心相印”,我美美地笑了一下,转了个身继续会周公去了。

第二天我一睁眼,眼屎还没擦干净,秦绍就对着我的脸说道:“心心相印”。
标准的普通话。我不得不佩服男人的自尊心,精英的意志力。人家nl不分的人都要经过好几年的有意培养,秦绍一夜之间就攻克了他三十多年的毛病,真不是个普通人。
我说:“星星相映才是对的。你说错了。”
他狐疑地看着我。
我真挚地看着他。他又开始动摇了。
其实秦绍前后鼻音不分的毛病本来不是很显,只有in;ing两个音有时候会有一点点混淆,不仔细听或者不长时间和他相处,绝对发现不了这问题。但被我这么一夸张,秦绍对自己的认知崩裂,我乐此不疲地挑战他:“生身亲母亲,谨请您就寝,请您心宁静,身心很要紧,新星伴明月,银光澄清清。尽是清静镜,警铃不要惊。”
秦绍愤怒地听完说完这段绕口令,扔给我不屈的眼神。
我手受伤,不能鼓掌,对此,我非常遗憾。




36第十一章 斗争·闹(2)

可是风水轮流转,很快就转到了我头上。
我双手都伤着了,首先面临的是尿急上厕所的生理问题。我要是个大型交通事故的受害者,插根尿管也就算了,现在我除了双手,其它都健全得很。我能自由进入厕所,就是扒拉不下我的裤子了。
我用脚按了下按铃,护士随时就到。
我偷偷看了眼秦绍,视死如归地跟护士说:“我要上厕所。”
秦绍在旁边看得那叫有滋有味啊。我恨不得把吊瓶甩他脸上。

本来打着点滴,厕所就上得频繁,而且女孩子上厕所也麻烦。我虽然被秦绍锻炼出厚脸皮,也不好意思眼睁睁看着别人来脱我裤子,我尴尬得一脸猪肝色出来,秦绍就更加神清气爽了。
他送了我一个字:“该!”
真想淬他一脸啊。
我宁可渴死,也不想让别人陪我上厕所了。可秦绍哪会错过这样绝佳的机会,他在电脑里放各种流水声,还接上我从京东上购买的劣质音箱,整个房间时而发出泉水叮咚声,时而发出瀑布落潭声,时而发出水滴石穿声。
我就纳闷了,我当初唱首歌,护士就能颠颠地跑来。秦绍这么闹,怎么不给丫笔记本扔了啊。
我说:“秦绍,你多大了啊?有意思吗?眼睛一睁一闭三下,就奔四十了吧。我看你这架势,幼稚得只有四岁的情商啊。”
秦绍说:“我乐意。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在网上给我写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哦,我忘了,秦绍是个特记仇的小心眼儿的人。可不是嘛,郑言琦摆了个迷魂阵,他自己白目中招,就要报复到别人进不了娱乐圈;我爹买了个他家古宅,他就要我们家破人亡,现在还拉着我陪他玩呢。我网上写他的那点东西,他可得使劲折腾我才能完。
我说:“但我觉得网上那段多写实啊,多时髦啊,多体现你的level啊。一般人还驾驭不了呢。”
秦绍翘着腿问我:“平心而论,你比我们公司招的那几个博士强多了。你至少还有点市场眼光,还会做推广,抓住客户的需求……”
我说:“最关键我了解商品本身特性,能如实反映产品诉求,是吧?”
秦绍瞪了我一眼,刚想说什么,早饭就送过来了。

秦绍接过早饭,眼神一使,护士便出门了。
我盯着餐盘,对秦绍说道:“你干嘛让护士走啊?她走了我怎么吃饭?你不是想让我绝食吧?秦绍,够狠啊,虐待病人之类的事情这世道也就你这样的人做得出来。怎么吉尼斯纪录没有以跌破人性底线为主题的比赛事项呢,不然你去申请,肯定是记录的长期保留者啊。其他人鞭长莫及,你只能独孤求败了。”
秦绍把餐桌推出来,放完餐盘后,跟我说:“废话倒是很多。刷牙了吗?”
我想我刚上完厕所,就听你电脑里一堆水声,我哪敢碰水刷牙啊,我看着水龙头都闹心。
秦绍从盥洗室出来,左手拿着一个牙杯,右手拿了一支挤了牙膏的牙刷说:“过会儿给你买漱口液吧,先用牙刷凑活一下。”
我惊恐地看着他,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仰:“牙刷也算杀伤性武器啊。”
秦绍淡淡瞥了我一眼:“你这出息。张嘴。”
我拿出刘胡兰的底气看着他。
秦绍说道:“如果我真要折磨你,我直接拔你右手的针管戳你左手伤疤上就得了。干嘛还这么麻烦?”
这句话实在太有画面感,我都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张嘴。”
我立刻和刘胡兰说再见,乖乖地张开了嘴。
秦绍把牙刷塞进嘴里,慢慢替我刷起牙来。
我对此一直抱着不敢相信的态度,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妄图在他的神情中读出什么阴谋诡计,可惜秦绍还是保持着一张把电视里的乡土演员甩出N条街的英气脸。这张脸的主人正在替我仔细地刷牙。
我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秦绍的脸还是在我眼前,离我只有十公分。

