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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黑暗塔系列之七:黑暗之塔-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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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样东西。就在塔身之外,有一圈圈的露台,两层露台之间大约相隔五十码,并有齐腰高的铸铁扶栏。第二层露台上,有一个鲜红的小点和三个白色的小点:小到根本看不清脸孔,但可以见到一双手高高举着。

“那是血王吗?”她指着那些小点问道。她有点不太敢将手指准确地点住那个红色的小点。仿佛她期待那小点会突然活动起来,并将她拽进画中去。

“是的。”罗兰说。“被锁在外面,一直以来他只想要塔,却被关在外面。”

“那好吧,也许我们能爬着楼梯上去,超过他。再把路上捡的老覆盆子扔给他吃。”罗兰听了这话,不解地看着她,她这才将舌头耷拉在唇间,做出等着吃的怪模样。

枪侠的笑容慢慢消失了,这时他开始显得心烦意乱。“我不觉得事情会那么容易。”

苏珊娜长叹一声。“其实,我也觉得没那么容易。”

他们已经找到了需要的东西——事实上,收获远比期待的要多——但似乎还是难以离开赛尔的办公室。这张画拖住了他们。苏珊娜问罗兰,他是不是想把画带走。很显然,只要用赛尔桌上的开封刀把画从画框里裁下来、卷一卷就行了,简单之极。但罗兰想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摇了摇头。这幅画里有一种恶毒的生命力,将会招来一些错误的关注,好比飞蛾扑火。即便不会招来别的什么物事,他觉得,他俩也会不知不觉地久久盯着这幅画看。这张画会让他们分心,更糟的是,也许会催眠他俩。

说到底,这可能是另一种意念陷阱,他想,像《失眠》。

“我们得把它留在这儿。”罗兰说,“很快——几个月之内,甚至,几个星期之内——我们就会到那里,看到真正的塔景。”

“你当真?”似乎有点难以置信,她轻轻地反问,“罗兰,你说的可当真?”

“是的。”

“我们三个?还是说,奥伊和我不得不死,也得死,为了敞开你通向塔的路?无论如何,你开始时是孤身一人,对不对?也许你也不得不孤身一人地走到终点。难道这不是一个作家最喜欢的情节吗?”

“那并不意味着他就能那么做。”罗兰说,“斯蒂芬·金不是源头活水,苏珊娜——他不过是让水流过的水管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不敢说我彻头彻尾地相信这一点。”

罗兰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彻头彻尾地相信。他本想向苏珊娜指出:他开始使命之旅时,就有库斯伯特和阿兰作伴,在眉脊泗,迈上新一程,也就是离开蓟犁时,杰米·德卡力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他们成了四人行。但使命真正始于界砾口山之战,是的,从那时候开始,他变成了孤身一人。

“开始时我是孤身奋战,但我不会那样走到终点。”他说。她一直坐在带滚轮的办公椅上利索地滑来滑去。现在,他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右腿上,那里一点儿都不痛了。“我攀上台阶、推门进入塔时,你和奥伊会在我身边;我走上楼梯时,你们也会在我身边;我去对付那个跳上跳下的红色小妖精,你们也会和我在一起;最后,你们要和我一起走进塔顶的那间屋子。”

尽管苏珊娜什么也没有说,但她感到这听来像是谎言。事实上,在他俩听来,都像是谎言。

2

他俩带着一些罐头食品、一只长柄煮锅、两只罐子、两只盘子和两套必要的餐具回到了法蒂酒店。罗兰还带回来一只手电筒,电池快用尽了,只能发出微弱的光亮,还有一把切肉刀、一把小巧的橡皮柄手斧。苏珊娜还找到一对网兜,能装下所有这些新找到的“装备”。在靠近医疗区厨房的食品储藏室里,她还在一个高架子上翻找出三罐果冻状的东西。

“斯坛诺罐装燃料。”她告诉枪侠,这恰是他需要的。“好东西。你可以把它点燃。这玩意儿烧得很慢,蓝色火焰,足够烧饭用了。”

“我想过了,我们会在酒店后面燃一个火堆,”他说,“所以很显然,用不着这臭烘烘的东西来生火。”他说这话时,流露出轻蔑的口气。

“没错,是可以生个火堆。但我觉得,这东西可能会很方便。”

“怎么方便了?”

“我不知道,但……”她耸耸肩。

通向大街的门边,显然是看门人的小壁橱,里面堆满了成卷的花边带。这一天,苏珊娜在道根已经待够了,因而迫不及待想出去,可罗兰想停下来看看。他全然不顾堆在角落里的好多拖把、水桶和扫帚。苏珊娜看到这些东西堆放在货架最上端的木板条上,猜想这里原本要搭一个脚手架。同时,她也很清楚罗兰想要绳带干什么,于是,她的心一沉。这多像是一切从头来过啊。

“又要骑在人肩膀上,这事儿我已经干够了。”她拿出黛塔的语气,故意刁难地说。

“我想这是惟一的办法。”罗兰说,“我只是很高兴我的腰腿不疼了,完全可以背你。”

“还要走地下的那条长廊,也是惟一的办法吗?你肯定?”

“我估计古堡下应该还有一条路——”他刚开口,苏珊娜已经狠命摇起头来。

“我和米阿上过最高处,别忘了。通往迪斯寇迪亚那边的坡路至少得有五百码高。可能还不止呢。很久以前可能有楼梯,但现在已经全没了。”

“那我们就去走地下通道,”他接口说,“那条地道也是为我们而存在的。也许等我们到了那一边,就能为你找到车骑。那里会有别的村镇。”

苏珊娜还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罗兰,我认为文明世界终止于此。而且,我还认为,我们应该把自己裹严实点,因为这儿会变得相当寒冷。”

看来,可供暖身的衣物明显短缺,但是,食物倒不少。没人想过要把多余的毛衣、羊毛质地的夹克装进真空罐头里储藏。有几条毯子,即便储藏在橱柜里,毯子还是变薄了、变脆了,但总还不至于一条都不能用。

“无所谓啦,”最终,她无力地说,“只要我们能离开这地方。”

“会的。”他答。

3

苏珊娜在中央公园,冷得能清楚地看到一团一团的呼气。头顶的天空是整片白色,下雪的天。她正低头看着北极熊(它在石岛上慢慢走啊走,似乎很享受这恰到好处的冰冷)时,一只手蛇行般滑上她的腰际。热唇也触上她冰凉的脸颊。她转过身去,那里,站着埃蒂和杰克。他们带着一模一样的微笑、甚至戴着一模一样的绒线帽。埃蒂说,圣诞,杰克跟上说,快乐。她张开嘴,想说“你们这两个小伙子,不可能在这里呀,你们两个都死了。”但她猛然醒悟,同时几乎想要放声歌唱般舒缓下来,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一个梦。说真的,你怎能怀疑呢?没有会说话的动物,没有貉獭,根本没有,也没有长着兽鸟头的獭辛,也没有名叫法蒂或迪斯寇迪亚古堡的地方。

尤其是,没有枪侠。约翰·肯尼迪是最后一个,她的司机安德鲁说得没错。

“我给你带了热巧克力。”埃蒂说着递给了她。这真是杯完美的热巧克力,浓稠的沫子浮在上面,还撒着肉豆蔻末,点缀着鲜奶油;她闻得到那浓香,当她接过杯子时,还感受到手套里的他的手指,冬天的第一片雪花飘落在两人之间。她心想,活在朴素的老纽约城是多么幸福啊,现实就是现实,多么伟大啊,他们在一起,在吾主之年——

什么吾主之年?

她皱起了眉头,因为这是个相当严肃的问题,不是吗?毕竟,埃蒂是生活在八十年代的人,而她连一九六四年都没有过完(还是六五年?)。至于杰克么,杰克·钱伯斯戴的喜庆小帽上绣着“圣诞”的字样,他不是来自七十年代吗?如果他们三人代表二十世纪后半段的三个时代,那他们之间有什么共同点?这又是哪一年?

“十九,”一个声音在空中响起(也许这是班戈·斯干克的声音,那个迷失了的重要人物),“这里是十九,是葜茨。你所有的朋友都死了。”

一个字、一个字被说出来,世界也越来越不真实。她可以看穿埃蒂和杰克的身体。当她再低头去看北极熊时,发现它已经躺倒、死在石头小岛上了,爪子僵硬地伸向半空。热巧克力的浓香也越来越淡,直到变成一股霉味:像老石膏、旧木头。又像多年未曾有人睡过的酒店房间。

哦,不,她的灵魂在呻吟。不,我想要中央公园,我想要圣诞先生和快乐先生,我想要热巧克力的香味,还想要看到十二月初落的雪花,我已经受够了法蒂、内世界、中世界、末世界。我想要我的世界。我不在乎自己到底看不看得到黑暗塔。