我大学的时候读过不少小言,那么多烂俗的桥段里,最让我心动的就是男主角坐在洗手台上,女主角替他抹胡须泡沫,然后小心仔细地抹胡须刀,一下下地刨去一片片白色,慢慢露出一张完整的帅气逼人的脸。而男主角必然是深情且温柔的,女主角必然是甜腻而专注的。光想象一下这样的场景,我都会产生强烈的代入感,幸福得无法自拔。
可惜我以前举着胡须刀向温啸天的脸下手时,被温啸天以“禁止毁容”为由,一把夺过了刀具。我的梦想就此破碎。
即便我三十岁了,对这样的画面一直还抱有希冀。可是把画面的男主角换成秦绍,我实在是接受不能。现在他没有任何目的地坐在我对面,给我刷牙。我宁可他打得我满地找牙,也不要这么离奇的事情发生。
我喷着牙膏沫说:“秦绍,你有什么阴谋,你直说。我受不了。你给我用的不是牙膏对不对?是不是染色剂?”
秦绍说:“我有这么幼稚吗?”
我说:“你不是刚给我放了水声吗?你还敢说你不幼稚?”
秦绍说:“我放这个是怕你害羞不敢上洗手间,得个膀胱炎又得住院。好心当作驴肝肺。”
做坏事被冠以美名这事儿我熟,以前我和秦绍相处时,我经常使这招,所以他说的这句“好心当作驴肝肺”,我直接过滤掉了。

我盯着秦绍,终于没话可讲,只好含着沫儿说:“秦绍,你太阳穴那里居然有颗痣。”
秦绍说:“你才知道啊,好歹在我身边也躺了四个月了,这么明显的痣才看见。”
我说:“你不也没看见我受伤的疤吗?”
秦绍突然把牙刷抽出来,看着我大声说道:“那一样吗?我的痣长脸上,你的疤在手臂里。”
我喷着沫儿也喊道:“你的意思是我长得黑呗,褐色的疤都不显。你还是嫌疤长得不够粗不够长啊?”
秦绍忽的拿起牙杯往我嘴里猛地灌水,我被呛得喝了一口。
我说什么来着,他就是没安好心。

刷完牙,秦绍拿着块湿毛巾出来,问我:“你洗脸怎么个程序啊?”
我说:“以前用洗面奶,现在将就着毛巾擦擦也行。”
他又问我:“不来点眼霜面霜精华素之类的?”
我说:“这些你留着用吧。我看你得多用点,听说最近男人做美容挺流行的。”
“呀,你脸上什么时候有眼纹了?”
“哪里哪里?”我着急地站起来照镜子。
秦绍扯了扯嘴角,得意地看着我。
你大爷的。

擦完脸,秦绍拿出勺子尝了一口粥后说:“味道不错,你尝尝。”说着就舀了口粥喂我。
我努努嘴说:“秦先生,麻烦换个勺子吧。”
秦绍举着勺子说:“你还嫌弃啊?我们两个人什么事情都干了,还要分勺子?”
我心里咒骂了他一句,说:“你不是一向洁癖的吗?我怕不小心用了之后,你到时候跑去干咳。”
秦绍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说完他把勺子里的粥塞进了自己嘴里。
我刚想说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连洁癖都说不得就要断我粮,秦绍的嘴就靠过来了。我没来得及反应,就感到嘴里除了有咸淡合适的小白粥还有秦绍的舌头。
当然我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情不是甩巴掌,因为我现在没有这个行为能力。我想做的第一件事是咬住他舌头不松口。可惜秦绍非常及时地撤退,且一脸无辜地坐了下来。
要搁十年前,我也许对这样的行为,还能满脸通红地抱着两腮低头骂一句“讨厌”,再心里回味一下。可我是情妇卢欣然,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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