埃蒂和杰克的双唇动作一模一样,仿佛他们在唱一首她听不见的歌,但那不是歌;就在梦醒的一刹那,她从他们唇间读出的话是——

4

“小心丹底罗。”

她醒来时,念叨着这句话,晨曦微明之下,她不住地打颤。就算梦中所见别的一切都不是真的,白色呼气也是千真万确。她发觉脸上满是泪痕,便伸手抹去。天气还不至于冷到能让泪水冻结在她的脸颊上,但留下了白色的印痕。

她放眼望了一圈,法蒂酒店里的这个房间可谓乏味之极,她不禁希望梦中的中央公园都是真实的。其一,她不得不睡在地板上——床,早已通体锈遍,只等着解体——所以,她的背脊僵得直疼。其二,不仅是勉强垫在身下权当褥子的毯子,就连身上裹着的毯子都被拉扯得不成样子,活像几块破抹布。空气里飘飞着毛毯屑渣,鼻子里、嗓子里都感觉又痒又呛,她觉得自己快要被全世界最恶劣的严寒打倒了。说到寒冷,她一直都在颤抖。她还想去小便,那就得用半麻的双手把半截身子一步一步拖出大堂。

其实,苏珊娜·奥黛塔·霍姆斯·迪恩在这个清晨并没什么不妥,对吗?问题只是:她刚从一个美梦里回来

(这里是十九,是葜茨。你所有的朋友都死了。)

现在她如此孤独!她觉得快要疯了。问题在于,天空如此明亮,这里却不一定是东方。问题也在于,她又乏累又悲伤,她想家,她苦恼不堪,哀恸不堪,沮丧不堪。问题就是这样,在天亮前的一小时,在这家老朽得都该进博物馆的酒店房间里,在飞扬的尘絮里,她觉得身体里最后一丁点儿勇气都已流光了。她想要那个梦回来。

她想要埃蒂。

“我看到你也起来了。”说话声传来,苏珊娜慌忙一扭头,手撑得太急,不小心扎进了木刺。

枪侠倚在房间和大堂之间的门旁。他已经把绳带编好,那状如搬运架似的东西她再熟悉不过了,现在,它就搭在他的左肩上。右肩上的背包里则是他们搜集来的新装备,以及剩下的欧丽莎。奥伊坐在罗兰的脚边,用悲戚的眼神看着她。

“你快把我吓死了,德鄯先生。”她说。

“你一直在哭。”

“我哭不哭都不关您的事儿吧。”

“只要离开这里,我们都会感觉好起来的。”他说,“法蒂已经凝固了。”

她很清楚他在说什么。整个晚上,大风暴烈地横冲直撞,从酒店和隔壁酒吧的屋檐下呼啸而过,在苏珊娜听来,那风声像极了孩子们的哭喊——迷失在时空里的小东西们,他们将永不能找到回家的路。

“好吧,但是,罗兰——在我们穿过这条街进入道根之前,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想要我作出什么承诺?”

“要是我们被抓住了——比如说,大怪物从魔鬼屁眼或是从隔界的黑暗里蹿出来——你要在事情发生之前让我的脑袋吃你一颗子弹。事情要是发生在你身上,那就随便你了,但是……怎么了?你把那拿出来是为什么?”

“因为这些日子以来,我有一把枪就可以过得很好。而且,因为我不想当取你性命的那个人。不过,如果你决定亲手——”

“罗兰,你那些操蛋的陈词滥调总能让我吃一惊。”她说着,一手接过罗兰的枪,另一只手则指向他左肩头的绳编椅托,“还有一件事,如果你觉得我不到万不得已也会骑在那玩意儿上,你就是疯了。”

一丝淡淡的笑浮上他的嘴边。“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这样比较好,不是吗?”

她叹口气,点点头。“好一丁点儿,是啊,但实在太不好了。行啦,伙计,让我们离开这鬼地方。我的屁股都冻成块儿了,还有这味儿,我都快吐了。”

5

他们一回到道根,他就将她放在办公转椅里,推着她走,直至遇到第一段楼梯。苏珊娜拎着他俩的所有装备,腿上还吊着欧丽莎背袋。枪侠背着苏珊娜,将椅子抵在台阶上,一级一级往下搬。椅子撞击台阶,巨响震出了回声,两人都被惊得缩手缩脚。

“到此为止吧!”等回声终于不再来回震响了,她忍不住喊道,“你就应该把它留在地面上,别再惦记这茬儿了,我都受够了。”

“等着瞧吧,”罗兰说着又开始往下走,“你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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